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狮的吼叫,响彻天地,可依旧,只得守在洞口。
第563章 一定赢
如同昨日那般,天子愤然离场。
黄老四怕多待一刻就会让孙安宰了拓跋鹰。
天子失态了,带着宿卫离开演武场的时候,没有上玉辇,而是骑马离开的。
即便是这样,俞天伦还大叫着让京卫先护送其他各国使团离开,怕群情激奋的百姓们冲破围栏将凉戎人生吞活剥了。
可事实上,愤怒的百姓们,很快就安静下来了,低着头,往京中走。
他们不是怕京卫,而是心灰意冷。
楚擎也安静了下来,蹲在看台下,望着那个骑着马远去的凉戎使团。
他知道,拓跋鹰的目的达到了。
如果黄老四下令将所有凉戎人宰了,百姓一定会拍手称快。
可黄老四不能下这样的命令,因为下了,不是输不起的事,更不是什么颜面不颜面的事,而是开战,和凉戎开战,一旦和凉戎开战,瀛狗,高句丽,会作何反应?
都是豺狼虎豹,谁不想上前撕下一块血肉饕餮一番。
如果和凉戎开战,凉戎大汗就是不想打也得打了。
天子要是下令宰了凉戎人,看似输不起,实际夺回了颜面。
而凉戎,也正是因为颜面,使团都被宰了,铁定会和昌朝开战。
到了那时,其他国家再参与进来,昌朝,分崩离析。
“拓跋鹰,拓跋鹰。”
楚擎站起身,敲了敲大腿,语气复杂:“真是个人物。”
福三没有骂,而是微微点了点头。。c0m
抛开立场,这种阳谋,真的是让人无可奈何。
你说人家故意的吧,人家没赢,就说箭术不精。
你说人家不是故意的吧,傻子都能看出来,故意射碎护栏的。
杀了人家吧,会被说输不起,对方还是使团。
不杀吧,心里就堵着一口气,死活都吐不出。
“回去吧,回衙署,看看明天吧。”
楚擎强颜欢笑道:“凉戎本就擅骑射,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但是明天两场,上午是骑兵冲杀,下午是步卒对战,只要能赢回来,面子就能全找回来了。”
“倒是如此。”福三露出了笑容:“两军对阵,耍不出花样的。”
楚擎重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可心里,却还是不踏实。
明日是演武日第三日,也是重头戏,最重要的一场演武。
同等人数下,骑兵对阵,步卒对阵。
除了边军,全大昌朝最精锐的军卒都在京中,胜率很大,而且如福三所说,耍不出什么花样的,都是木刀木枪,骑在马上对冲,不允许用弓箭。
可一想到拓跋鹰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楚擎总觉得这家伙肯定还憋着什么坏。
忧心忡忡的钻进了马车里,楚擎带着千骑营的人马回城了。
走的是西门,路上鲜少听到百姓叫骂,都低着头赶路。
放下了马车窗帘,楚擎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还不如叫骂呢,怕就怕这种事,怕沉默,怕不言不语,怕心灰意冷。
“明天,一定要赢啊!”
楚擎重重的握拳砸了一下大腿,为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朝代,自己的同族,加油。
演武两日,屈辱至极,甚至惊动了宫中的太上皇。
此时的昭阳宫中,黄老四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他娘的能不能当这皇帝,不能当,滚远些,老子坐回龙椅!”黄老四怒不可遏:“废物啊,真是废物,你知不知道,害了老子输了多少钱,楚擎给的那些银票,都他娘的输光啦!”
