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都落座了,“反客为主”的卫长风眉眼带笑,望着楚擎问道:“不知道楚公子,师承何人?”
楚擎面色一滞,犯难了。
师承何人,总不能说是育红小学吧。
楚文盛赶紧插口道:“下官,师承下官,平日里温书遇到了不懂的,便是询问下官,下官为犬子答疑解惑。”
楚文盛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也没办法,总不能说楚擎从小到大没看过书吧。
“哦?”卫长风神情微动:“楚…楚…楚侍郎也通算学?”
卫长风是死活想不起楚文盛叫什么,只能以官职称呼。
“蒜学?”楚文盛依旧瞎话连连:“懂,懂一些,略懂略懂,犬子一些关于蒜学葱学的学问,都是下官传授的。”
楚擎:“…”
楚文盛连工部的活都干不明白,更别说户部的事了,他哪知道算学的算的哪个算,他光知道户部负责天下钱粮,包括京中大量的绿菜牲畜定价,所以他以为卫长风说的是大蒜这事。
不过楚文盛也不算是乱说,葱姜蒜嘛,都是作料,平常他也没事会给楚擎做点爱吃的,什么鱼放姜,什么肉放蒜,这种事,他是行家。
唯一让楚文盛诧异的是,户部尚书找楚擎研究厨子的事干什么,这事,直接问自己也成啊。
“诶呦,原来楚侍郎也是大家,在工部倒是屈才了。”
本来卫长风是没怎么正眼看楚文盛的,都是碍于楚擎的面子才客气几句,现在一听说楚擎师承他老爹,不得不刮目相看了。
刮目相看了,也是招揽人才,总需要拿出些实际的,卫长风开口问道:“刚刚邱万山口出威胁,不知是因何事?”
楚文盛不敢随意开口,看向楚擎,后者说道:“萧县账目的事,昨天我去了陶府,大理寺少卿陶少章陶大人无意间和我说了此事,哎呀我去,卫世伯您是不知道啊,当时我直接怒发冲冠了,蛀虫,害虫,畜生,这不是欺负老百姓吗,我这叫一个义愤填膺,气的我是花枝乱颤,这怎么行,这怎么可以,气的我不要不要的,当时我就说了,这账,得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老百姓一个公道,还这朗朗乾坤一个…还这朗朗乾坤一个朗朗乾坤,没的说,必须得施展我的才艺!”
“说的好。”卫长风连连颔首:“账目一事,事关国朝,事关天下兴衰,岂容那些地方官员无良贪墨,你虽年纪轻轻,却有此良善心肠,不错,你这年轻后生,当真不错。”
一旁的陈言没好意思吭声。
不知道谁刚才往那一坐张嘴就要钱来着。
楚擎腼腆的说道:“卫世伯抬爱,让您贱笑了。”
卫长风越是看楚擎,越是满意,颇为感慨的说道:“要知此事,旁人可是避之不及,深恐惹祸上身,也只有大理寺少卿陶少章仗义执言,老夫欣慰,欣慰啊,如今又有你这娃娃挺身而出,好,好啊。”
“应该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是这个意思吧。”
刚要喝茶的卫长风愣住了,嘴里念叨着,随即将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顿:“说的好,说到老夫的心坎里了,好,便如此定下了,明日你来户部衙署,陈言会将一些账目交于你核算,待老夫下了朝再与你详谈,过些时日,老夫寻个机会与吏部说上一声,举荐你入朝为官!”
