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说哪里话。”
张维贤放下茶杯,两眼一眯眯,把茶杯搁下。
见他如此,骆养性心道这家伙今天好像情绪不错,莫非是有什么好事不成?
想到这,骆养性自己倒了杯茶,紧灌了两口,这才顺过气来:“老弟我都听说了,你足足在这等了我一个下午,肯定有事,快说,别藏着掖着的。”
张维贤点点头,谨慎的审视四周,确定没有外人,悄悄从袖口里掏出一张信笺来递给他。
“骆老二,你看吧,这是我手下一个人给我的,卫所那边还是水深得很。”
骆养性闻言,皱了皱眉头,打开信笺一看,瞬间眼中闪过两道杀机,目光一瞥,面露疑态:“滦州卫张浦真敢这么做?”
信笺上所写内容,是滦州卫指挥使张浦,因为天子对卫所下手,而且杀了刘千户,所以心生不满,恐怕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于是就打算串联各地卫所指挥使,一同向朝廷施加压力。
他们和北直隶都司旗下那些卫所不同,首先是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距离京师很远,所以就算是朱由检再想利用三大营压迫他们,也没有机会。
再加上如果他能够串联很多人,形成一股势力,到时候就算是天子也要投鼠忌器!
这厮这一招够毒,也够狠。
张维贤摇摇头,目光凛然,言辞恳切:“骆老二,这个东西是我在卫所截下来的,我什么人都没说,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人,包括锦衣卫,也被我控制起来了,骆老二,你要是把这个送给天子,那可是头功一件!”
张维贤这么说,骆养性也知道,这家伙是想要自己合他共担风险的同时,向天子表明忠诚。
只是,骆养性此刻心里却有另外一番打算,可见真是锦衣卫失势,眼下他手下人最多就是在京师以及直隶附近活动。
滦州也是在北直隶治下,出了这种事自己竟一点都不知道,好在这是张维贤机缘巧合碰到了,要不然此事真出,自己不就完蛋了吗?
当然,骆养性除了庆幸之外,还有几分激动,眼下天子已有重开厂卫之心,自己何不借用这个东西,再加一把火呢?
骆养性把信笺受收好,眼角微微下垂,认真道:“福哥,这件事你做的很对,我会把此事如实告知陛下,到时候这一功,肯定还在你头上。”
“骆老二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要在乎这个,何必给你送来?”
张维贤这话说得很假,但是骆养性不在乎,直接拦住了他:“不要再说这件事了,事关重大,我马上就去觐见陛下,耽误不得。”
“好,那你去吧,我还得赶回北直隶去。”
“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张维贤轻声苦笑,无奈道:“我是什么人?现在哪有脸去见万岁爷?算了吧,我这就走了。”
“……行吧,那咱们一起。”
骆养性说着,和张维贤一同离开了锦衣卫官署,到了门口两人分道扬镳。
骆养性一匹快马,向皇宫奔去,在路上他一直都在想,要怎么样说,才能不动声色地敦促万岁爷一下,但是想了又想,骆养性放弃了这个念头。
天子爷圣明烛照,堪比大明两位祖爷,自己在他面前耍手段,绝对是不明之举!
当然,与此同时他也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
滦州张浦这件事,还是得把刘张维贤带上,且不说这件事办好办不好,会怎么样,万一要是张维贤那个混蛋,哪天有机会见到了万岁爷,提起此事来,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一路之上心绪纷扰,到了皇宫门外,好一阵章程禀报之后,他才在御书房见到了久违的天子。
朱大皇帝一身素服,不束发,正端着一盘子玉葡萄坐在交椅上认真享用。
“臣,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叩见万岁爷!”
“起来吧。”
朱大皇帝打了个哈欠,一手揉去眼角的疲倦:“骆卿,这么晚了你来见朕,出什么事了?王大伴,把这盘葡萄拿给他。”
王承恩这边把葡萄端过来送给骆养性,谢恩之后,谨慎作答:“万岁爷,深夜打扰您,臣心中不安,只是出了一件事,关系严重,臣不得不如此。”
说着,骆养性从袖口里掏出那封信笺,呈送上去:“万岁爷,这是锦衣卫百户张维贤在清查卫所是截获的,可以确保准确,滦州卫所张浦,意欲串联,抵抗朝廷清肃卫所事。”
“张浦?”
