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审一个,京兆府砍一个,一条路服务。
卫长风出班,叽哩哇啦也水了几百字,大致意思就是户部全体同仁上下一心,坚定跟着天子走,彻查税事如何如何的。
黄老四一挥手,俩字,散朝。
群臣傻眼了,无论是跪地上的还是站在班中的,都傻眼了。
看似处理李家同党和查税不是一回事,可实际上,也是一回事。
因为李家也贪税银了,按照当初陶少章的意思,就是最先查萧县税银,才牵扯出了这么多事。
那么现在如果谁站出来阻拦天子,说不能查,他就有李家同党的嫌疑。
黄老四第一个走出了议政殿,孙安紧随其后去,留下面色各异的群臣。
不说群臣反应,单说黄老四,一出议政殿,大大吐了口浊气。
登基至今,他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大刀阔斧的去做一件想做的事了。
楚文盛,给了他一张底牌,借着李家这件事,皇权在这个期间,不是被彻底稳固了,而是类似于有一个短期BUFF,任何敢和皇权对着干的人,都可以被黄老四泼脏水,说是李家同党。
回到敬仪殿的途中,黄老四见到了一直守在门口的楚文盛。
明明开心的都想和老楚拜把子当好闺蜜了,黄老四脸上还是一副不露声色的模样,对孙安打了个颜色,人五人六的走进了敬仪殿中。
坐在了书案后,楚文盛也被孙安领了进来,拜倒。
“臣,工部左侍郎楚文盛,拜见陛下。”
黄老四头都不抬的嘟囔道:“平身。”
楚文盛都习惯了,昌承佑这一天天的死出,就和谁都欠他二十贯大钱似的。
黄老四装模作样的看着书案上的奏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道:“无功无过,虽是生擒了李刻,却为通禀朝廷,擅自所为,不过事急从权,既然李家已露反状,你此番作为倒也无可厚非。”
楚文盛就从来没指望过黄老四嘴里说出过什么好话,低着脑袋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沉默了许久,黄老四抬起头,又开始闹心了。
按剧本也好,按程序也罢,你怎么也得诚惶诚恐一下啊,这怎么又不说话了呢?
本来吧,老楚就是再神经大条,他也知道得赶紧跪下,不说请罪吧,至少得说认识到错误了,以后不会再这么干了,坚定的跟在天子身后,天子咋说他咋干,不再擅作主张巴拉巴拉。
可现在楚文盛心里特别不爽。
你让我去拉拢番蛮,我去了,但是我口才不好,我直接把人带过来,你和人家说,没问题吧?
我带番蛮回京,李家不同意,还想整我,我就给李家人也带回来了,让你看着办,没问题吧?
都没问题,咱不说按没按流程来,至少差事没办砸吧?
结果你呢,你昌承佑呢,你他娘的趁老子不在京中,提拔我儿子成了千骑营副统领,你还是人吗?
千骑营,还是副统领,估计以后找媳妇都难,这是人干的事吗!
最让楚文盛闹心的是,他以前也骂过千骑营,没事和军中将领们一起骂,说这千骑营副统领绝对是满身腚眼子的狗货。
最后发现,小丑竟是我自己…
估计黄老四也是看出楚文盛似乎因为某些事情对他不满,又低着脑袋,风轻云淡的开了口。
“还有一事,去办了吧,关于军卒之事。”
楚文盛抬起头:“陛下是指?”
“吴王暗中收买了不少军中将领,已露反状,你将这差事办了,若是这一次差事办的好了,朕再许你工部右侍郎。”
楚文盛没接口,像是陷入了沉思。
黄老四不乐意了:“有难处?”
楚文盛朗声道:“可办,不过需陛下调派给微臣五百骑卒,要精锐。”
“五百骑卒么?”黄老四微微颔首:“也好,那便调拨于你五百骑卒,将八大营京卫中投靠吴王之人,统统给朕揪出来!”
“啊?”楚文盛挑了一下眉头,下意识问道:“只是揪出京中反贼?”
黄老四也愣了一下:“你以为呢?”
