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狱门外。
曹真大步流星从门内迎出,果然看见王德化一行正在此等候。
“王公公!别来无恙!”
曹真的热情,让王德化有点意外,但他心思同明,猜到怕不是这家伙遇到了什么麻烦,心思一动,也笑出来。
“曹指挥,别来无恙!劳您还惦记着咱家。”王德化说着冲他拱了拱手,方才下马。
曹真回礼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这一趟来,是奉旨监审,还是来做主审的?你直接说,下官好派人安排。”
“咱家就是来看看热闹,曹指挥说的这么正式,反倒让咱家不知怎么讲了。”王德化说着,随他往门内走去。
闻听此言,曹真心中一动,悄然冷笑,这老杂毛还真是有心计的,言辞之间分明是个监审,却不把话挑明,显然是担心自己不给他面子。
嘿嘿,这一次你可想错了,老子不管你监审还是主审,反正你来了,就行!
曹真见此也不再追问,一路嬉笑,带着他们直接就往昭狱走……
“呦,这是什么味儿啊。”
进入昭狱,王德化就被里面呛人的血腥味,弄的直捂鼻子,“曹指挥,你这昭狱里,全然是这股味道,还真是挺折磨人的。”
“王公公,实在不好意思,这地方就这德性,血腥味也不是最近才有的,几百年了,自成祖爷开始,锦衣卫就设在这,这味道,散不去。”
曹真说着,引他们进入一间密室,密室里面有桌椅茶点,但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正对着桌椅处,摆着的一面落地铜镜。
“呦,这是什么新鲜玩意?”
王德化指着铜镜问道。
嘴角一挑,曹真微微一笑:“公公不是嫌弃昭狱里面血腥气太重吗,等下把铜镜翻过来,那边的一切你就都看得清清楚楚,如何?”
“好!”
王德化拍手点头,十分满意,落座以后,曹真并没有急于审讯,反而与他叙起茶来,这让王德化十分不解。
“曹指挥,您这是公务办完了?若是没有,您就去忙,咱家这不需您劳心,咱家只是个看热闹的,您可千万别在咱家身上浪费时间。”
“不。”
曹真摇摇头:“王公公到此,我理当作陪,怎么算是浪费时间?公公说的太客气了!”
瞧他耍起赖皮,王德化心中一动,若有所想,“曹指挥,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是询问。”
曹真倒也痛快,更笑一声,手中茶杯搁到一旁:“不瞒您说,我曹真在锦衣卫这么久了,一向都是铁腕手段,任何人到了我手中就没有一个不招供的,唯独面对陈于泰……我真是有点没辙了。”
“哦?”
闻此言,王德化眯起眼来:“普天之下,还有能让锦衣卫没辙的人?嘿嘿,有趣,有趣,曹指挥说说,咱家听听看。”
曹真当然不能说是骆养性特意关照,所以只得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全做是对周延儒忌惮而已。
王德化听过,心中了然,果然这家伙和自己想的一样,他赖在这,就是想探一探陛下的口风。
眼珠一转,王德化说了这么一句话给他,“曹指挥,您说的这些,咱家不知如何解释,但既然案子是主子爷放给你的,是不是就应该诚信对待?若是顾虑太多,时间长了,那也是对主子爷不敬。”
“明白了。”曹真闻言恍然大悟,可王德化却连连摆手,“您别这么说,咱家什么都不知道,您看您明白什么了?”
装孙子!
虽然心里骂他,可曹真面上倒很客气,起身谢过,大步而去。
见他走了,王德化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残忍,冲手下人吩咐,“去,把铜镜转过来,咱家要看看他曹指挥到底有什么手段。”
“诺!”
……
审讯室内,刚刚用来吓唬陈于泰的那个女犯已经被拖出去了,而且还是故意从陈于泰面前拖出去的。
当他看到血葫芦一样的女人,还有后面托盘里盛放存根的几节手指骨,陈于泰头发都竖起来了!
恶鬼!
特么鬼见了他们都得哭!
正在此时,曹真从外面回来了, 瞧着陈于泰,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陈进士,怎么样,刚才那出戏演完了,你看的可还满意?”
