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三这昌京总嫖把子可不是浪得虚名,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总嫖把子连天子都不怕,更别说京兆府府尹了。
看向马睿,福三斜着眼睛说道:“我给你十万贯,他给我一夜建个书院,你敢不敢?”
马睿傻眼了。
还真别说,一夜建盖那么一大所书院,的确是闻所未闻。
马睿看了眼楚擎,没好气的说道:“休要胡闹,十万贯,一派胡言,若是需他赔偿,呈上真实数额便是。”
倒不是老马向着读书人说话,毕竟是公审,真要这么判了,他都不够丢人的,什么房子要十万贯,韬武殿才用了几千贯。
“诶呦。”福三乐呵呵的说道:“马大人,你这个小强词很夺理啊,书院都被毁了,损失的,是钱财吗,是我的情义,是昌京百姓的期盼,你是京兆府府尹,秉公处置,不应如此吗,只是考虑钱财,却不考虑我的情义,百姓期盼,难道百姓的期盼连十万贯都不值,还有,陛下说十日内再建一所书院,这群狗日的不出,你出吗,你出不起,那就建不了,我家少爷怎么和陛下交代,还是你去交代?”
马睿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是死活想不通,一个护院,怎么这么油嘴滑舌,主要是这个油嘴滑舌…还带着点无懈可击的意思。
其实不是福三针对谁,而是他针对除了楚擎与楚文盛之外的任何人。
三哥是个小心眼的人,即便知道马睿已经站在了自己少爷的阵营,依旧记恨着楚擎被关押在京兆府地牢之事,那一次,楚擎险些送了命,所以三哥不放过任何怼马睿的机会。
楚擎微微叹了口气,低头思考着这场全京城都在看着的公审。
这是他第二次动脑,原本连夜建盖书院,其实就是让人拆的,让龚家拆,或者让世家们拆,所以就是豆腐渣工程,而且只是让孩子们去做做样子,刺激刺激世家们的神经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国子监监生竟然这么丧心病狂,孩子还在里面,直接就跑去拆掉了,还好孩子们没受伤。
站起身,楚擎杵着拐杖来到了高凤煌的面前。
“你很幸运,昨天我以为给你抽死了,真的没想到你这么抗揍,也还好没有给你活活抽死。”
楚擎慢慢蹲下身,轻声说道:“我不想要你的命,抽你,想要抽死你,不假,不过是想要用我的命,你的命,来讲述一些道理,边关,孤城,军伍尚无凌云志,却以血肉铸盛世,东海,三道,百姓也无腹中诗,手无寸铁保家国,尚云道的湖城,你们口中的番蛮,他们也曾为这个国家流过血付出过性命,就连我,左侍郎之子,千骑营大统领,县男,也会苦思冥想,思考着如何更加热爱我的家国,改变我的国家,只有你,只有你们,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享受着我们用血肉,用汗水,用生命守护的一切,却毫无贡献。”
温柔的擦掉高凤煌因恐惧和无措而流下的泪水,楚擎转过身,冲马睿施了一礼。
“经千骑营衙署探马查证,原国子监监生高凤煌鼓噪众监生拆毁书院,无视律法,无视礼法,有鼓噪民心民意之嫌,应重惩,应流放。”
“流放?!”马睿面色一紧:“流放何处?”
“湖城,教授湖女部落识文断字,为期,十年!”
周围官员无不倒下凉气,刚回到正堂的焦崇景也吓了,大叫道:“不可!”
楚擎眯起了眼睛:“怎么就不可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流放读书…流放,还是流放至番人之城,依的是何法,何律?”
“我可今日奏明天子与尚书省。”
“不行!”焦崇景连忙转身看向马睿:“马大人,您是主审,岂可让千骑营专权处置。”
“去你大爷的。”楚擎一拍桌子:“他们是自愿的,什么专权处置。”
“自愿?”焦崇景也撕破脸皮了,依旧看着马睿:“马大人,还望你秉公审案。”
“那是自然。”马睿微微颔首:“好,那就听听流放湖城的案犯高凤煌如何说。”
焦崇景傻了。
我去,这你都直接定性了,还让他说什么?