“臣以为…陛下是要让臣去涠江将吴王捉回京中。”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久久无言。
足足过了许久爱,黄老四终究还是按耐住了心中无比强烈的冲动,近乎用赶的猛挥着手让楚文盛离开了。
他怕楚文盛再在自己跟前站着,他就真的点头同意了。
直到楚文盛离开了敬仪殿后,黄老四这才慢慢平复下了躁动不安的内心。
“吴王在涠江南侧,毕竟颇得民心…”
黄老四沉沉的叹了口气:“吴王举起造反之前,朕,是不会率先动用楚文盛的!”
第326章 县男
楚擎终究还是赌赢了。
在千骑营衙署中焦急的等待着,终于盼来了一位死太监,不是孙安,是个小太监,拿着一封圣旨。
楚擎升官了,一个没实权的官,叫做男,县男,四安县县男,也不算是升官,算是封爵了,只不过是公、侯、伯、爵、子、男中最低级的爵位,县男,还不是县子。
跪倒在地的楚擎仰着脑袋,迷迷糊糊的听完圣旨后,很是困惑。
小太监走了,陈言和昌贤二人拱手道喜,楚擎追问了一下这才明白自己有爵位了,芝麻绿豆似的爵位,在京中屁都不上。
“四安是哪?”楚擎瞅着圣旨,皱眉问道:“距离京城远不远?”
陈言面色有些尴尬:“这四安县,原本是尚景年间昌武帝时期京郊下县,只是随着京城不断外扩,便将这四安县括在了京城里,如今的北市便是那时的四安。”
“北市?!”楚擎倒吸了一口凉气:“以后北市,就是我说了算了?”
虽然不知道爵位制度,但是关于封地这点事他还是知道的。
只要有封地,封地里的百姓都归他管,也不叫百姓了,叫庄户,自负盈亏的那种。
楚擎兴奋的都快脑溢血了:“天子也太大方了吧,四分之一个京城都归我啦?”
“痴心妄想。”陈言没好气的说道:“四安县在舆图上已是看不到了,可天子却封你为四安县县子,自然不会是按照尚景年间那般,应是南移,这么算的话…”。。coM
陈言看了眼昌贤,问道:“是在京城南郊吧。”
昌贤点了点头:“是的,就是在南郊庄子那里,县子封地,占地…应是南郊庄子那么大。”
“卧槽!”
楚擎这次听明白了,他就知道,大昌朝的天子就没这么好心。
搞来搞去,他的封地在流民居住的那地方,也就是他楚家私地。
这也就是说,他以后就管流民了,而是还是真。流民,流动的流民。
地本来就是我家的,房子也是我花钱盖的,然后给我个封地,封地…就在我家,等于是,在我家,就是我说了算…这还用你封啊?!
“嘿,这天子真够鸡贼的诶。”楚擎都被气乐了,看向陈言问道:“这县子我能退回去不?”
“退?”陈言哭笑不得:“为何?”
“首先,没捞到实惠,其次,太小。”
“最好不要退。”陈言乐呵呵的说道:“愚兄窃以为,这县子虽小,可毕是天子登基后第一个封赏出去的爵位。”
楚擎面色微变:“你是说,我是第一个被封赏爵位的,虽然官小,可是却意义非凡?”
“不,愚兄觉着吧,登基后第一个封赏出去的爵位就被退了回去,天子可能会想折子弄死你。”
楚擎:“…”
拍了拍楚擎的肩膀,陈言笑意更浓:“且熬着吧,多立些功劳,慢慢就升上去了。”
楚擎猛翻白眼。
就是再升,不还是以为南郊庄子为中心吗,不还是得“照顾”那群流民吗。
往深了一想,喜忧参半。
喜的是,救济流民这件事,彻底定性了,天子给予了高度肯定,要不然也不可能封爵。
可忧的是,天子认定了他是好人做了好事,然后,让他这个好人一直做好事,如果有个期限的话,可能是一万年,如果他能活那么久的话。
蹲在地上,揉着脑袋,楚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是他不想管流民,而是救济和照顾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他用尽了浑身解数,最多就是能让流民有个住的地方,别饿着,这是救济,可照顾,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但得让这群人活着,还得让这群人好好的活着。
最闹心的是,流民是“流”民,不是他楚家固定的庄户,可能刚给流民们找了饭辙,灾期过去了,或者因为其他的原因,流民们走了,别说身份证了,连暂住证人家都不需要办。
楚擎的闹心,哪怕是悲伤,或是痛苦,永远不会超过三分钟,过了三分钟,就会深深隐藏在心里。
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楚擎站起身,看向福三:“不玩了,走了。”
陈言不解的问道:“封爵如此可喜可贺之事,怎地还走了?”
