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见朱由检脸色不太好看,马上冲骆养性道:“骆指挥使,为何还不让这贼子闭嘴,如此呱噪,你也不怕惊扰圣驾?”
“哎!好好!”
骆养性闻声上前,把着刘千户下颌一端,直接塞了一条黑布进去,让他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点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好了,骆卿,朕不想再看到这个人了,送他去应该去的地方。”
“是!”
朱由检口中“应该去的地方”,指的正是锦衣卫昭狱。
骆养性让手下人用一根杆子穿过绳结,抬死猪一样把刘千户带走。
可怜刘千户,刚刚还威风凛凛,大言不惭,转眼之间,却只能呜呜惨叫着收场……
这边朱由检目光扫过千户所兵将,从中挑出一个最年轻的小伙子来,笑呵呵地走了过去。
倒是那小伙子一见皇帝向自己走来,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去,我有那么恐怖吗?
朱由检摇摇头,看着他道:“现在千户所没有指挥,这样不行,常言道,家不可一日无主,朕看,就由你暂时代理千户一职,三个月为期,做的好,朕让吏部给你出牌子正名,之后再赏赐给你一些什么。要是做的不好……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说到这里,朱由检故意提高了音量,用能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宣道:
“今天朕来了,不妨就把话说明白,诸位都做过什么,打算做什么,千万别以为能过够瞒过朕,有些时候不去追究、制止,或许只是因为朕,心情不错。”
“臣,臣谢过陛下!”
那小伙子闻言,跪在地上咣咣咣三个响头,把前额都磕破了,别看他八尺雄姿,但这时候却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臣,绝不辜负陛下恩情!臣待祖宗十八代,谢陛下隆恩啊!”
看了看眼前这感激涕零的小伙子,在瞧瞧那些满眼羡慕,又有三分嫉妒的其他人,朱大皇帝方才满意,对付卫所这些人,就必须要让他们心生畏惧,同时还要给他们以希望,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忘记从前,只期未来。
而刚刚这短短瞬间的沉浮折转,也着实把他们这群人那颗小心脏,彻底揉碎重组。
“别哭了,你叫什么名字?”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虽然语气严苛,却没有半分怒气,相反还给人以安慰的感觉。
他的话就像是有魔力一样,那小伙子听了,果然不再哭泣,用手抹干净眼泪鼻涕,赶忙回道:“回陛下,属下、臣,臣叫孟小贲。”
“孟小贲?小孟贲?”
朱由检含笑点头:“现在,朕给你第一条谕令,马上把这个千户所,所有账目、田册,包括人员花名册等等一切东西,全部找出来,呈交骆指挥使,别让朕失望。”
说完,朱由检一摆手,转身离开千户所,骆养性、张维贤连忙跟上,王承恩守在一旁。
来到千户所门外,张维贤和骆养性对视一眼,互明心意,他们很好奇今天朱由检带来这么多兵将,莫非真打算把千户所剿灭不成?
张维贤上前来道:“万岁爷,臣,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既然知道,不当问,又何必来问朕?”
朱由检一句话差点把张维贤怼个大屁墩,一口气堵在肺管里说不出话来。
朱由检嘴角微勾,摆手道:“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今天就这样吧,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办差。相信有了今天这件事,你们日后办差也会轻松一些。王大伴,传令三千营、神机营各自返回,起驾回宫。”
“是。”
王承恩忙叫小太监过来,伺候朱由检登上龙辇圣驾。
等回到皇宫,王承恩伺候朱由检更衣之后,送上茶点,刚要离开,朱由检忽然开口。
“王大伴,你一定也有很多话,想问朕吧?”
“老奴不敢欺瞒主子爷,问题有,但老奴不会问。”
王承恩说着,面露谦恭:“老奴只要负责好主子爷饮食起居,帮您处置政务就好。”
“要是所有人都和王大伴一样,朕就轻松多了。”
朱由检感叹了一声,招手让王承恩靠近。
“其实这些事,告诉你也无妨。
“今天朕调集三千营、神机营的确动了杀心,如果咱们来到千户所时,骆养性已经受伤或死亡,朕会毫不犹豫踏平千户所,不过好在刘千户还不算太混蛋。”
王承恩一怔,刘千户今日行为等同造反,陛下却说不算太混蛋?