“曹指挥,指挥大人!您别这样,我,我有点害怕。”陈于泰看都不敢看他,低着头似乎要钻到砖缝里一样。
曹真顿了顿,眼睛忽然一眯:“反正不管你满意不满意,戏演完了,我这地主之谊也尽到了,咱们是不是该说说正经事了?我也不废话,你是自己招供,还是让我这几个兄弟帮帮你。”
一听这话,陈于泰眼泪下来了,“曹指挥,我不知道你让我招什么,我什么都没干,什么都不知道,您要不给我提个醒,凡是我知道的,知无不言!”
“哎。”
既然王德化都把皇帝的意思告诉他了,曹真哪里还会压着火和他废话?笑容不改,他只是对身旁掌刑的锦衣卫,点了点头。
两人会意,真是不客气,各自抄起一根带倒刺的铁钎子就往陈于泰身上砸,一砸一拽,衣服、皮肉全被豁开,血一下淌出,陈于泰也是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密室之中,王德化看到这,不由侧目:“哎呦我的天啊,锦衣卫就是野蛮,不过他这个东西倒是挺好用,回去以后可以让御膳房准备一个,哪天陛下要吃肋排了,可以用这个穿着下吊,就不怕往下掉了。”
陈于泰,正式开启了自己的地狱之旅,而一直选择沉默的周延儒,也再忍耐不住,连夜递了凭票,求见天子……
………………………………
第246章 以退为进!
皇宫,御书房。
朱大皇帝本来躺在龙榻上看刻印图画书,正在这时候,王承恩从月门外面走了进来,小心来到他身旁:“主子爷,有客人来了。”
“客人?”
朱由检眉头一皱,恍然大悟,把书放到一旁,“是周延儒?”
“没错,主子爷你看,这是周相的凭票。”王承恩说着,递上了凭票。
朱大皇帝眉头一挑:“行,我还以为他半天没响动,是打算装聋作哑呢,现在看来也他坐不住了,嘿嘿,给他弄进来,朕倒要看看他能说些什么。”
“诺。”
片刻功夫,周延儒低着头在王承恩的带领下,来到月门前,翩然下跪,“臣,周延儒,参见陛下!”
“周相啊,平身吧。”朱由检面色古井无波,反客为主率先开口,“周相,你这次来,该不是为了自家亲戚吧?”
“这……”
周延儒刚想起身,被他这么一问,倒是站不起来了,反而跪倒在地:“陛下,您说的没错,臣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呦呵!
周延儒的表现让朱由检有些意外,按照常理一般自己这么说了,他就算是想说话也得掂量一下,怎么开口,今天倒是冲的很,这是要和朕单刀直入?
行,就看看你能耍什么幺蛾子。
朱大皇帝点点头,语气漠然:“那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吧,咱们君臣之间,不必避讳。”
“臣,谢陛下!”
周延儒又给他磕了个头,方才拱手道:”“陛下臣下午的时候就知道陈于泰被捕的消息,臣不敢瞒着您,其实那个时候,臣真是想要到这里啊,为他求情!”
“嗯。”朱由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但,臣后来转念一想,锦衣卫抓他不是没有理由的,眼下国家吃紧,他却在后方紧吃,无论怎么想,其罪愆,理当大辟,臣作为其亲属,又是朝廷首辅,督导不当也有罪责,然陛下仁慈,却没有对臣动手,臣感激涕零,自然不敢造次,继而……”
“够了!”
周延儒开口就是滔滔不绝,这让朱大皇帝十分上火:“周相,朕方才说过了,要你有话直说,你讲这么多,到底是干什么,就算为他求情,你也直言不讳!”
朱由检说着,看着他的目光,默然了很多,狗日的,你可真会玩,看样子是在揽责,实际你是在堵我的嘴,还是那么陛下仁慈,仁慈个屁,还不是我指望着你推行烟草,不然你以为我还会惯着你?
红心萝卜想得美!
皇帝今天气性好大!
周延儒被他一声斥,心头猛地往下沉,咽了口唾沫,赶忙把多余的废话收起,小心翼翼道:“陛下,其实臣这一次来,虽然是为了陈于泰,却不是来求情的。”
“那么周相什么意思?”
