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是个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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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是个坑- 第4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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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身上就没一处干净的地方,刀上还挂着几片碎肉。

    脸上也是血,甚至都看不清身上穿的究竟是什么衣服了。

    快跑到地方的时候,这人呲牙一乐。

    “大人,俺回来啦。”

    福三不太确定:“刘宝?”

    “三哥,是俺。”

    刘宝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笑呵呵的说道:“俺和那老狗都在后侧,一打起来,俺就给那老狗捅死了,捅死后就跑,也没凉贼顾得上追俺,见到兄弟们都在厮杀,俺就上去帮帮忙。”

    楚擎大大的松了口气:“你心可真大。”

    “敌贼来了,得宰了他们,不宰他们,跑到关内欺负乡亲们,不成的,宰了才成。”

    刘宝这句话,何尝不是这场战斗每个亲身经历者的心声,何尝不是军人的心声。

    边军,很少在战前鼓舞士气,因为每个军人都知道,不能退,只能冲,只能杀,因为退了,不冲,不敢杀,背后的百姓,就会遭殃。

    万胜的声音,再次响起,战场上,几乎已经没有活着的凉贼了。

    可这万胜的声音,并无兴奋之感。

    活着的人,未必开心,死去的人,未必痛苦。

    对边军来说,对很多边军来说,死去,代表一种解脱,这种解脱,会告知世人,自己,保家卫国,不辱边军之名,而活着的人,却要亲手埋葬同袍,为袍泽,收敛尸身。

    战争中的军人,无论幸存,还是战死,他们永远都要承受着痛苦的魔咒,经历的战争越多,心,就越是千疮百孔。



    第819章 臂膀

    

出卖边军多年的老叛徒,孙尚文,死了。

    屠杀三百二十七名昌民的阿那图,死了。

    胆敢进犯昌朝国土的铁狼卫精锐,也死了。

    该死的,都死了。

    可不该死的,中州大地上最不该牺牲的,边军果毅营将士,战死了。

    副将陈文勇,丢了一个耳朵。

    三名校尉,战死,一名校尉,丢了半只胳膊。

    八名小旗,一共就来了八名小旗,八名登上“夺命坡”的小旗,冲锋的小旗,全部战死。

    七百六十四名军卒,战死,伤,三百六十九人。

    这一役,伤,三百七十一人,这三百七十一人中,一百二十人是重伤,浓烟被点燃,绿珠从京中带来的郎中,迅速从西侧跑了过来。

    果毅营将士们,战死七百七十五人,这个数字,还在增加,楚擎紧紧抓住马鞭,郎中们瑟瑟发抖,手忙脚乱的救治着伤者。

    一共折损千余人,过半。

    全歼,歼灭凉贼,三千二百零一人,包括铁狼卫主将。

    全歼!

    阵斩敌方主将!

    这两句话,两句应该让军伍们欢呼的话,在折损过半面前,是那么的暗淡。

    完好无损的军伍们,沉默的收敛着袍泽的尸体。

    或跪,或趴,跪在血泊之中,趴在折断的兵刃上,为袍泽们,拼凑着不完整的尸身。

    这种事,边军们是擅长的。

    吃在一起,住在一起,袍泽们的屁股上长了几颗痣,都一清二楚,半颗头颅、一只断臂、哪怕一根手指,他们能都知道属于哪一具尸身。

    可他们,是在收敛着袍泽的尸首。

    谁又能想到,这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握着长刀敢于宰杀凉贼的勇士们,一个个,哭的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

    楚擎想要插上翅膀,飞会昌京,再将朝臣,每一个朝臣,都抓来,扔到地上,让他们看看,边关,究竟发生了什么,边军,究竟做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楚监正。”

    蹲在地上的牛仁,冲着楚擎挥着手,楚擎快步走了过去。

    牛仁满身血污,斩马刀,就放在脚下,虎头盔,碎裂了。

    碎裂的虎头盔,似乎是在诉说着牛仁这位果毅营主将,刚刚冲的有多勇猛,又是如何在鬼门关前徘徊。

    “楚监正。”牛仁露出了极为苦涩的笑容:“多谢。”

    楚擎汗颜无比,羞愧的,想要寻个地缝钻进去。

    “我…”

    蹲下身,楚擎无法说出第二个字。

    “果毅营,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楚擎死死的低着头颅:“昌朝百姓,欠您,欠每一个军伍,欠每一个战死的英灵,欠每个边军,天大的人情。”

    眼泪,滴落在了血水之中。

    楚擎,终究还是流露出了懦弱与不堪的一面。

    因为身后,两个军伍正在争论,哭着争论。

    “这是老虫的胳膊,真的是他的胳膊,给我吧,给我吧,我缝上,能活着回村,少条胳膊,我没法向老虫他爹交代的…”

    “胡说,老虫胳膊哪里有这么粗壮!”