楚文盛大喜过望,连忙站起身:“下官,多谢老大人。”
楚擎也站在了楚文盛身旁:“为不为官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我爹的官位…”
楚文盛又一巴掌呼在了楚擎的后脑勺上:“混账东西,你若是能入户部安身立命,为父别无所求,还不快叩谢老大人。”
“哦。”楚擎老老实实的施了大礼,彻底将这个又老又粗的大腿抱实了。
第21章 举荐
卫长风好歹是尚书,又逢税月,不可能一直在楚府闲坐着,客套了几句后,带着陈言以及生无可恋的邱万山走了,和楚擎约好大宝明天见。
这仨人一走,楚文盛仰天大笑,笑的和脱档的手扶拖拉机似的,震的楚擎耳膜都发疼。
“天无绝人之路,好,好,老天爷不亡我楚家,幸甚,幸甚啊。”
楚文盛开怀大笑,接连数月来的阴郁一扫而空,大叫几声,命下人们布置些酒菜,他要和楚擎痛饮三百杯。
楚擎乐呵呵的,任由老爹释放着喜悦之情。
楚府又不是什么高门大阀,更没那么多规矩,府中的事,下人都有耳闻。
自从新君登基后,老爷官位不保,少爷又遭雷劈,一连串的事情,楚府日日愁云惨淡,现在一看楚文盛的模样就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府内一片欢声笑语。
看着下人们忙来忙去,楚擎心生满足之感。
凭着自己的“本事”为老爹解了围,这种感觉极为莫名。
酒菜很快就布置好了,楚文盛吩咐老管家给下人们一人赏了二百文,府中更是热闹几分。
楚擎与老爹相视而坐,楚文盛率先拿起了酒杯:“擎儿,来,为父敬你一杯。”
楚擎吓了一跳,赶紧站起身,满面尴尬之色。
“爹您也太没溜了吧,哪有老爹敬儿子的。”
楚文盛哑然失笑:“奇哉怪哉,擎儿自从大病痊愈后,就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楚擎瞳孔微缩,深怕老爹看出猫腻,随即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了,哈哈一笑:“来,咱哥俩走一个。”
“诶,对喽,这才是擎儿。”
楚擎:“…”
一口饮尽杯中浊酒,楚擎觉得自己这儿子当的挺失败的,但是老爹也强不到哪去。
放下酒杯,楚文盛这才问起昨日在陶府发生了什么。
楚擎早已有了腹稿:“还不是算学那点事,陶少章拿出了萧县的账目,我一看就发现问题了。”
“账目,算学,哦…”楚文盛恍然大悟:“原来是算学。”
“您以为呢?”
“我以为是算学。”
楚擎哭笑不得,也没在意,楚文盛继续问道:“可擎儿怎还懂算学呢?”
“哎呀,孩儿以前总去花船,您知道吧,有一次见到一个老色批,他也喝多了,穿着儒袍,手中还捧着一本书,叫什么算学小百科,走的时候把书落下了,我就给捡了,平常没事看上两眼,慢慢就会了。”
其实楚擎这谎撒的一点都不走心,根本经不起推敲。
可谁知楚文盛却给强行分析了一波,沉吟了片刻微微颔首:“不错,通算学者,必是京中大儒名士,而这群酸儒,最喜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去了还不痛快的耍上一耍,就喜拿着几本书装道德君子,他娘的都去花船了,还捧着书装模作样,he;pei!”
楚擎提起杯,满面敬佩的给逻辑鬼才敬了一杯。
这逻辑,也只有只有无懈可以击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文盛脸上带着几分醉意,提起了正事。
“这户部官员多半品,吏部天官高一级,吏、户二部非同寻常,你能被卫大人赏识,是你的福分,在户部得了差事,爹也就安心了,便是这官身不保又有何妨,可你万万要记得,入了户部不可胡闹,莫要闯祸,可是懂了。”
楚擎点了点头:“爹您就放心吧,不会再给您惹麻烦了。”
“好,擎儿懂事,为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为父欣慰,欣慰至极啊。”
楚擎又给老爹倒了杯酒,好奇的问道:“孩儿去了户部,能混个几品官儿。”
“哎呀,为父也不好说,你未科举,走的定是举荐的路子,举荐你的人,是卫大人,想来不是不入流的微末九品或是文吏,不过你如此年纪,便是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八品?”
