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摇了摇头笑道:“无妨,此前从未做过便慢慢来学便是,你且看母妃身旁的瓶儿姐,这些年来不也做的很好吗?更何况在本王府上,有本王给你撑腰,谁敢在背后胡言乱语。”
李恪用人,尤其是自己府上的人,李恪看重的倒不是他们的能力,李恪若想寻个能力强些的,大可开口问宫中要人,宫中管事的中官大有人在,李恪自能要来,但李恪却没有开口。
李恪真正看重的是人的忠心,丹儿在突厥陪侍他实在,他都看在眼中,丹儿的忠心自不必多疑,这才是李恪最为在意的。
有了李恪的这句话,丹儿才放下心来,丹儿兴奋地拍掌道“谢殿下,婢子绝不辜负殿下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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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康坊这边,李恪正在看着自己即将出宫建衙的府邸,于此同时,长孙无忌也得到了李世民已准李恪外出开府的消息。
“不知司空大人传臣前来所为何事?”长孙府的偏厅内,谏议大夫颜相时对长孙无忌拜道。
长孙无忌问道:“楚王之事,你可曾听闻了?”
颜相时点头回道:“楚王开府虽是昨日之事,但如今已是满朝皆知,下官岂有不知的道理。”
长孙无忌问道“楚王之事,你如何看?”
颜相时曾得长孙无忌举荐,入天策府为十八学士之一,与长孙无忌相交甚笃,堪称为长孙无忌的心腹,长孙无忌同他说话倒也直白。
颜相时回道:“楚王其人虽年少,但下官却看不懂他,他自请外出开府也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另有所图。”
自古以来,但有皇子有意于皇位者,无一不是想方设法地留在皇宫,亲近皇帝,可李恪却反其道而行之,竟在大功之后自请外出开府,颜相时自然觉得怪异。
但对于李恪所为,就算是长孙无忌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四年前李恪请质北上,那时长孙无忌也未必把李恪当回事,只当他是自寻死路,可结果呢,四年后李恪挟大功返京,甚至就连太子李承乾的风头都被李恪盖了过去,一时无两。
长孙无忌道:“李恪此人虽看似年少,但却颇有心机,他的所作所为看似天马行空,实则其背后必有所思,千万不可大意。”
李恪想要本该属于李承乾的皇位,而长孙家未来百年的富贵都与他外甥李承乾的皇位密切相关,长孙无忌绝不允许李恪对李承乾的皇位产生任何的威胁,哪怕杀错,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颜相时听得长孙无忌之言,问道:“司空大人诏下官来此,想必已有所筹划,还请司空大人吩咐。”
长孙无忌对颜相时道:“李恪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名望,能得陛下宠爱,靠的无非就是北上为质之功和他故作出的那副模样,若是能叫陛下和群臣见了李恪野心勃勃的真面目,不信他还能成得了气候。”
颜相时对长孙无忌颇为了解,他听着长孙无忌的话知道长孙无忌的心里想必已有对策,于是问道:“司空大人的意思是?”
长孙无忌道:“每日便是献俘大典,大典之上我自有安排,届时还需你襄助。”
第三十章 献俘大典
“咚!咚!咚!”
一道道震耳欲聋的战鼓之声自承天门下传出,波散开来,声动长安。
这是李恪归来长安的第三日,正是北伐大军的献俘大典。
这一日,朱雀门、明德门尽数洞开,自明德门向北望去,整条宽阔的天街宛如一条巨龙盘桓于长安城内。
承天门外,侍卫林立,无数大唐文武大臣分立承天门两侧,抬头看着立于承天门城墙上的李世民。
今日是李世民扬眉吐气的日子,四年前,颉利南下叩关,李世民为保长安,不得不同颉利签城下之盟,纳财货,遣质子,李世民深以为耻。
而如今,四年后唐军北伐大捷,曾经还统军二十万,在渭水边耀武扬威的颉利可汗已经成了李世民的阶下之囚,自突厥被押来长安。
这一日不只是大唐的盛典,李世民的盛典,李恪盛典,更是属于长安城二十万将士的盛典。
承天门为皇城正门,皇帝李世民立于承天门城墙正中,楚王李恪同太子李承乾分立于李世民左右两侧,受万军朝拜,这是李世民,也是大唐军方给予李恪的礼遇和荣耀。
李恪本为庶子,若非他在大唐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在突厥为质四载,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也没有资格站在这个位置,大唐军方那些军功盖世的将军也不会允许他站在这里。
但是现在,他站在了这里,没有任何的质疑,没有任何的阻碍,甚至一左一右,看上去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似乎李恪已经有足够的底气站在这个地方,有与太子分庭抗礼的资本。
有了现在的第一步,才会有以后的无数步,至少从这一刻开始,大唐的朝局已经悄然改变,那个本不出彩的庶出三皇子已经发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声音,叫百官,叫万民看到了他。
享受着这一刻属于他的荣耀,李恪突然觉得,在突厥四载为质都已值得了。
“大唐万胜!陛下万胜!”
