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儒点了点头,盛了一碗鱼翅出来,“这好东西,只怕宫里也是没有的,若非眼下节衣缩食,不然本相一定要送进宫去给陛下尝尝鲜不可!”
“明白了。”
听话听音,一向善于拍他马屁的陈于泰,怎么可能不懂他的心思:“首辅大人放心,这些通天翅,下官一共买了三叶,一叶煲好给你送来了,还有俩叶干的,今晚就给你送来。”
周延儒笑了一下,不再理他,仔细享受起通天翅煲干贝的鲜美滋味。
陈于泰很会看眼色,知道他不想搭理自己了,也不留在这自找尴尬,悄悄退了出去,别看他在屋子里面衣服舔狗模样,可在下人面前,他也是周府的贵客。
就算是大管家周伯对他,也是礼遇有加。
瞧他出来,在门外喝茶的周伯笑了,“陈大人,快来坐会吧,里面够你忙活的,我这里有上好的茶叶,来一杯解解渴。”
“多谢了。”
陈于泰长出口气,坐在周伯身旁喝茶。
片刻的沉默,周伯暗声轻叹,突然看向他,“陈大人,要是我没有闻错的话,你刚刚给老爷送去的是鱼翅吧?”
“周伯好鼻子,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陈于泰说这一笑,又倒了一杯茶,“通天鱼翅,刚买的。”
“……”
见他承认,周伯眼角顿时往下一沉,“陈大人,莫不是你瞧这我们老爷最近事情还不够多,故意给他找不痛快来了?”
“啊?”
陈于泰惊得一下站起身来:“周伯,您这是什么话?我这一切都是靠着首辅大人才有的今天,谁都能害他,我怎么可能?”
“你若不能,为啥要在这时候给他找麻烦?”
周伯一点也不客气,连周延儒在他面前都要自降身份,何况是面对一个区区陈于泰。
“通天鱼翅,又称天九翅,是鱼翅中最为名贵的品阶,这东西老夫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吃,价值几何估计比你还清楚,眼下朝廷严令节衣缩食,为前线节省开支,你却给老爷送来如此名贵之物,一旦被天子知晓,老爷可怎么办?”
“天子还会知道这个?”
陈于泰笑了,他绝不相信,依照周延儒的性格,但凡什么事要是能影响到他,哪怕一分一毫,他都绝不会接受!
自己给他送吃的这么多天了,每天都是金玉臻品,人家来者不拒,那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他的不屑,让周伯十分不满,目光也更加冰寒:“老夫知道你不相信,可是你难道忘记了,眼下内行厂还在调查老爷,而且主管这件事的温体仁,他和老爷之间摩擦甚多,你不能为老爷解困,还要给他找麻烦……若不看你们是亲戚的份上,我早把你给杀了!”
说到这里,周伯一只手拍在栏杆上,再抬起的时候,刚那位置上赫然一条两指宽的裂缝跃然其上,我的乖乖汉白玉的栏杆,在他面前,就脆的和酥饼子一样!
“瞧见了,今天老夫就是在这特意等你的,不然你以为就凭你,也配和我坐在一起喝茶吗!”
周伯的突然翻脸,让陈于泰一时没缓过神来,愣在当场,也就是这个时候,周延儒也从屋子里推门出来了,“陈于泰,周叔说的没错,你以为这几天我为何要接受你的赠送?”