“不好猜测,卫大人是户部尚书,以老大人的资历,便是举荐个从五品的官身也未尝不可,只需与吏部知会一声即可,太上皇在位时,朝堂之上倒多是举荐为官者,新君登基后,似是对仕途举荐之事极为排斥,吏部上了许多举荐的条子都被新君驳了回来。”
楚擎来了兴趣:“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不就有科举吗,那怎么还能满朝堂都是举荐的官员呢。”
楚文盛哈哈一笑,提起了一件趣事。
八年前,柳州闹了水灾,礼部派去了一位张姓左侍郎前往柳州灾后安民,结果到了地方后,这侍郎与当地官府勾结,强占了不少田产,最后东窗事发,太上皇派一位刑部的郎中去彻查。
郎中没查明白,但是太上皇通过其他渠道知晓了这案子没完结,又派了个吏部官员去了。
最后吏部官员回来了,说刑部的郎中和张侍郎俩人是亲戚关系,属于是自家人查自家人,互相包庇。
太上皇当时就怒了,这不是欺君吗,直接下了圣旨,诛张侍郎九族。
完了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太上皇很懵逼,早朝议政殿中,少了四分之一。
后来一问,太上皇傻眼了。
原来和地方官府勾结的张侍郎,是后来去查他的刑部郎中的小叔子,而把这个案件查明白的吏部官员,是这个小叔子的姨丈,最逗的是,仨人当初还都是鸿胪寺寺卿举荐入朝为官的,他和这仨人也沾点亲戚关系。
说得通俗点,那就是侍郎抢占田产,小叔子包庇,姨丈大义灭亲,完了仨人还都是亲戚。
就这一件小破事,太上皇一急眼要诛了张侍郎的九族,然后朝堂上少了四分之一的官员,全被抓大理寺和刑部大牢里去了。
楚擎听过之后,笑的是前仰后合。
怪不得如今朝廷大力发展科举制度,这举荐制度太坑人了,感情朝堂上的官员相互之间都是亲戚关系。
楚文盛也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说道:“就是如此,官员大多出自世家门阀,相互联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正是因此缘故,新君登基后才对举荐之事极为排斥。”
吃了两口小菜,楚文盛继续说道:“不过擎儿也莫要有心,卫大人的薄面,新君还是要给上几分的,不管如何,在户部谋个差事,吾儿也就不算是一介白身了,来,咱哥俩再饮上一杯,爹爹敬你。”
楚擎:“…”
第22章 入差
古代的酒,度数不高,楚擎喝了十几杯,觉得这浊酒还没营养快线度数高,和老爹随意的聊了一会后就回卧房了。
倒是楚文盛那开心劲还没过去,拉着老管家和福三又来了第二轮。
楚擎早早就睡下了,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有个班上了,不能等闲待之。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天刚亮楚擎就被福三叫醒。
京中官员的作息比较魔幻,辰时就要上朝,入宫参加早朝,也就是上午七点,这也就是说,官员们五点左右就得起床,捯饬捯饬就要入宫,六点左右到皇宫,六点半之前在议政殿外面等着。
现在初入夏,倒还好,要是到了冬季,官员们待朝的时候一个个动的和死狗似的。
能参加早朝的都是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楚擎不在此列,他现在别说上朝了,品级都不知道是几品。
而五品以下的官员,也就是各个衙署的,虽然不用上朝,但是也是七点之前就得点卯打卡上班。
楚府坐落泰安坊,距离皇宫不算远,老爹已经穿着官袍去上朝了,楚擎则是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读书人穿的儒袍。
武将骑马,文官乘轿,楚擎靠十一路。
户部距离皇宫不远,距离楚府也不远,溜溜达达的,也就二十分钟就能走到。
泰安坊本就是五品以上官员聚集的地方,一路上看到了不下百顶官轿,这里也是上朝必经之路。
“福三,你说这些官老爷,早上五点…也就是早上卯时就起来;参加完了早朝,回到衙署之中,又干到戌时,比九九六都夸张,他们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福三思考了几秒钟,不太确定的说道:“或许这些大人的乐趣,您不懂吧。”
“有道理。”楚擎深以为然,科考不就是千军万马独木桥吗,挤破了头皮削尖了脑袋,为的什么,为的就不是成为官员鱼肉百姓吗。
这世道,人命如草芥,士、农、工、商,士大夫阶层无疑是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人群,而“官”就是“士”的进阶版,想要成为人上人,想要天天人上人,也只能当官,至于种地、务工、当商贾,没前途的。
到了户部外,陈言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了楚擎徒步而来,微微一笑,快步迎了上去。
“楚公子可算来了,陈某已是等候多时。”
陈言是从六品的主事,没到上朝的级别,昨日离开楚府后卫长风就交代他了,让他今日带着楚擎“熟悉工作”。
“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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