楚擎这番话,似乎是点燃了王天玉心中的那团火,突然抓住了风道人的脖领子,大吼道:“老杂毛,你竟觉着瀛贼百姓无辜,瞎了你的狗眼,你可知,他们的百姓做梦都想要占据我大昌的东海三道,那些被掳走的百姓,孩子,会成为他们百姓的养子,不,不是养子,是下人,是奴,是连奴都不如的猪狗,待这些孩子年岁大一些,他们已是忘记了他们是昌人,为了生存,会上船,会将屠刀砍向我大昌百姓,砍向他们的生父生母!”
风道人没有推开王天玉,任由后者大吼连连:“你他娘的以为这些狗日的海贼都是瀛贼官军吗,不,就是他们的百姓,瀛贼的百姓,老杂毛,老子用命与你赌一场,若是瀛贼打到我大昌,瀛岛,瀛岛你口中那些无辜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少,都会从军,都会乘船来到我大昌的国土上,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每一个昌人!”
“是的。”楚擎扯开了王天玉,对风道人轻声说道:“我不敢说瀛岛全民皆兵,但是我敢肯定的是,倘若有一日我大昌朝国力日渐微弱,无力守护东海,瀛贼所有成年男子,哪怕是幼童都会上船,屠戮我们的百姓,他们的女子,会不停的生孩子,教导他们的孩子,让他们的孩子上船,霸占我们的土地,屠戮我们的百姓,他们的老人,会制作甲胄,打造武器,修建战船,相信我,我楚擎,不愿多造杀戮,可供养军伍征伐的,正是百姓,军伍的根儿,是百姓,而瀛贼的百姓,比我们的百姓,更加好战,需要时,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变成个军伍。”
第1428章 思战
三百多名瀛贼,仅剩下二十多人,被风道人挑断了脚筋手筋,留在了孤岛上活活饿死。
即便是这种死法,赵宝蛋也认为是便宜这些瀛贼。
余下的尸体,被绑在了海滩插着的木桩子上。
几个月后,这些尸体都会变成白骨。
走过,总要留下痕迹。
杀过,也要留下尸骨。
这些痕迹与尸骨,代表着楚擎等人来过,警告着下一批想要盘踞在这里的瀛贼,这处岛屿,谁来,谁就会成为白骨永远留在这里,成为一道血肉风景。
五十七名女子,二十一名孩子,被安置在了私掠船上。
楚擎分出了二十名人手,将私掠船架回东海,送往广怀道交给温雅安置。
相比之下,孩子还算是好安置,温雅有这方面的经验。
可那些女子,生不如死,活着,不如死掉,更不要说,不少人已经有了身孕,腹中的孩子,都是瀛贼的种。
即便是强迫自己变的冷血的楚擎,也没办法说连那些女子腹中的婴儿也不是无辜的。
这一切痛苦的、悲伤的、令人心里极度不适和愤怒的,都被抛到脑后。
楚擎无暇再去思考那些可怜的女子与孩子,航行,还要继续,杀戮,也不会停歇,只是四艘船上,更加沉默了。
即便私掠船消失在了海平面上,军伍依旧思考着刚刚在岛上的所见所闻。。。Com
不少军伍安慰那些女子时,听闻了一些事情。
那些孩子,有两人,被瀛贼逼迫着亲手杀了他们的生母,还有一个孩子,就是捅了赵宝蛋的那少年,杀过三个汉人,若不杀,就会被瀛贼活活饿死。
楚擎也知道这事,却死活都无法下达任何命令,只是将这些事让人记录下来,到时候告知温雅,这些已经被瀛贼逼的手染鲜血的孩子,是生是死,交给温雅处置吧。
那些第一次出航的军伍们,脸上多了一些凝重与思考。
墨家复仇号上,风道人将道袍缓缓脱下,换上了海盗服饰,那些墨鱼亲自打造并且由赵宝蛋每日佩戴在身上的铜板,被他扔进了海中。