“大唐万胜!陛下万胜!”
自李世民携李承乾与李恪出现在城墙之上起,城下的林立着的大唐士卒便呼吼了出来,山呼海啸般地袭来,滚滚不绝。
也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少经这般场面,年少的太子李承乾在万军海啸般的呼喝声中,脸上竟多了一丝苍白,额头上也浸出了一丝汗珠,不过身为太子的他倒也不至于怯场后退,还在勉力支撑。
反倒是另一侧的李恪神情平淡,面目端正,仿佛一颗扎根岩石,矗立于狂风之中的劲竹,毫不动摇。
作为少年,李承乾的表现固然已经算得上很好,但跟旁边的李恪相比却有些相形见绌,这一幕,身旁的李世民兴许看的并不真切,但下面站着的群臣却看在了眼中,高下立盼。
李恪似乎就是为大场面而生的一般,竟能丝毫不露怯色。
这一幕入眼,旁人也许不知,但李靖、张公瑾以及诸多北伐的将士却很清楚,当初恒安城下的形势比如今危机万分,那时李恪尚能慷慨陈词,遑论今日?
但无论如何,今日李恪的表现已经叫众人看在了眼中。
“吉时已到,献俘!”
上午辰时,时辰既到,献俘大典的主持,宰相房玄龄沉下口气,朝着对面朱雀门的方向吼道。
随着房玄龄一声令下,承天门南面的朱雀门中一队唐军自朱雀门外鱼贯而入,而在这队唐军的正中,众军锁拿着的便是突厥的颉利可汗。
“突厥可汗颉利何在!”李世民看着城下的大唐众军问道。
此时的颉利连遭挫折磨难,再已不是当初的草原雄鹰,现在的颉利只是一只被锁拿在笼中,想要摇尾乞活的老狼。
颉利跪地回道:“罪臣颉利在。”
李世民看着跪在城下的颉利,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恍惚,昔年与他争雄北地,叫他深为之头疼的颉利可汗现在竟真的跪在他的脚下。
李世民顿了顿才道:“颉利,自你登可汗之位以来,便擅起战端,至两国百姓蒙受苦难,朕便在此斥你六罪:尔父国破,赖隋以安,不以一镞力助之,使其庙社不血食,汝罪一也;与我邻而弃信扰边,汝罪二也;恃兵不戢,部落携怨,汝罪三也;贼华民,暴禾稼,汝罪四也;许和亲而迁延自遁,汝罪五也掠朕爱子,使我父子数年不得见,汝罪六也。以上种种,你可知罪?”