孙安适时的开了口:“焦大人,此案,似是与你礼部无关。”
“孙公公,这…”
马睿一拍惊堂木,吓了焦崇景一跳,老马一指早已吓傻的高凤煌说道:“本官问你,你可是自愿不流放去湖城?”
高凤煌下意识的点头叫道:“是,是如此!”
“好。”马睿看向身旁属官:“记上,案犯高凤煌自愿不流放,去湖城,对,是如此,他不愿流放,自愿去湖城,快记上,一会贴出告示。”
高凤煌咧着嘴,大脑一片空白。
楚擎再次开口:“其他原国子监监生,也应如此惩治,身穿儒袍,却不尊百姓,不做任何有利于国朝之事,既然如此,扒了他们的儒袍,夺去他们读书人的身份,让他们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吧,教授湖女部落,识文,断字。”
孙安和变戏法似的,再次掏出了一卷圣旨。
楚擎开口道:“孙公公,直接说吧,陛下可有决定。”
孙安言简意赅:“千骑营,有决断之权。”
马睿也不知道楚擎和天子私下说了什么,只是朗声道:“好,那便如此,案犯高凤煌,不予刑之,三日内,起程至尚云道湖城,以戴罪之身传经讲学。”
“哇”的一声,高凤煌痛哭出声,撕心裂肺。
楚擎转过身,淡淡的开了口:“不要想着跑,我是千骑营统领,是勋贵,你现在只是普通的百姓,即便我让人打断你的双腿,至多,陪你些汤药钱罢了,这是我的特权,也是你曾经拥有的特权,每过半年,我会命人去湖城,找不到你,我杀你满门,你不教授番人识文断字,我杀你满门,除了识文断字,你胆敢传授其他一些无用的东西,我杀你满门,十年,十年后,若是那时我还活着,我依旧身居高位的话…”
楚擎整了整官袍,朝着痛哭流涕的高凤煌微微一拜。
“那时,我便为你重新穿上儒袍东海一行,有劳高先生,楚擎,拜托你,开民智,定民心,不负你辈读书人!”
马睿神情动容,站起身:“带下去,明日起程,郎中随行,不可欺辱,至东海湖城!”
楚擎依旧站在正堂之中,第二名学子被带上来了。
“要么,死,我想方设法杀了你,要么,去湖城,五年!”
一名又一名学子被带上来,痛哭流涕着,楚擎无动于衷,越过了马睿,下达了“判决”。
“十万贯,你不赔,我便让你,让你子孙,永世不得翻身,一辈子为奴为狗,要不,去湖城,五年之期!”
“湖城,湖女部落,开民智,视他们为昌朝子民,为你手足,为你亲族,要么,千骑营从今日起,手段百出,令你孙家生不如死!”
“去做一名读书人该做的事,待你华发丛生时,不负人间走一遭。”
“吕监丞,你起于寒门,最善钻营,也最重钱财,你府中藏的那三万贯银票,我为你保管,去东海,五年,带领你的学子,去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五年后,我将那三万贯银票还给你,让你将这三万贯,花的光明正大。”
“百日流连花船青楼,对本统领大打出手,有辱斯文,触犯昌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擦干泪水吧,为你爹留下书信,前往湖城,五年后,回京,我为你要回儒袍,参加科举,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一个又一个学子被带上来了,哭着,闹着,喊着,叫着。
楚擎只是对着名册嘱咐着,期盼着,眼里没有怒火,很是平静。
人,应该有第二次机会,哪怕是这些自命不凡的读书人。。CoM
国子监烂了,从根子上就烂了,这种烂,不是教学制度,而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可名状,为昌朝输送着致命的血液。
湖城,是一个野蛮之地,也是一个淳朴之地。
野蛮,会教给这些读书人何为坚韧,淳朴,也会带给他们平静找回初心。
楚擎口干舌燥,杵着拐杖,就站在那里,决定了一个又一个学子的命运。
直到最后一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带上来的龚承安来到正堂中时,楚擎终于回过了头,看向了马睿。
马睿问道:“此人,如何审,也送去湖城?”
