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尸体,有一部分是林骸砍死的,尸体,几乎没有任何一具是完整的。
突然之间,这些尸体,动了,一个满身鲜血的凉贼,挣扎着爬了起来,左臂,少了一截,双目,血红,胡子上还挂着一些碎肉。
当这个凉贼站起身的时候,徐天辰身旁的不少新卒吓瘫了。
就连徐天辰也是如此,手中的长刀,掉在地上。
凉贼捡起了一把弯刀,如同感受不到断臂之痛一般,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这名凉贼,知道他活不了了,也跑不了了,一定会死,可死之前,他需要战斗,需要杀人,或是被杀,因为这是战场。
明明只有一名凉贼,可徐天辰身后,身旁,有三人,加上他一共四个新卒,足足四个新卒,手握长刀的新卒,却被恐惧支配住了身体。
凉贼,越来越近,如同索命的恶鬼。
徐天辰,终于喊出了声,哭喊出声。
“老六,老六,贼,是贼,他没死,他没死,老六,六爷你在哪,六爷,快救我!”
六爷,就在身后不远处,与几名老卒,只是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名老卒,紧紧咬着牙关。
这,也是捉狼军老卒会教授的本事,他们无法出手,命,是自己的,需要自己搏,至少,对新卒来讲是这样的。
凉贼,越来越近,徐天辰想要转身就跑,可身体无论如何都不听使唤了。
“噗通”一声,徐天辰也瘫坐在了地上,展现出了他最不堪的一幕,失禁了。
那断臂的凉贼,是那么的魁梧,赤裸着的上身,肌肉高高鼓起,一步一步逼来,让他升不起任何反抗之心。
黑暗之中,几名老卒却没有任何失望之色,六爷终于开了口,大吼出声。
“我退!”
身后的老卒们也跟着大喊道:“我退!”
瘫坐在地的徐天辰,双眼出现了一丝恍惚,下意识的叫道:“我退!”
一声我退,徐天辰以及几名新卒,似乎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至少,大脑恢复了思考,嘴巴亦是如此。
“我退,妻女被贼子凌辱,百般凌辱。”
徐天辰不由自主的喊出了下一句,满是汗水的手掌,感受到了手中的长刀。
时间,仿佛放慢了速度,一幕幕,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他们第一次喊出这两个字时,有着无尽的屈辱。
每日喊,每次吃饭时都喊,从屈辱,到不甘,再到想要证明什么,如同一个魔咒,他们,会退,退过之后,爹娘,妻女、子孙,会被凌辱,会被屠戮,每日,都要喊,日日,都要喊。
“我退,我退,我退!!!”
徐天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睛,慢慢变的血红。
“我退,生我育我的爹娘!”
“被贼子乱刀加身,刀劈入骨,皮开肉绽,死不瞑目!”
一名新卒,突然紧紧抓着刀兵,慢慢爬了起来,嘶吼着。
“我退,房屋烟火四起,褓中婴孩,乱马践踏!”
又是一名新卒,将徐天辰拉了起来,右手,紧紧抓出长刀,死死的盯住慢慢接近的凉贼,大口大口呼吸着腥臭的空气。
徐天辰的俊秀的面容,慢慢变的狰狞。
一声又一声嘶吼,渐渐清晰,来自黑暗,来自四面八方。
“我退,爹娘死,孩儿死,妻女死!”
“我退,爹娘,会肠穿肚烂,鲜血喷溅,死不瞑目!”
“我退,妻女,被撕破了衣衫…”
“我退…”
“我退…”
一声声我退,从战场上,每一名新卒的口中喊出。
一声声我退,一声声在营中,形成本能反应,身体反应,无比屈辱的词语,响天震地。
“我徐天辰!”徐天辰终于冲了出去,双手握住长刀,狠狠的劈了下去:“永不退!”
这一声呐喊,如同冲锋号一般,一声声永不退,清晰,如同鼓声,融入了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血液,他们的五脏六腑,化为了勇气,化为了军人刻在灵魂中的两个字………守护!
“永不退!”
“永不退!”
“永不退!”