“首辅大人,您……”回头瞧着他,陈于泰眼中除了不解之外,就是委屈。
周延儒却一声叹息,连连摇头:
“我只是想看看这些年来,你到底弄了多少钱回家,今天的通天鱼,昨日的烂煨熊掌……看来你还真是个受不起福的人,给你一些锦衣玉食,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陈于泰,你所有拿来的东西,本相除了当着你面品尝一点外,余下的全都给你留好了,等下,你就带着那些东西滚出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说着,周延儒面冷如冰,转身就往屋子里面走,背对着他们时,还吩咐下来,“周叔,麻烦您老人家,帮我送客。”
周伯起身,略作欠身,“老爷放心,交给我了。”
“嗯。”
周延儒什么都没说,进屋之后直接关上了房门,早就傻了眼的陈于泰,此刻犯过神来,刚想闯进去跟他解释。
却被周伯一把攥住了胳膊,他那铁钳般的手,把陈于泰捏的半边身子都麻了,酸疼感像针一样往他骨头缝里扎。
这种感觉,让陈于泰哇哇的乱叫,周伯厌弃的瞥了他一眼,与去默然的予以警告,“别再乱叫,现在我带你去把东西打包带走,再有一点声音,老子就把你弄成废人。”
………………………………
第242章 抄家
“我他么咋就这么委屈呢!”陈于泰被周伯扫地出门之后,一路上都没说话,但是他一进家门,心里的委屈就再也控制不住。
方才劈里啪啦把家里的东西都给摔了个粉碎,之后又钻到书房里面,好几个时辰也没露头,下人们在窗根听着,他反过来调过去,就这么一句话,从没变过。
而那些一同被打包出来的东西,就放在书房门口,他不说话,谁也不敢动。
“他么的!”
突然之间,书房之内,发出一声虎吼,紧接着就看房门大开,陈于泰瞪着眼从里闯身出来,一瞧下人们都堆在门外,脸上更是蒙上一层冰霜,“你们他么都在干什么!站在这听老爷的乐儿!全都给我滚!”
“是!是!”
下人们哪敢多数话,赶忙就往院子外面走,可还不等他们出去,突然之间就看一堆兵丁,披甲持剑,闯了进来。
“回去!都回去!”
“跑什么!”
下人们可是被吓坏了,陈于泰也是双眉紧皱,“恩?”
疑惑之间,陈于泰仔细看了看这些兵丁的穿着打扮,心下一沉,原来他们都是御史台的兵!
乖乖,这是咋回事?
陈于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购买珍物的事漏了,可又是谁说出去的呢?难道是周延儒?
不会!
他在混蛋,也不至于这么编排我,那就怪了,到底是……
想到这里,陈于泰却被人打断了思路,“哈哈哈哈!陈进士,许久不见了,你这一向可好?好香的味道啊,不知道你这锅里做了什么好东西,诱人!诱人!”
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身官服的张捷从外面坦坦然缓步走进院门,还未开口三分笑,正冲他抱拳,“怎么样,有什么好东西你可千万别小气,拿出来给我解解馋,这些日可是把我给苦坏了!”
御史张捷?!
眼见是他,陈于泰心中又惊讶又喜,惊的是张捷身为御史,那绝对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喜的则是自己两个人也算是朋友,若真有事,他没准能帮着自己抗一抗。
陈于泰赶忙撤去满脸冰霜,笑脸相迎,“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张捷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不知道兄今日到此所为何事?又怎么如此大动干戈,怕不是只为了一口吃食吧?”
他笑,张捷更笑。
你个兔崽子,和我玩起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一套,嘿嘿要是放在平时,没准我还真就放过你了,不过今天吗……
就只能对不起了,你就算是把祖坟里埋的元宝挖出来,我也不能饶了你!
心中打定主意,张捷面上则笑颜不改,“说真的,一口吃食的确不至于让本官如此,奈何奈何,您这院子里实在太香了,有什么好东西速速置办上来,我真是扛不住了。”
张捷说着,直接坐在他院子的石椅上,还把二郎腿翘了起来,“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想着能在哪里找点好吃的,可有没有那个胆子,今天好办了,你陈进士千万不要小气啊。”
听他张嘴就离不开吃喝,陈于泰心中了然,这家伙一定是奔着自己这些日子,在外挥霍来的。
完蛋了,果然周延儒说的没错,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眼珠一转,陈于泰忽然笑了,好像听到什么最有趣的笑话一样,“张捷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好吃的东西我这里哪有?想要吃喝,你的去饭庄子才行。”
“饭庄子?”