两米出头的太上皇口沫横飞,一旁的皇妃望着黄老四都是满面鄙夷之色。
即便是妇人,也来气,华妃是相当的来气了。
“皇儿,你也是军中骁将,这怎么还输了呢。”
华妃虽然不是黄老四的亲生母亲,却从小将黄老四当亲生儿子对待,那鄙夷的表情,也和亲妈一样。
黄老四低着脑袋,心里有怒也没办法和爹妈发,往那一杵也不吭声,和挨训的小学生似的。
“狗日的凉戎,当初老子在边关时,想杀多少杀多少,在京中,还让这群狗东西骑在了脖子上。”
太上皇一脚踹翻了书案,越瞅黄老四越来气。
“明日再输,你他娘的给朕从龙椅上滚下去,丢人的东西。”
黄老四怎么说也是现任天子,即便是亲爹,左一句从龙椅上滚下去又一句从龙椅上滚下去,哪能不来气。
八龙夺嫡,废了多少心思,耗了多少精力,斗了多少人,这才抢到了龙椅,结果到了太上皇嘴里,说让他滚下去就滚下去,黄老四憋在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一把摘掉腰间的盘龙玉佩,黄老四大叫道:“给给给,给你,现在就给你,老东西,你去登基吧,现在就去登基,坐上去后,有能耐你就别下来,谁下来谁是狗,朕现在就下旨,立你为帝,我当太上皇!”
太上皇二话不说,一个大飞脚奔了出去。
还好黄老四反应快,侧身一躲,连连后退:“好啊,你敢刺杀天子!”
“老子今日弄死你个狗日的!”
黄老四冷笑一声,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华妃捡起酒杯砸了出去:“都给老娘闭嘴!”
刚追出去的太上皇老实了,躲在柱子后面的黄老四也老实了。
华妃气的呼哧带喘的:“看看你们父子二人,还像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吗,呸,本宫一个妇道人家都看不起你们,都何时了,那凉戎杂碎都骑到咱们大昌朝脖子上面耀武扬威了,你们还内斗!”
太上皇梗着脖子叫道:“是老四他娘的不争气。”
黄老四反驳道:“老东西,这是演武,不是两军对阵,你让我怎么办,拿着刀冲上去砍死使节?”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说你是废物,还跟老子狡辩。”
“我砍了他们,打起来又该如何,刚彻查税银,一文钱没见到,怎么打,你给我五百万贯,我明天就点齐兵马杀进草原,来啊,你给我钱啊,五百万贯,你有吗!”
“我有你娘个蛋,老子有能耐弄到五百万贯,让你当什么皇帝。”
“没有你就别说我!”
“怎地,你有啊,那你有你倒是拿出来啊。”
黄老四语气一软:“我也没有。”
太上皇骂了声娘,气呼呼的坐台阶上了,继续骂骂咧咧。
黄老四一咬牙:“爹,你放心,明天,一定会赢。”
“你要是不赢呢。”
黄老四一挥拳,信心百倍:“不赢我就立你当天子,孩儿当太上皇,你去议政殿,我来昭阳宫当这混吃等死的老废物!”
太上皇抄起板凳就上:“老子今日定要干死你!”
第564章 坍塌的脊梁
这一夜的京城,是沉闷的,更是沉重的。
皇宫,京城,泰安坊,北市,各个角落,人们依旧忙着自己的事,可空气中总是有一股难言的压抑感。
中州最大的王朝,国力最强的王朝,从来没如此丢人过。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就算是第三日赢了回来,这个污点依旧难以洗刷。
围栏之中高举木靶的三十二名禁卫,被木箭射倒在地,他们咬牙支撑着,单膝跪下了,双膝跪下了,倒下了,再挣扎着站起来,再被射到在地,未见血,却伤痕累累,未见伤,却血肉模糊。
那三十二名禁卫的身影,在百姓心中难以磨灭。
每个观看演武的百姓,心里都在问,谁来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百姓,甚至怨恨起了天子和朝臣。
愤怒,总是公众化的。
一个人的愤怒,无人在意。
一群人的愤怒,才会引起重视。
因为一群人的愤怒叫做真正的愤怒,这份愤怒,会吞噬“秩序”。
夜色降临了,不少百姓前往了京兆府,只是站在那里,他们问出入的文吏和武卒,那三十二名举着靶子最终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军伍”们,送到医馆了吗,有诊金吗,如果没有,大家凑。
很多百姓,分不清楚禁卫和普通兵卒,什么虎贲,什么精锐,什么熊罴之士,他们只知道,都是军伍,而军伍,都很穷。
三十二个军伍,就如同代表着百姓们的不屈与坚韧,即便受尽折磨,依旧咬牙坚持。
百姓们越聚越多,都是问那三十二名军伍的状况,被那么多木箭射在身上,想来,很疼吧。
即便今日又被羞辱了,可三十二名军伍,却给大家挽回了最后一丝颜面,没有落荒而逃,没有躺在地上装死,依旧举着靶子,让骑射营的精锐们射箭,哪怕骑射营的军伍们已经扔掉弓箭骑在马上要将其他各国使团的骑手扑倒在地。
当京兆府的人说他们是禁卫,已经有御医治时后,百姓们松了口气,关爱过后,则是愤怒了。
他们要一个公道,为那三十二名军伍讨回公道。
京卫出动了,开始驱散百姓,驱散越来越躁动的百姓。
楚擎得到信的时候,正在班房之中,让探马前往大街小巷,怕有人再这把火上泼油。
江月生很是困惑,历来温顺的如同羔羊一般的京中百姓,为何敢聚众,还敢说要讨公道?