战场之上,充斥着“永不退”这三个字,一声声怒火,一声声呐喊。
“我退”,蜕变了,蜕变成了…………永不退。
捉狼新卒,步入了战场,加入了这场勇者的游戏。
那名带给徐天辰和三名新卒无限恐惧的凉贼,死了,半个脑袋,被削飞了。
徐天辰,如同一只渴望鲜血的猎豹一般,义无反顾的扑向战场,身后,是三名新卒。
那个倒在徐天辰倒下的凉贼,赋予了某些东西,某些捉狼新卒背负一声的东西,与杀戮无关,而是守护。
不止是徐天辰,很多止步、懦弱、呕吐的新卒,大喊着“永不退”,义无反顾的进入了修罗场,变成了吞噬一切的火焰,杀戮,屠宰。
因为,他们不会再退,永远都不会退了,因为,他们要守护,守护自己的房屋,守护自己的爹娘,守护自己的妻女,守护自己应守护的一切。
新卒,永不退!
捉狼,永不退!
第895章 名将第二步
新卒与老卒,并非是指从军时间上的区别,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成长,主要体现在是否上过战阵杀过敌。
之所以很多时候新卒老卒与时间挂钩,是因为时间久了,经历的也就多了,战阵分很多种,歼灭战、顺风战、守城战,在捉狼军中,只有深入草原一次,经历了各种战阵后,才算的上是老卒。
边军的新卒,服役半年甚至一年才可以上战阵,即便上战阵,也是在城墙之上放箭。
而捉狼军,没有那么多时间,一起上过阵,杀过敌,那就是老卒,因为已经经历了。
有些大营,杀敌是为了自保,或是为了军功。
而在捉狼军杀敌,是因为懂的了一个道理。
置身于捉狼军中,是没有军功的,因为捉狼军从来没有割脑袋带回去请功的习惯,杀敌,是因为不能退,是因为守护。
这个道理,需要在战场上才会懂。
五百余人,冲进了凉贼的聚居地,义无反顾的冲进了血与火的世界之上,立于生与死的界限之上,不退,守护。
就如同楚擎,其实他也应是新卒,只是早在京中的时候,他就懂的了这个道理,关于守护。
在京中,他要守护老爹,守护福三,守护楚府,守护流民,因为守护,他有了勇气,有了勇气,便无惧。
所以在战场之上,他也是无惧的。
楚擎在战阵中,可谓是一往无前,在他的刀下,没有任何凉贼能够过上一招半式。
因为每当他将刀提起来的时候,王通通和南宫平就冲上去,将楚擎指向的敌人砍翻,楚擎…根本动不上手。
上一次在边城山林,他至少还能捡尸或是补刀。
可上次身边的人少,这次身边全是人,都有意无意的保护他,他是丝毫机会都没有。
楚擎气急败坏,冲的更猛了,然后,敌人死的更快了,被他身边的人砍死。
捉狼军的人数虽少,但是老卒们配合极为默契,林骸带领着最善战的老卒,不断穿插,分割,所到之处,那就和恐怖片拍摄现场似的。
六爷和其他善射的老卒们,闲庭阔步,在外围将想要逃跑的敌人全部射倒。
肖轶更如同一个憋了二十年的老光棍冲进了女浴池一样,哈哈狂笑着,一杆长枪所向披靡。
楚擎知道老卒们应该很厉害,但是觉得未必能厉害到哪去,毕竟第一印象感觉就是一群逃荒流民,加上平日在营区里也不显山不露水的。
可当这群老卒出手后,楚擎才知道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这些老卒,用的都是军中的路数,大开大合,和其他大营的军卒没有太大的差别。
但是这些老卒的配合,结成的战阵,还有对战场上的反应,明显与普通军卒有着极大的差别。
当初在边城山林,果毅营步卒极为勇猛,一往无前。
再看捉狼老卒,冲锋的速度并不快,而且也不能说是冲锋,就是慢慢往前杀着。。CoM
十二人,或是十八人一个结成一个战阵,两侧有三个或者四个持盾的老卒,前方则是持刀,战阵与战阵的距离不远,最多二十步左右。
不只是人与人之间的配合,还有战阵与战阵之间的配合,达到了一种妙到毫巅的默契,这一点从推进的速度上就可以看出来,三个方向一起杀进聚居地。
看起来散乱不堪,如同散兵游勇,当进入聚居地后,如同一盘散沙的老卒们,在几个呼吸间就结成了战阵,二十六个战阵中,林骸带领的老卒不断进行穿插,后方的战阵,是切割,两翼的战阵交叉前进。