    伍长,想要抢夺断臂,却被军伍死死的拉住裤腿。

    军伍跪下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伍长破口大骂:“疯求了哇,老子说不是,就不是得。”

    军伍,只是那么跪着,满面哀求,死死抓住伍长的裤腿。

    无助的军伍,泪如雨下。

    “莫要哭哭啼啼,寻就是了,仔细的寻,缝了贼人的胳膊,老虫梦里卷死你!”

    “我找不到兄弟的胳膊了,兄弟的尸身,少了一条手臂,我没法交代的,兄弟少了条胳膊,到了下面,用不了刀,没了右手,用不刀了,会被笑话的,会被笑话的,会被笑话的…”

    军伍哽咽着,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会被笑话,会被笑话的。

    楚擎也在流泪,无声的流泪。

    那军伍,又何尝不知道这条胳膊不属于老虫。

    可他真的找不到了,战场上,找了一圈又一圈,断臂,有很多,他不敢捡,怕捡了其他袍泽的,捡走了,其他兄弟到了下面,独臂,怎么还能用的了刀。

    可老虫,也不能没胳膊,军伍无助的哭泣着,他只想找一条胳膊,哪怕是凉贼的,缝上,至少,让兄弟有个全尸,让兄弟到了下面,还能拿的住刀。

    没人读过书,读了书,也不可能当边军,更没手艺,只会用刀砍人,到了下面,连胳膊都没了,砍不了人,会被笑话的。

    战场上,总是能够传出哭声。

    人是会崩溃的,哪怕是最勇猛的边军。

    胜利的鼓声,激昂,却也让军伍们,接近崩溃的边缘。

    每一次激昂的鼓声响起,就代表,他们要去收敛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的尸身。

    他们不会因为敌人的凶残而恐惧,只会为这一刻,活下来,为活下来而恐惧。

    战死了,便解脱了。

    活着,也要经历更多的痛苦与折磨。

    楚擎的眼泪,仿佛开闸的洪水,止不住,也擦不尽。

    “回去吧。”牛仁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张有些发黄的帕巾,有些不舍的递给了楚擎:“擦擦脸,干干净净的回去,回望原城,大胜,可得准备好酒水和肉食,明个,我就带小的们去好好吃上一顿。”

    楚擎望着帕巾,有些出神。

    牛仁老脸一红,明显是误会了,解释道:“闺女的,要不然本将哪里会揣这物件。”

    楚擎面色苍白:“令媛她…”

    楚擎有些怕,怕又是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心碎的故事,每天都在边关发生,仿佛每个军伍,心底都埋藏着令人心碎的故事。

    长叹了一声,牛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无言,便是心碎。

    楚擎小心翼翼的问道:“与凉贼有关?”

    牛仁微微一愣:“何意?”

    “令媛她因何亡故?”

    “你他娘的,谁说老子闺女亡故了。”

    “啊?”楚擎一脸懵逼:“那您为何长叹一声。”

    “十多年前嫁人了,他娘的,果然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年到头,就来看本将一次,提起这不孝女就他娘的堵心。”

    楚擎:“…”

    福三撇了撇嘴。

    整了半天是嫁人了,瞅你那熊样,还以为亡故了。

    “少爷,回去吧,您都两天两夜未踏实休息了。”

    楚擎的确是身心疲惫,回头再次望向战场。

    痛苦的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楚擎终于还是离开了。

    在待下去,他怕自己会疯掉。



    第820章 灭贼之术

    