楚擎默默的关注着,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蛋蛋,要开杀戒了,这一刻开始,他不是道人,不是军司法,更不是闲云野鹤,只是一个海贼,一个打着海贼名义为大昌以血还血的海贼。
如今赵宝蛋心里想的,已经不是如何提高自身修为,而是一种更加深层次的东西,事关百姓,事关家国,事关复仇。
王天玉没有回他的座舟,而是来到了墨家复仇号上。
刚刚在岛上时,怒急攻心,他甚至敢薅住宝蛋的脖领子。
上了船,这家伙又变回了那个没心没肺的模样。
楚擎一直很奇怪,很奇怪这小子为什么天天傻了吧唧的。
“大锅大锅。”王天玉摊开舆图:“东丁九岛,也有瀛贼的塞,打不打。”
楚擎深深看了眼王天玉,这小子就和每天起床都要生抗一个盖伦的q似的,重度精分一样。
“打。”楚擎耸了耸肩:“不过你是主将,是宝玉海贼团的首领,你拿主意就好了。”
王天玉乐呵呵的跑走了,爬上旗杆开始打旗语,告知其他三艘战船奔着东丁九岛的位置全速前进。
楚擎扛着鱼竿,走到了船尾,见到不少军伍坐在那里沉默着。
“少爷,这是好事。”
三哥将鱼饵挂在了鱼钩上,宽慰道:“莫要担心,军伍打打杀杀,也要思考,为何打打杀杀,总归是要经历这些事的,想通了,便知晓军伍的杀戮,非是造孽。”
楚擎微微一笑。
身体后倾,看向三哥后背上倒着的“德”字,觉得三哥已经开始朝着大儒名士的方向进发了。
舞剑的声音传来,楚擎和三哥回过头,见到风道人抽出长剑,站在船头上练剑。
不少军伍也被吸引了目光,连连叫好。
风道人的面色很平静,只是那么自顾自的练着剑。
墨鱼啃着馕饼坐了过来,看向楚擎:“蛋真人这是怎地了?”
“有火呗,没地方撒。”
楚擎知道大舅哥也有这习惯,见到了不平事,见到了束手无策的事,也会咣咣怼树。
风道人耍了会剑,盘膝坐在船头开始打坐。
墨鱼用力的鼓着掌:“好剑。”
叫了一声,墨鱼看向楚擎打趣道:“你好歹也是一军统帅,平日也要练练武艺,上了战阵,也多几分保命的把握。”
楚擎打了个哈欠:“用不着。”
“书到用时方恨少,武艺也是如此,战阵更是如此。”墨鱼是好心,就是语气带着几分鄙夷:“成日就知躲懒,老生就没见过你这般懒的后生。”
“谁说我不练了,没见我早上起来跳操吗。”
“那踢踢腿的模样,也叫练武?”
“你懂个屁,打人先踢蛋,打架赢一半,大道至简明白吗,天下武功,踢蛋最凶。”
墨鱼:“…”
王天玉打完了旗语,见到不少军伍埋着脑袋在那思考事情,嘻嘻哈哈的和这个唠两句,和那个唠两句,不少军伍露出了笑容。
楚擎逐渐反应过来了,王天玉是个很悲伤的人,不知原因的悲伤,用笑容掩饰住,可他不希望见到同袍们悲伤,用他自己掩盖悲伤的笑容感染着别人。
或许是注意到了楚擎的目光,王天玉大喊道:“大锅,兄弟们问,若是灭了瀛岛,他们可升为甲卒吗?”
“怎么不能,别说升甲卒,升天都行。”
楚擎哭笑不得,这才刚出海,就打了一群连甲胄都没有的瀛贼,还想晋升为甲卒,泥鳅加点盐,还真当自己是海鲜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好现象,普通人也好,军伍也罢,总要有追求,通过追求和达到目的,这种野心是值得嘉许的,卷就是了,往死里卷,怕就怕不卷,成天摆烂。
航行至夜,除了驾船的水手们,众人都进入了船舱休息,四艘战船放缓了速度。
第二日天色刚刚放亮,东丁九岛出现在了千里目中。
“无船,有人烟。”
墨鱼放下千里目,没等楚擎开口,风道人杀气腾腾的说道:“杀,片甲不留,一人不留,贼,皆死!”