颉利听着李世民的数落,低下了原本高傲的头颅,跪拜道:“罪臣知罪。”
没有争辩,没有纠结,就是简单的一句话,但却代表了太多东西。
自突厥立国以来,突厥便于中原王朝战和纠缠多年,多少中原王朝都未能彻底地平定北患,但如今,大唐做到了。
随着颉利的一声认罪,突厥称臣,大唐称雄,突厥北患彻底平定。
但随着颉利认罪称臣,李世民看着跪在城下的颉利,心中竟生出了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欣喜、兴奋犹在,但心里却莫名地空了一块。
随着隋末乱起,李世民起兵救世,破薛举,败王世充,生擒窦建德,李世民一步步跨过了无数对手,随着颉利称臣,这个天下再能有资格做李世民对手的已寥寥无几。
在这样热闹的场合,李世民竟莫名生出一种寂寥之感。
至于颉利的生死,其实李世民已早有考量。
大唐四周边患不断,突厥不会是唐军征伐的结束,突厥只是一个开始,李世民要的不是一个世人畏大唐如虎的局面,他要的是万国来朝,海内景望,所以颉利他不会杀。
他要通过颉利来告知天下人大唐皇帝的仁德与宽容。
李世民对颉利道:“朕若要杀你,自由千万个理由,但你我曾于渭水立兄弟盟约,故朕不欲杀你。”
颉利听了李世民的话,性命得保但他的脸上却也没有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是道:“罪臣谢陛下不杀之恩。”
颉利没有大礼谢恩,若是在旁人看来兴许有失礼之处,但李恪将颉利的举动看在眼中,他知道,颉利这才是真的安全了。
现在的颉利只是一个失意,绝望,却又没有胆量杀身成仁,只想浑浑噩噩了此余生的老人,这样的人恰是最没有威胁,最叫李世民放心的。
若是颉利方才当真激动地行大礼参拜谢恩,李世民反倒要怀疑他的心思了。
颉利,活了。
第三十一章 叛国之污
献俘大典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献俘大典之后便是大宴,献俘毕,文武众臣纷纷移步麟德殿。
此时麟德殿内酒水珍馐已备,上百张桌案横列大殿两侧,而在大宴的正中,则破天荒地摆上了两个席位,一个属于皇帝李世民,另一个则属于许久未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太上皇李渊。
自打玄武门之乱,李世民继位以来,除了裴寂等几位老臣,太上皇李渊便甚少出现在朝臣的视线之中,如此公开地现身,自贞观元年以来还是首次。
这不只是太上皇自己的意思,这也是李世民第一次有这样跟太上皇并列而丝毫不怵的底气。
自承天门到麟德殿,随着君臣落座,大宴开始。
“宴始,奏乐!”侍立在李世民身旁的常涂拍了拍手,对店内的宫伶吩咐道。
正如朝中大宴一般,凡是盛事,大宴之前必少不得要奏上一曲秦王破阵乐,这已是定规。
一曲奏罢,大宴才算真正开始,众人方可起著端杯。
坐在上首的李世民当先举杯道:“自我大唐立国始,突厥便为祸我北疆边陲,历经十三载,今日突厥终平,其间多赖众卿之功,朕敬众卿。”
李世民说着,端起了酒杯。
见李世民举杯,众人也纷纷举杯道:“今日之功乃陛下日夜筹谋所得,臣等岂敢贪天之功。”
李世民见状,笑道:“若无众卿鼎力,朕纵然再多筹谋也不过孤身一人,来,我等共饮此杯。”
李世民说完,一饮而尽,而下坐的群臣也是如此。
场面话说完,才是真正享宴的时候,早间李恪虽用足了早饭,但上午李恪站了半晌,早已腹中空空,看着这满桌的珍馐美味食指大动,起著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李恪在突厥四载,身子磨炼地比寻常少年健壮,再加上年少,又是正是吃壮饭的年纪,故而吃的香甜,与殿中文质彬彬,细嚼慢咽的众位文臣倒是显得有些不同。
李恪的所为看在长孙无忌等人的眼中,长孙无忌等人不禁在心中鄙薄了一番:“小儿久在番邦,言行竟也没了我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的模样,几与蛮夷无异。”
李恪的所为被长孙无忌看在了眼中,自也被殿中的旁人看在了眼中,其中一人便是殿中侍御史张行成。
所谓殿中侍御史,掌朝仪纠察,专劾百官失仪之过,李恪虽是亲王,不在百官之内,但他既在殿中便是他职责所在。
张行成出自河北门阀中山张氏,倒也非长孙无忌党羽,但他性子刚直,以敢直谏著称,他哪里会管李恪的身份。
张行成清了清嗓子,对李恪道:“此乃国宴,大殿之上请楚王注意仪态。”
李恪原本吃的正起劲,被张行成这么一说,险些给噎住了。
李恪知道贞观一朝政治清明,最不缺的就是谏臣,名气大些的有魏征、孔颖达,名气小些便是权万纪之流,只是李恪没想到自己今日竟被弹劾了。
李恪被弹劾,他自己倒还未及说什么,李世民先开口护短了,李世民道:“楚王少年心性,行事率真,张卿不必太过苛责吧。”
若是其他臣子,皇帝都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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