“……臣是想请陛下,将这不尊圣旨的混蛋,严惩不贷,以正视听!”周延儒说着,第三次把头磕在地上。
但这一下,朱大皇帝倒是有点蒙,周延儒啊周延儒,你这是跟我唱的什么利格楞,照你这意思,是要我把陈于泰宰了不成?
不对!
这里面有事儿。
朱由检想到这,不动神色道:“严惩不贷,以正视听……周相,这真是你的内心想法?”
周延儒颔首,干脆利落道:“没错陛下,对他这种人,若不严惩,人心何慰?”周延儒说着话,眼圈都红了,而且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封文牍。
“陛下,陈于泰是臣的姻亲,蒙受皇恩赐进士出身,却不知感恩,胡作非为,公然违抗陛下旨意,不以朝廷砺战为先,他这种人死不足惜!臣也是一样!”
周延儒顿了一下,言辞之间还带着哭腔:“臣督导不力,监管不严,陛下,臣也有罪啊!有罪啊!”
话音落下。
周延儒便干脆俯在地上,呜呜痛哭,言行悲恸。
但与此同时,他把那文牍高高举起,朗声道:“陛下,臣家中出了这种事,臣实在没有脸舔居首辅之位,这是臣的辞呈,还望陛下允准!”
靠!
看到这,朱大皇帝明白了,周延儒这是以退为进,来威胁自己的啊,这小套路让人防不胜防。
就像网上段子写的一样,你要是不放过他,我就掐死我自己。
混蛋加三级!
深吸一口气,朱由检哼了哼,语调轻佻了很多:“周相,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朕吗?”
“臣不敢。”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周延儒就是这么想的!
小皇帝,今天我先把事给你摆在这,怎么做看你的,反正一切结果都是你自找,你要推行新政,少了我,看你这个烟草怎么往下推!
反正我是打好招呼了,只要我不开口,就是温体仁也接不下这个烂摊子。
当然,一开始,周延儒是真的不想管陈于泰了,他死不死还能怎么样?自取灭亡谁也救不了!
但后来周伯的一句话点醒了他,就算陈于泰做得再不对,你也要抱住他,因为你们是一家人,他也是在为你做事。
他可以被罚、被打,但绝对不能死,只要不越过这道底线,就没有人能说出一个不字,相反,只要他死了,那风言风语,可是能把人压死的!
这不是赌气的时候,展示能力与立场更重要。
看着他,朱大皇帝冷哼了一声,你不敢,你要是不敢,就他么出鬼了!
说实话,朱由检在这一刻是真的不想搭理他,你要辞职,就辞职,朝廷上能人那么多,不是缺你不行。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给了周延儒一个台阶。
倒不是朱大皇帝没招制他,只是眼下朝廷事情太多,临阵换将总是麻烦,况且陈于泰这个人,眼下虽然是个混蛋,但历史后期,他也是一个不可或缺之人。
三次抨击朝政弊端,冲着一点,也不能杀他。
“周相,你的行为,让朕很不高兴。”
朱由检说着,脸色沉了沉,正在周延儒紧张不已的时候,他的话风直转急下:“你也不用不承认,你就是在胁迫朕,但,这其中你周延儒也的确有几分惭愧,就冲这一点,朕原谅你,你该做什么做什么,至于陈于泰……你懂的!”
你懂的!
这三个字如同雷霆一样劈在周延儒心头,他明白皇帝的意思,所以什么话都不再说,收起文牍,连声谢恩后,起身而去。
皇帝意图明显,陈于泰是生是死,全看自己国策方面推行程度如何,可是皇帝陛下,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可能到成效的。
但最让周延儒担心的还是皇帝今天可没说,在这段时间内,陈于泰要在昭狱怎么过日子,关押还是虐待,都有可能!
深吸一口气,周延儒暗自打定主意,自己这边要加速推行不假,但无论如何,都要去看陈于泰一眼,关照一下骆养性。
千万千万,别自己这边把事办完,最后领出一个残废回家,那可赔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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