“公道?”楚擎支着下巴,心里有一种难言的压抑感:“找谁要这公道,找鸿胪寺,找朝臣,还是找世家?”
楚擎知道,一切的根源,不是凉戎如何,而是大昌朝如何,就如同福三所说,换了一百年前,五十年前,别说一支木箭射在禁卫身上,就是外使来了昌京带一根弓弦都容易被灭国。
百姓要公道,这公道,谁能给,将这个国家搞的乌烟瘴气的世家们吗?
公道,公道,这世间最奢侈的事物。
百姓想要公道,更是可笑。
你想要米,可以给你。
你想要自由,也可以给你。
甚至你想要地,想要工钱,想要出人头地的机会,我们都能给你。
但是要公道,对不起,唯独这公道不能给你们,如果给了百姓公道,我们,我们朝臣,我们世家,将会灰飞烟灭。
楚擎垂着头,总是叹气。
连福三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了。
与昨日的情况不同,输了马术,他还可以说事情有两面性,鸿胪寺要倒霉。
可今天,不是输,而是一些更加令人痛心且愤怒的情况。
“早些睡吧。”
楚擎已经好几日没回府了,想来今天老爹应该是在饮酒,饮闷酒,饮愁酒,饮苦酒。
这一夜,京中的将军们,不知要有多少人恨不得提剑冲进鸿胪寺番馆宰了凉戎人。
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楚擎睡的极不踏实。
第一次,他很怕,怕到了战栗。
如果明天再输的话,后果,真的真的很严重,百姓会失望,这种失望将会不断侵蚀着大昌朝本就不太笔直的脊梁,当这根脊梁彻底被压塌时,大昌朝,真的要完蛋了。
猛然之间,楚擎想起了昌贤,昌贤对他说的一番话,说当初遇见了一个老道士,说昌贤是昌朝末代皇帝,叫什么玩意殇帝。
当初楚擎还觉得可笑,昌贤得多能作才能把一个偌大的国家作的分崩离析亡了国。
现在再看,所谓的世家,早就将一颗颗炸弹埋在了各个角落,就等着一个替罪羊出现,点燃这些炸弹,然后这些所谓世家,再拥护另一个人上台,继续埋藏炸弹,周而复始,所以才有百年朝代千年世家这种说法。
是啊,千年的世家,炸没了百年的朝代。
大昌朝刚建国的那会,开国皇帝杀伐果断,什么世家,什么门阀,都被摁在地上老老实实的跪着,别说埋炸弹了,开国皇帝之后的那几代皇帝,都是炸弹,谁敢说自己是世家,谁说谁死。
现在再看,世家多如狗,门阀满地走,满地走的门阀和野狗一般的世家,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国家的骨气和尊严来源于百姓,各行各业,都是百姓支撑起来的,可世家和门阀,却在欺辱百姓,吸食百姓的骨血,百姓没了骨气和尊严,国家哪里还有骨气与尊严?
胡思乱想着,楚擎睡下,福三则是守在了门外,望着来来回回的探马们,思绪飘到北方。
在北方,在边关,砍凉人,多是一件美事,想砍便砍,不需要任何理由,可回到了京中,反而不让砍了,哪怕被凉戎羞辱到如此地步也不行,这叫什么事?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不用福三叫,楚擎从床上坐了起来。
洗漱,吃饭,楚擎换了鲜少穿着的勋贵服饰,露出了大大的笑脸,一挥手,走,演武场,看宿卫扬我国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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