“封爵,土鳖!”楚擎恨恨的叫道:“这是天子给流民找了个榜一大哥!”
想了想,楚擎一把将石桌上的副统领腰牌抓了回来。
没这副统领的身份,他怕镇不住京中官员,镇不住京中官员,怎么讹他们的钱救济流民。
楚擎气呼呼的带着福三离开了,留下了苦笑不已的陈言和昌贤。
昌贤垮着一张小脸,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说道:“父皇真是小气,明明立了大功,却只是封了个县子。”
“琅琊王此言差矣,陛下自然是有他的考虑,末将倒是有些猜想。”
“是何猜想?”
“李家不过是癣疥之疾,各道税事,还有吴王,这才是陛下心腹大患,陛下并未授意让我将千骑营腰牌收回,想来,是要让楚擎继续以副统领的身份查税事与吴王,如今只是除掉个李家,陛下岂会大肆封赏。”
昌贤恍然大悟,小脸露出了笑容:“原来如此,那便好,以楚师的本事,定会将差事办的妥当,到了那时候,父皇也会封赏楚师的。”
既然谈到了这件事,自然也就聊到了吴王昌承恪的身上,不说二人,单说楚擎和福三,离开了衙署后,溜溜达达走向城外,没有去南郊看流民,而是去北郊,北郊陶家庄子。
楚擎是个习惯妥协的人,对无法反抗的事或是人第一时间妥协,免得自讨苦吃。
圣旨都下来了,自己也接了,事到如今,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事。
摇身一变成了勋爵,楚擎慢慢也就想通了,其实也挺好。
京中王公贵族满地走,勋贵多如狗,可这些满地走多如狗的家伙们,哪个也不是一出生就是公、侯、爵,不都是一点一点混出来的吗,当然,天潢贵胄除外。
反倒是天子通过这种方式对他救济灾民的肯定,让楚擎很是欣慰,没有预想之中的那么惊险,天子去看了,第二天来了圣旨,完事了,仅此而已。
好多心中的大石,都落下了,楚擎暂时没事干,或者是说不想找事情做,闲下来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陶若琳,所以来到了陶家庄子外。
搓了搓手,楚擎略显紧张:“好久没泡妞了,也不知道技艺生疏没。”
第327章 敌现
还是眉目如画的女子。
还是土豆雷一般的女婢。
楚擎到了庄子里的时候,陶若琳正坐在一颗歪脖树上晃荡两条大长腿,看的楚擎有些眼晕。
他实在是无法想象,诗礼传家的陶家,怎么能培养出这么一个丝毫不在乎形象的女子。
快步走进了院子里,楚擎很失望,虽然古代还没有发明出安全裤,可这裙摆也太长了。
轻盈的跳到了地上,陶若琳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坐在了石凳上,倒了杯茶,捧在手心里,伸出秀臂。
楚擎走了过去,接过茶,也是捧在手心里,耸了耸肩。
“我被封爵了,县男。”
“噢。”陶若琳双手支着下巴,就那么望着楚擎,似乎不是很意外。
“我的封地就在南郊庄子,以后还是要照顾流民。”
“很好呀,以后没有人再会欺负流民了。”
楚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是实话,来的路上,楚擎思考过,关于做一次善事,和一直做善事的区别。
前者,一拍脑袋,一咬牙一跺脚,可以做。
可后者,除了责任外,更多的,则是风险。
一个人,做了一件好事,人们会夸赞着。
一个人,一直做好事,人们夸赞着,可当有一天,这个人突然不做好事了,或者做了一件坏事,那么他的罪,他们的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