骑在马上,血腥味,慢慢消散了。

    狂风依旧,黄沙依旧。

    楚擎的双耳,轰鸣作响,面色,也是极为苍白。

    来的时候,四十一人,回去的时候,三十七人,还有九人带着伤。

    一名探马,三名禁卫,四具尸身,被福三、田海龙、肖轶、童归,放在身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袍泽之情,生死不变。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八个字,不停的在楚擎的脑海之中盘旋。

    刚刚在战场上,边军收敛尸体时,便轻声念叨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停的念叨着。

    楚擎一直以为,这八个字,与爱情有关。

    今日他才知晓,这八个字,是袍泽之情。

    意为袍泽之间的生死之约,举刀立誓,生不离,死不弃,战场之上,共赴生死,荣辱与共,这才是这八个字真正的含义。

    风声,渐渐小了,吹打在脸上,有些麻木,楚擎顿感天地之间一片漆黑,身子一歪,险些跌落下马。

    紧紧拉住缰绳,楚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脑海之中,再次浮现出那一张张痛苦无助的面庞,果毅将士的面庞。

    也浮现出那一具具不应战死的尸身!

    “边军…”楚擎几乎是咬着牙,怒吼道:“捉狼一日不成军,我楚擎,一日不归京!”

    一拉缰绳,胯下战马狂奔南侧。

    楚擎再次大喊出声。

    “捉狼成军,必取金狼王头颅!”

    这一刻,楚擎将素未谋面的金狼王大汉,恨到了骨子里。

    你想交好,便交好,你做了个梦,便要大举攻伐我的国家,我大昌朝,在你眼中算什么?

    楚擎暗暗发誓,他要让金狼王大汗,为他的梦,付出代价,所有凉戎贵族,都要付出代价,哪怕他倾尽所有,包括时间,与性命。

    他要让世界上所有人,所有种族,所有国家,都知道,谁惹大昌,便要被毁其宗庙,夷其社稷!

    战马狂奔,一刻不停的狂奔,楚擎不断夹着马腹,望原城,终于到了。

    没有洗漱,没有吃任何东西,回到卧房,反锁房门,楚擎将自己脱光了,脱的一丝不挂,钻进了被窝中。

    他要好好睡一觉,当这觉醒来时,他要想,想尽一切办法,让望原城,更好,让边军,更好,当边关军民都好起来的时候,他要让草原“坏”,让金狼王大帐中的所有贵族,都“坏”到求死不能。

    躲在被子里,楚擎瑟瑟发抖。

    四千多具尸体,其中七百多人,都不应死的,真的不应该死的。

    死死的闭住眼睛,楚擎强迫自己入睡。

    福三来到门外,轻轻推了下房门,知道被反锁了,叹了口气,坐在了台阶上。

    “妹夫,妹夫他未受…”

    陶少章跑进了院子,话没喊完,被众人狠狠瞪了一眼。

    陶少章连忙凑到福三身边:“仨儿,妹夫他无碍吧。”

    又来了很多人,昌贤、陶蔚然、绿珠、墨鱼,王通通,都聚了过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楚擎,今日早上就应回来的。

    大家一直守在轩辕馆,焦急的等待着,一直等到了现在,见到不少人身上带着伤归来,这才跑到大帅府,询问楚擎的情况。

    福三压低声音将情况说明了一下,大家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即便波折不断,至少,楚擎安然无恙。

    挥了挥手,让大家都散去,福三告知大家,自家少爷得睡上一日一夜,别在这吵吵闹闹了。

    众人也知道楚擎需要休息,虽然担忧,却也各自忙碌去了。

    唯独一人没离开,墨鱼。

    老墨坐在了福三身旁的台阶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福三斜着眼睛,学着楚擎的经典语录:“你瞅鸡毛。”

    “福三兄弟,能和老生说说,果毅营的猛士们,不不,边军的猛士们,都是如何与凉贼作战的?”

    “你问这事做什么?”

    “老生…”墨鱼尴尬一笑:“老生怀里还有这楚大人赠予的五十万贯银票,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不踏实你就给我,明日我给少爷。”

    墨鱼:“…”

    福三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有些心烦意乱。

    “初次上战阵,见了那么多尸身,见了那么多战死的兄弟,少爷他…”

    福三再次叹了口气,回忆起当年自己初次上战阵时,也是这般,接连做着噩梦。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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