那什么才算混蛋?
王承恩没有说话,朱由检继续道:“可是等到了千户所之后,朕看到骆养性他们完好无损时,就不再担心了,朕不在,他都不敢杀人,朕若在,他难道还会有那个胆子?”
“主子爷,可骆指挥使说的那些话,您也听到了……”
王承恩疑惑道。
骆养性在他们回宫之后,特意将刘千户那些狂悖之语并报上来,当时骆养性说完之后,还义愤填膺地要去昭狱把刘千户千刀万剐。
不成想朱由检非但拦住了他不算,反而还笑着告诫他,一定要好好对待刘千户,这个人如果遭受一点虐待,就要唯骆养性是问,这让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无所谓,他这么说,毕竟没有这么做。今天对朕讲的那番话,听起来悖逆不堪,实则也有几分道理,况且他能这么说,至少也考虑到了朝廷,所以朕不会杀他,先关他一段时间,找个机会,朕想和他好好聊聊,这个人挺有意思。”
“……原来如此,主子爷龙心深远。”
王承恩还是不明就里,但也只好奉承了一句,接着道:“既然主子爷说了,老奴也就多句嘴,您今日是怎么想到要借用三千营,来使千户所兵将幡然醒悟呢?”
他这是故意话说往好听了说,实际上今天朱由检说的那番话,包括那封谕令,看似是在解救千户所兵将家人,实则那是一种胁迫,三千营能去救人,自然也能去杀人。
朱由检笑道:“没有理由,张维贤来禀报这件事,说到千户所全军列阵时,朕就在想,是什么支持着那些行伍们公然与朕对抗?
“张维贤是所有人的前车之鉴,他们难道不要命了吗?
“所以他们这样做,定然是有人在后面胁迫其家人安危,迫使他们卖命。那别人能做,朕如何不能做?”
“陛下,老奴实在佩服,陛下天心无量。”
“好了,雕虫小技罢了……以后啊,有你佩服的。”
朱由检眯起眼来。
他这话当然不是吹牛。
从重生过来,安排袁崇焕大练新军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力挽狂澜的准备。
以后他要面对的,不单单是大明一群勋贵钉子户、言官文人,更重要的,还有北方辫子,以及那个叫李自成的家伙……
所以,解决小小一个千户,实在不值得吹嘘。
朱由检伸了个懒腰,把茶喝干净,忽然问道:“王大伴,朕让你派去给李岩送信的人,怎么还不回来,咱们出去这么久了他还没改完?”
“这个……”
正在王承恩不知道怎么回话时,门外有小太监恭敬道:“启奏陛下,李岩在门外请求觐见陛下。”
“哦?”
朱由检闻言淡笑,冲王承恩道:“说老曹老曹就到啊……看来朕写的那些东西,好像有点入不了人家法眼,恐怕是连斧正的必要都没有,人家来当面驳斥来了。哈哈哈,王大伴,请他进来吧。”
“是。”
………………………………
第24章 飞鱼服玄机
小太监引着李岩走进御书房。
见到朱由检,李岩连忙俯身跪倒,口称万岁。
朱由检笑了笑,亲自将他扶起。
“李兄,朕虽然是皇帝,可之前有言在先,这一次,你我是朋友相交,没必要又磕头又作揖的,多生分?”
开玩笑,这可是自己要培养的一员猛将。
现在不管怎样,也得先把关系打好了,只有如此,才能让对方牢牢靠住自己!
不至于真按历史走向一样,去投靠李自成了……
所以有时候,欲擒故纵、广施恩德的把戏,该用就得用!
果然,李岩闻言顿时被感动了一波,不但没有起身,反而又重重磕了个头,一脸正色道:
“陛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在民间,私下里,臣愿意和您成为朋友,可此地是皇宫大内,最辉煌处,臣怎能如此狂悖?”