朱大皇帝仔细想了想,有点疑惑,在大名历史上,的确出了一个叫做张浦的人。
天启年间,此人就曾成文抨击过阉党一事,到了崇祯二年更是和阉党闹得势如水火,如果不是崇祯帝肃杀了阉党一系,他肯定逃不过狗带结局。
只是,这个张浦在崇祯二年之后,就一直都在致力于改革文坛,并没有出任过武职官员,看来滦州张浦,和自己知道的那个不是同一人。
那么这个张浦,又是谁?
………………………………
第46章 想捡现成的吃?没门!
朱大皇帝垂目凝思,脑海里好一阵琢磨,仍然没有头绪,只得问道:“信笺朕看过了,这个张浦你了解吗?”
骆养性忙拱手敬言,如实禀报道:
“万岁爷,张浦这个人臣知道一点。他是恩承了祖先阴德,但他这个人不是勋贵,他爹就是一个老兵而已,后来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投靠阉党,短短三个月时间就成为了滦州卫所指挥敛事,然后就和阉党翻了脸,在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他成为滦州卫所指挥使,是按照朝廷规制提升的。”
“原来如此。”
朱由检用手托着下巴,凝眉沉思起来。
赶情这个张浦还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他投靠阉党是为了打开自己的仕途,得力之后,又和阉党翻脸,可见其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十几个呼吸后,朱由检问道:“骆卿,这件事你怎么看?”
骆养性这半天就在等这句话,此刻心愿得偿,眼角闪过一抹不为人所见的精光:
“万岁爷,臣以为此事,必须严肃对待,张浦此人,用心歹毒,公然与万岁爷、朝廷作对,此人不除,国法难容。”
“就这些吗?”
朱由检笑了,用审视的目光看向他:“骆卿你和朕说说,锦衣卫指挥使的职责是什么?”
“回万岁爷,锦衣卫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也有参与收集军情、策反敌将,提调总管锦衣卫事务。”
“哦。”
朱由检点点头,目光微微冷淡:“朕还以为你,不知道呢!既然知道,怎么这件事,偏偏现在你才报告给朕?还是从张维贤口中得知,照着说,你这个指挥使好像没什么用处啊。”
“万岁爷!臣有罪!”
骆养性听这话岔不对,赶紧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诚惶诚恐。
朱由检哼了一声,把身子往后靠了靠:“滦州卫所,也是在北直隶治下吧?呵呵,还没到天津你就成耳聋眼瞎了?要是这样,锦衣卫,朕看可有可无!”
“陛下,臣……臣该死!臣有罪!”
骆养性战战兢兢,除了请罪之外,根本不敢多说一句话。
实际,朱大皇帝心里还能不知道现在锦衣卫的现状吗?
之所以这么对待他,只是想逼着骆养性把复开厂卫一事主动道出!
谁不知道,复开厂卫,他骆养性就是第一受益人,可是这个混蛋却不吭不响,一直装聋作哑,就等着吃现成的?
想得美!
和老子来这套,看我扎不扎你就完了!
朱大皇帝心里打定主意,要是骆养性今天把话说清了,什么都好办,要不然,哼哼,吃屎都得让你赶不上热乎的!
朱由检轻哼一声,瞥着眼瞧他:“骆养性朕知道你心里是有些想法的,可是你不说出来,朕怎么知道呢?”
这是一根橄榄枝,只有傻子才会推拒。
骆养性猛地抬头,赶紧就坡下驴,咣咣咣三个头磕在地上,慷慨激昂:“陛下!启奏陛下,如今时局动荡,人心不古,鉴朝廷天下事为重,臣斗胆觐言,恳请陛下复开厂卫,以督国家!”
骆养性这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朱大皇帝心里痛快,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沉默了好一会,才抬眼看他:“骆卿,这些话你还没有对别人说过吧?”