张捷摇摇头,露出满脸忌讳来,“我倒是想去,可不敢,胆子小,没办法,我可不会忘了前一次在金殿上,万岁爷打我的那顿廷杖是什么滋味。”
说到这,张捷还故意裂了咧嘴,装作赤吃痛模样,但同时也把目光转向了书房门外地上隔着的那些好吃的上。
“陈进士,那些都是什么好东西,我怎么没有见过?”
“那个?”
陈于泰装起傻来,“不知道,放在门外应该是什么垃圾,来人啊,丢了。”
“是。”
一个下人应声要动,却突然被一把钢刀抵在脖子上,“滚回去!谁敢乱动,格杀勿论!”
“哎!你要干什么!”
眼见这一幕,陈于泰算是从梦中惊醒,看来张捷就是奔着自己来的,亏得方才还把他当成朋友,早知如此,就不和他这么客气了!
念头一闪,陈于泰想到出一个对策来,常言道捉贼捉赃,抓奸拿双,就算你张捷有我什么把柄,可今天你从我着什么都查不到,老子就有辩解的机会!
陈于泰想着,目光不由自主的瞟向书房门口,只要自己能把这些东西吃了,或是怎么打扫干净,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对!
就这么办!
虽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冒险,可陈于泰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趁着那边小厮被吓尿裤子的功夫,起身恶狼一样向书房门口扑去。
奈何,还不等他碰到那些东西,就已经被两个兵丁半空给架住了,“你要干什么!找死是吗!”
“陈进士,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啊。”
张捷说着,终于也变了语调,阴森冷笑着,来到他面前,“刚都说我饿了,你要是把东西拿上来,我帮你吃一点到时候你也好减几分罪责,现在好了,你没机会了,走吧,御史台那边我给你留了一间房。”
“张捷!你真要如此!”
事到如今,陈于泰也翻了脸,瞪着眼大骂,“为何对我下手!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
“别说这么多。”
张捷伸出一根手指来,左右乱摆,“我为什么奔着你来,你不用知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至于刚刚我为什么要陪你说这么多话,玩这么久……嘿嘿,你看。”
说着,张捷把手往外一指,就看从书房院门处,竟有一队锦衣卫大步流星,迎面走来。
带头的大汉,正是锦衣卫北镇镇抚司指挥佥事,曹真!
锦衣卫!
完蛋了!
看到这一幕,就算陈于泰脑袋里面全是浆糊也想得明白,只怕自己家在这时候,已经被锦衣卫给抄完了……
曹真脸上带着邪魅的笑容,进来之后,张捷赶忙上前问礼,“下官见过曹指挥。”
“客气了。”
曹真微微点头,随即将目光转向陈于泰,“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吧?告诉你,抄家,我们是专业的。本官很忙,现在认罪,你去御史台,不认,北镇抚司有你一杯茶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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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改变
陈于泰不傻,他很清楚自己要是落到北镇抚司会有什么下场,所以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北镇抚司!
就算是到了那里被打成残疾,也好过当场认罪,直接被拉到御史台定罪要好,眼下这个时候,违背皇帝的旨意,你敢认罪,不杀你九族至少也得灭了近亲三代,这种事不能做!
况且,自己被抓了,周延儒肯定知道,她就算是为了保全自己,也一定会出手相助。
“曹指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认罪不认罪的,我有什么罪?”
看着他装孙子,曹真只是冷冷一笑,话都不说,招招手就有锦衣卫上前来,把一条一百二十斤的纯铁项链给他挂上,还有一块嵌着纯铜铆钉,极简风的木头牌子,也套在他脖子上。
真沉!
被这些东西装扮过后,陈于泰啥心思都没有了,光是这两件东西加一块少说二百斤,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到北镇抚司。
曹真看着他憋红的脸,冷笑起来,“还不错,能挺住这一关,我就放心了,至少你今天不死,本官也好像万岁爷交代。”
说着,曹真还冲陈于泰咧了咧嘴,虽然陈于泰明知道他这是在吓唬自己,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曹真带人就要走,可这个时候张捷却配笑着,把他请到一旁,“曹大人,您这就走了?他家这些奴仆婢子,您就不带回去审问审问?”
曹真摇摇头,目光中带着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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