接着,又磕了三个头……
朱大皇帝嘴角微不可查地勾了起来,吩咐王承恩送上茶水、点心,还有一些时令水果。
一切准备停当,二人分主次落座,王承恩退到屏风外伺候。
朱由检端起茶杯,开口问道:“李兄,朕让人给你送去的那张笺,你都看过了吗?”
“回陛下,臣都看过了。”李岩说着,从袖口掏出把那张笺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陛下,这是您那份原件。”
“原件?”
朱由检疑惑道:“朕不是让李兄帮忙斧正一下吗?怎么原件拿回来了?”
难不成是觉得写得太差,连改的必要都没有?
卧槽,不至于吧……
“陛下,您真是取笑我了!”
李岩摇摇头,很是无奈:“这上面除了有错别字之外,哪还有需要斧正的地方?整训十二策,论战术机动性,纵向、横向协同战法、二十二军阵列,陛下,这些可都是臣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臣现在十分期待,到时候操作起来,会是如何的震撼!只是陛下,臣不明白,您这张公告,是要给谁看。”
朱由检松了口气,只要别是觉得写的太差就行。
他派太监给李岩送去的那张笺上,写着一封通告满朝文武书,当然内容上无关紧要,主要就是表达自己想要精炼部队之心,昭会百官协同帮助而已。
想到这儿,朱由检故作不解,说道:“李兄,你这么说朕就不太明白了。这份通告是要公之于文武百官的,你怎么还问朕,要给什么人看呢?”
“陛下。”
李岩苦笑道:“您这份通告,如果只是给臣看,看一定会感到热血激昂,同时竭尽全力帮助您操练兵马,只是若将此物公之于众,只怕到时候山海一般的折子,就会把陛下这御书房填满。”
“此话怎讲?”
“陛下,这份通告,于国于民都有进益,唯独对天下文武百官,却是当头一棒!”
李岩看了眼通告,叹气道:
“陛下,您要精炼兵马,是为了国家,现在内忧外患连天而起,的确只有精武强兵才能保证国家戡平寰宇,然而,说句大逆不道之语,如今我大明朝廷其实有很多人,是不希望国家太平的, 因为国家太平了,他们就会过得不太平。”
“哦?此话何意?”
朱由检又问。
他并非不能理解这番话的意思,甚至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背后的道道。
但是作为当局者的李岩能看出来,那可就不一般了……
之所以这么问,还是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他想看看李岩是否会有什么不一样的高见。
李岩思索片刻,说道:“朝廷乱,则陛下无心整顿吏治,国家太平了,您必然效仿太祖爷一般,整肃吏治,到时候谁又知道,是否会刮起一阵血雨腥风?
“臣在宫中,也听到一些话,您正在对卫所动手,想想看,仅仅一个卫所,就有那么多弊病,换作全国,又会有多少呢?”
“所以呢?”
朱由检故作不悦道:“这与朕练兵有什么关系?”
“朝廷现今之将帅,各个都在军队、朝廷中根深蒂固,盘桓错节,练兵首要在于换将,这不是直接出动了一些人的根本利益吗?
“包括文官也是一样,您这边练兵就一定会有所消耗,无论金钱还是物力上,这就需要文官们来支持,您练兵越认真,消耗就越大,到时候文官拿不出钱来,怎么办?自掏腰包吗?”
李岩说着,喝茶润了润嗓子,继续往下道:“如果数字不大,他们也许会为了自身安危,稳定局势出具这些钱。可是……如果数字巨大,他们还会认可吗?臣看不会。”
好家伙!
这都被你猜到了!
朱由检赞叹不已。
在收拾那群勋贵的时候,朱大皇帝下手这么狠,最主要一个原因,就是那群家伙,在崇祯帝急需要钱的时候不给。
等京都沦陷了,李自成来了之后,却被人家随随便便搜出了七千万两白银。
七千万两啊!
哪怕拿出一千万两来,大明王朝也不至于亡那么快……
所以对于李岩的分析,朱由检那是一百个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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