“万岁爷,臣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所以朕也没听到。”
朱由检说到这,顿了顿,面对着骆养性那不解又惶恐的目光,露出一丝深邃微笑:
“口说无凭,况且复开厂卫乃是大事,岂能如此草率?这样吧,你回去再好好斟酌一下,写一封折子,送给温体仁,先让他看看,再呈送御书房。”
“臣,遵旨!”
骆养性不明白,天子为何要让自己这么做,劝进这种事,并不一定非要落实在实处,也不见得一定要用笔写下来。
更何况,自己呈送给天子的奏折,又怎么能先行递送温体仁呢?
骆养性不懂,百思无解。
可这正是朱大皇帝的高明之处!
史书有云,骆养性其人,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九成是个忠臣,自己之前又敲打过几次,如今更是可以加以重用,但此人有一个非常严重的毛病,那就是贪财!
别看他眼下忠心不二,什么事都不敢瞒着自己,可复开厂卫,锦衣卫权力恢复到巅峰时期,他会不会故技重施,在金钱方面和自己耍心眼呢?
所以朱大皇帝这一次,是有意推波助澜,让他和温体仁之间产生一个不至于要了他性命的联系——暗中串联。
到时候这两人之中,但凡有谁敢耍心眼,单凭这一趟联络,他就能名正言顺撸掉其中一个!
或者说,两个一起撤咯!
这种把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于要如何发挥,还不是在他朱大皇帝掌握?
至于为何一定要让他书写劝进。
道理相同,不过是为了做双保险而已。
还有一节,朱大皇帝也是想趁机摸一摸温体仁的底。
他可是被自己诱进圈套里,才同意帮忙推行此事,这种人,处处小心为妙……
…………
骆养性离开皇宫,回到家一头扎进书房,足足大半夜过去,才把劝进折子写好,反复端详了十几遍,这才连夜给温体仁送去了。
温府。
温体仁原本睡得好好好的,可是下人来报,说锦衣卫指挥使骆大人到了,讲真,在那一瞬间温体仁全身冷汗,睡意全无。
他真是害怕骆养性这大半夜前来,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这群锦衣卫最近办了那么多事情,谁能保证他们不是要对自己下手?
不过,但他仔细询问过下人之后,才算是松了口气,赶紧换上袍服,十分热情地在书房接见了骆养性。
此刻,骆养性已道明来意。
温体仁看着他所写那份奏折,犹豫再三,才皱着眉问道:“骆大人,这封折子,是你自己想写,还有有什么人在背后指点?”
“温相为何这么问?”
温体仁摇摇头,连声叹息,捋着胡子瞧他,“你先回答我。”
骆养性略一琢磨,脱口将此事全然揽到自己身上:“是我自己这么想,毕竟……眼下锦衣卫虽然还挂这个名字,却耳聋眼瞎,名存实亡。再说了,我这趟来,也是看到了温相的态度,所以想和您商讨一下。”
“哈哈哈。”
听他说完,温体仁放声大笑,把奏折往桌上一拍,直言劝解:
“骆指挥使,你既然自己找死,又何必牵连本相爷呢?劝你还是赶紧回家去收拾一下,佛否则到时候夷灭三族,弄你个措手不及。”
………………………………
第47章 这件事,朕怎么不知道?
“温相何出此言啊!”
骆养性眉头紧皱,任谁听人咒自己家夷灭三族,也不会什么好态度。
温体仁呵呵冷笑:“骆指挥使啊洛指挥使,你动脑子想想,你这么做,不是典型的抓权吗?如此迫不及待,你想要干什么?”
“这……”
此言一出,骆养性心中狂跳,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深吸一口气,表面上尽可能让自己不露出异常,可是脑子里全乱套了。
温体仁这话,说得绝对有道理,但是温体仁能想到,万岁爷就想不到吗?
既然明知道会有这种结果,那么万岁爷为何有又非要自己做这种事呢?就算他想把自己撤换掉,或者说杀了自己,根根不需要这么麻烦不是?
一连串的问题,让骆养性一点头绪都没有。
见他不语,温体仁搁下茶杯,挑着眼角道:“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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