楚擎耸了耸肩。
不是他想传播仇恨,而是瀛贼自己无时无刻在吸引着仇恨,如果他们不做下那么多天怒人怨的事,别人想要传播仇恨也没机会。
东丁九岛还不如上一座岛大,不算是瀛贼盘踞的岛屿,应是一座补给之处,通过千里目基本上就可以一窥小岛全貌,树木不多,小岛西侧也有几处营帐,不会有太多敌贼,只有秦麒的战船靠过去了,风道人非要参战,独自一人乘坐小舟跑去和秦麒等人汇合了。
楚擎回到船尾继续钓鱼去了。
他对如何屠戮的瀛贼不感兴趣,他只需要在半个时辰后见到沙滩上插满木桩与尸体就好了。
第1429章 偏执
耗费的时间比楚擎预料的快了不少,从登岛到秦麒等人与赵宝蛋回到船上,半个时辰不到。
营地本身就有木桩,砍完了人,绑在木床插上就好,瀛贼人数不多,就二十五个,没有汉人,皆是瀛贼。
没人会说汉话,也不需要任何沟通,王天玉是门儿清,岛屿不大,不是瀛贼盘踞之处,有很多水桶与陈米,就是补给的地方。
很多瀛贼私掠船海盗都是有规模建制的,这些海贼船队甚至还划分了地盘,前往东海,未必会成群结队,海上天气变幻莫测,保险起见,都会在一些岛屿上存放补给。
通过这种有组织性的架构和活动也能够看出来,不少瀛贼海盗已经完全算得上是准军事化武装力量了,并非是散兵游勇单纯的匪寇。
风道人上船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只大海龟,比脑瓜子都大一些,非说回去带给青阳稀罕稀罕。
楚擎总觉得风道人有些不对劲儿,整整一下午,一直在盘膝打坐。
盘膝打坐很正常,只是他今日下午打坐的时候,闭着眼,表情很是狰狞,这种狰狞不是说噘嘴呲牙皱着眉,是一种令人不敢靠近,仿佛一靠近他就会抽剑捅人似的感觉。
墨鱼也注意到了,满面担忧之色,低声对楚擎说道:“蛋真人怕不是…叒有了心魔。”
楚擎叹了口气。
自从第一次登岛后,赵宝蛋就找上了王天玉,询问玉仔之前突袭瀛贼海岛时的所见所闻。
玉仔可能也没多想,如实相告,瀛贼是如何折磨昌人百姓的,尤其是对待那些妇孺们,可谓是丧心病狂畜生不如。
了解到了这些事后,风道人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
初相识时,宝蛋对“生命”看的很淡,甚至带点“人人平等”的意思,这个人人平等可不是字面意思,而是认为所有人都是一个脑袋俩胳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刀捅不死,就两刀,仅此而已。
至于什么昌人、瀛人、凉人、番人,在他眼中也没什么异族之类的区分。
还不是天下万物为刍狗,就是认为谁都不重要,每个人都不重要。
随着和楚擎等人接触的久了,风道人被青阳打开了心扉,几乎对所有人都敞开了心扉,被众人所接纳,也接受了众人。
尤其是到了东海后,接触了很多朴实的百姓,接触了很多无奈的军伍,无论是百姓和军伍,都是那么的鲜活,或苦或乐,总归是鲜活的,生动的,许多观念也不断被大家改变着,明白了百姓,家国的意义。
正是因为如此,这些鲜活的人,被瀛贼如此虐杀着东海的百姓与军伍,让本就是有些偏执的风道人,如墨鱼担心的那样,开始钻牛角尖了。
楚擎没办法坐视不管。
他也经历过这种事,恨不得杀光所有瀛贼,可现实总是不能如人所愿,需要慢慢筹划,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稳扎稳打的走向最终的目标。
相比于楚擎,风道人更是个急性子,哪怕杀再多的瀛贼,也无法扑灭他心中的怒火。
待入了夜,风道人还是在那盘膝打坐,楚擎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坐在旁边。
“柳乘风真人。”楚擎挪了挪屁股,不敢挨着宝蛋儿太近,讪笑道:“你这一下午不吃不喝的,光打坐了,是谁打你了吗,怎么感觉不开心呢?”
“杀!”风道人猛然睁开双眼:“止戈,唯有杀!”
“那你杀就完事了呗,自己乱寻思什么。”
风道人呼吸有些粗重:“老道闭眼便是那些妇孺惨状,何等畜生,竟逼着那些少年亲手杀死生母,今日起,老道立下大誓,还东海平静,瀛贼,皆杀,一人不留!”
墨鱼也坐了过来,看了眼风道人阴沉的脸色,叹了口气:“柳兄,敌贼势大,岂能一朝一夕杀的光,莫要去想了,越是想,心中越是疯魔。”
“墨先生说的不假,可老道,依旧在想,不由自主的想!”
墨鱼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导风道人,他理解这种感受,痛苦并不相通,却也相似。
仇恨需要释放,怒火同样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