单单是这种战阵,其实对个人的战力要求已经不高了,捉狼军老卒通过这种战阵,将杀戮变成一种“工作”,高效配合的工作,每个人各司其职,说是老卒屠杀,不如说是利用阵型去屠杀,不疾不徐,不慌不乱。
楚擎知道,老卒们并没发挥出全部实力,因为即便是这种步战,老卒们都依靠着战阵,用这种最节省体力和高效的方式作战。
每个战阵中,会有两到三名新卒。
新卒们,依旧犯着新卒们应犯的错误,用力过猛。
他们的长刀,并不会一击致命,所以大多会将敌人砍的血肉模糊,白白浪费着体力,确定敌人再也爬不起来后,满面鲜血,红着眼睛的寻找下一个敌人。
战斗比预想之中结束的要快,本就是被突袭,又听到了草原上每个凉贼最恐惧的“魔咒”………我退。
他们不懂汉话,但是对“我退”这两个字却极为熟悉,当这两个字出现时,代表捉狼军来了。
捉狼军每次上阵时,都会带一些新卒,每一次,都会喊出这两个字。
夜间被突袭,火攻,听到了我退,乃赤部的反抗几乎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单单是意识到捉狼军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多少人还保持着斗志。
可捉狼军依旧没有停下,何为贼,必须死的,才叫贼。
锋利的长刀狠狠落下,哪怕是放下兵器跪在地上祈饶,依旧是一刀枭首。
所谓狗急跳墙,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这些事,在捉狼军老卒的眼里只是一个笑话,因为再跳墙,也是狗,再咬人,也是兔子,狼可捉得杀得,兔狗又算的了什么。
火光映红了捉狼军狰狞嗜血的面孔,如同恶鬼一般。
为守护国朝,守护百姓,他们甘愿化为索命厉鬼,展现出最残忍,最嗜血的一面,对敌人的一面。
楚擎终于捅死了一个凉人,不是砍死的,而是捅死的。
这个凉贼是从背后出现的,万中无一,心脏应该是长在了右边,被二通一刀刺中左侧胸膛,倒地后,竟然过了片刻又爬起来了。
福三护在楚擎前方,可不知为什么,总是下意识回头。
就是这种下意识的回头,及时提醒了护在楚擎后方的南宫平。
南宫平毕竟是经验不够,虽然护在后面,但是双眼观察的是前方和两侧,三哥出言示警后,楚擎可算找到机会了,一肩膀给南宫平拱开,用长刀狠狠劈出,劈在了凉贼的肩膀上,然后又捅了一刀,可算拿到了首杀,虽然杀的是个丝血。
“哈哈哈哈。”楚擎嚣张的狂笑着,觉得自己距离名将又近了一步。
第896章 战损
战斗基本上算是结束了,老卒们拿出水囊,用清水淋在布条上,绑在脸上捂住口鼻,开始补刀,但凡胸口和咽喉处没有伤口的,两个部位补上一刀。
浓烟滚滚,火光渐熄,天色终于放亮。
新卒们仿佛虚脱了一般,瘫坐在地上,旁边皆是尸骨。
不少新卒又开始呕吐了,全身上下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
可这一次,老卒却将他们搀扶了历来,露出了笑容,告知他们应如何打扫战场,坐在敌贼尸骨旁边,是大忌,很多新卒,都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的,因为尸骨,不代表没有活口,不代表不会有贼人装死,突然暴起偷袭。
冷兵器与热武器有很多共同点,都是兵器,都是用来杀人的,而想要杀人,就会无所不用其极,无所不用其极时,战场上必然是无比血腥的。
焦尸、残肢断臂、不瞑目的双眼、凝固的鲜血、可怖的伤痕,无一不冲击着视觉。
老卒们早已习惯,新卒即便步入了战场,即便他们也参与其中,依旧感到强烈的不适。
可新卒依旧要被老卒带着打扫战场,寻找装死的活口,对着疑似装死的活口补刀,让本就千疮百孔的尸体变的更加恐怖。
楚擎已经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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