“审歌姬吧毛,欺君大罪,口出狂言,裹胁民意,意图谋反,送到刑部,择日问斩。”
满堂皆惊,楚擎转过头。
“龚大人,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最怕的,是清名,经营大半辈子的清名,现在,没了,统统没了,只有骂名,带着骂名,你去死吧。”
第617章 怂恿
“公审”结束了,千骑营与京兆府达成了一致,国子监百余名监生,其中一多半要被押送到湖城,剩下一小半,要赔钱,赔很多很多钱,还有几名国子监官员,也受到了惩治,有去湖城的,有直接获罪的。
文臣们,再次给楚擎弹劾了。
认为楚擎专权,认为千骑营和京兆府无视律法。
拆了书院,赔钱就是了,打了人,赔汤药费就是了,还要如何?
毕竟这些国子监的监生都出自世家,朝臣的后辈,他们怎么忍心让“孩子们”去和一群番蛮们生活。
朝堂之上,再次开始了一场辩论。
战火,是大理寺少卿陶少章点燃的。
一下场,直接被群臣给ko了。
一看儿子不行,老子下场了,陶瑸朝争不行,老本行还是很专业的。
张口闭口圣人先贤你先人,什么有教无类,什么法也礼也情也,颇有舌战群儒的风采。
曹悟、翟修、卫长风、刘勋四位尚书也蹦跶出来,刘勋是第一个被骂退场的,其他三位尚书据理力争。
虽然是四位尚书,真正的全明星阵容。
可这事关不少朝臣孩子的命运,朝臣们也是不管不顾了,开始进行激烈的朝辩。
天子一直没吭声,只是如同一个旁观者那般静静的看着。
直到散朝,天子才说明日再论。
到了下午的时候,大街小巷贴上了告示。
这些告示,是以京兆府为名贴上的,上面是一个个名字,国子监监生的名字,有过什么劣迹,真实嘴脸是什么样的,非但贴告示,陶若琳还花钱雇了识字的人,在告示旁边给百姓讲解。
一时之间,京中百姓骂声连连,谁也没想到,所谓的学子,竟然是这么一副嘴脸,趾高气扬,欺压百姓,不好好读书,流连花船妓院。
这就是陶若琳聪明之处,国子监监生不是全都是混账,不可能一个好人都没有。
可这些名字,百姓们根本不认识,他们只知道这些都是国子监的监生,所以一个人犯了什么错,不同的人,犯了不同的错,在百姓眼里,那就是国子监监生都这个德行,张三去花船,李四去赌档,王五打过百姓,那么就代表,国子监监生嫖娼赌博打百姓,每个人都这样。
到了晚上,陶若琳让碧华给各家各府送去了信。
信的内容很短,言简意赅,大致意思就是你们再逼逼,明天接着出告示,进行二次爆料,要写明这些国子监监生出自哪个世家,哪个朝臣的府邸,和这些世家与这些朝臣是什么关系。
朝臣们,怂了。
认命了,壮士断腕,他们也需要名声,后辈们去湖城,那就去吧,至少不连累全家,一旦全家被曝光了,被全城百姓所骂,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这些人暂时怂了,可也更加坚定他们要除掉楚擎的决心。
楚擎同样知道这个事实,但是他丝毫不担心。
因为在不知不觉间,他发现京中世家也就那么回事,以前觉得难,是因为没找到方法,就如同福三悟出的那个道理似的,你玩阴损的,我玩阳谋,你玩阳谋,我玩阴谋,你讲理,我讲法,你不讲理,我也不讲法,甚至是不用你们找我麻烦,我先搞你们。
最主要的是,南宫玺一直在私下活动,一个京中世家,无法扳倒楚擎,一群世家,就有这种力量了。
可宰辅南宫玺拉拢一批,打一批,周旋于各个世家,不停的为楚擎争取时间,让这些世家无法团结在一起。
此时的千骑营衙署中,楚擎满面苦笑,面前,跪倒了数十人。
曹琥这个虎豹一般的汉子,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身后是湖女部落的一些老人。
这些在演武日如同发狂野兽一般大杀四方的汉子们,哭的和个月子里的娃。
曹琥跪在面前,手里抓着银票,江月生之前给他的银票,上面满是褶皱,往楚擎的手上塞,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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