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山风,一阵大风吹来,帐门应风而开,李恪回首望去,只见帐门外已经密密麻麻地站立着无数唐军士卒。
李恪拿着玉玺,走到了帐门之外,看着帐外的唐军士卒,李恪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玉玺,对着唐军高声吼道:“将士们,迎玉玺归国了!”
李恪在突厥为质,恒安城下李恪所为数万大唐将军皆看在眼中,李恪在北地军中威望甚高,随着李恪的一声高喝,大唐士卒们顿时被点燃了。
“万岁!万岁!万岁!”
唐军士卒在李恪的引领之下齐声高喝,整个阴山都为之震动,仿佛能够直达九天。
在李恪的身后,李靖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眼前的这个三皇子只怕是野心不小。
不过李靖在朝堂之上一向信仰明哲保身之道,纵然他有所猜疑,也绝不会同他多问半句。
当初玄武门之变他置身事外,如今李恪兄弟相争,他也不会掺和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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颉利自铁山一战之后,突厥最后的精锐也被损耗殆尽,跟在他身后的只有不足一万的附离亲卫,这已是他最后的实力。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了与大唐一争高下的自信,他现在想做的只是保命。
昔年横行天下,凌霸中原的突厥颉利可汗,如今已成丧家之犬,欲渡大漠,逃回金山。
金山乃突厥故居,起源所在,那里还有十万突厥百姓,只要回到了金山,颉利便还有喘息的余地。
可李靖用兵滴水不漏,既然动手了,便是要将颉利一举成擒,岂会给颉利苟延残喘的机会。
当颉利准备率军过大漠的时候,却遇到了率两万通漠军屯驻碛口的唐将李绩,颉利率大军强攻半日,死伤过半,却仍不得过,后又遇上大唐援军,被自后侧围夹,颉利被打得大败,仅以身免,就连义成公主和其子叠罗施都被生擒。
颉利无奈,只能再转马头,前往灵州西北的苏尼失处,欲过苏尼失的地盘往西投奔同样与唐不和的吐谷浑。
苏尼失乃颉利之叔,为突厥沙钵罗设,突利降唐后便被颉利册封为小可汗,一向对颉利颇为忠心。
苏尼失对颉利倒也还不错,见颉利来投,当即便将颉利收纳,可颉利还没安稳上几日,便突然有人来报,大同道行军总管李道宗率军前来,要苏尼失交出颉利,否则便要率大军踏平苏尼失部。
当初颉利倾举国之兵尚且不是大唐的对手,如今苏尼失麾下万余人马,又怎会是大唐的对手。
苏尼失自己还在斟酌,但他麾下的各部首领已经动了献出颉利,借以自保的心思。
颉利见此场景,哪里还敢在此多待半日,当即便骑马,带着忠心耿耿的阿史那思摩和仅剩的十余人亲卫,继续往北而去。
可就在颉利刚刚准备离去,李道宗已经失去了耐心,率军大举进攻,苏尼失抵挡不住,突厥军大败,苏尼失只地投降。
而往北遁逃的颉利也在北遁之时迎头撞上了李道宗的副将张宝相。
颉利统共只十余人,而张宝相麾下过千,颉利如何能是对手,被张宝相随之生擒。
自此,颉利称雄之梦告灭,漠南之地尽属大唐,曾今不可一世的东突厥成为了历史中的一粒尘埃。
第十八章 捷报进京
“唐军大胜,生擒颉利,平定突厥!”
清晨,第一道阳光洒在长安正中的天街之上,一队轻骑便踏着“踏踏踏”的马蹄声,踩碎了满城的宁静,一边呼喝着直奔朱雀门而去。
随着这一阵呼喝声传进天街两旁的坊道之中,长安城的千家万户也随之沸腾。
四年前,颉利率大军南下侵袭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但如今,四年过去了,边关终于传来了捷报。
颉利生擒,突厥甫定,北地的捷报便八百里加急进京,送到了李世民的案头。
“哈哈哈,我大唐万胜,颉利被擒,北疆至此定矣。”半个时辰后的朝会之上,李世民站在显德殿的上首,手中扬着千里送来的战报,对殿内的众臣激动道。
当李世民看到捷报的时候,那一刻,没有人知道李世民是何等的激动,因为此前李世民实在是承受了太大的压力。
被破关中、渭水立盟、遣质子、纳贡突厥,李世民登基不过数月,便接连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所承受的压力和质疑,岂是旁人能够理解的。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随着北伐大胜,李世民已经一洗往日阴霾,吐出了压在心头的那口气。
以往的李世民有多压抑,现在的李世民就有多畅意。
李世民等级不足四年便解决了突厥之患,这可是前隋花了近四十年都为解决的难题,如今功绩谁还敢质疑于他?
“臣等恭贺陛下。”大捷的消息殿中大臣都早已知晓,众人听李世民的话,纷纷俯身拜道。
李世民抬了抬手,命众人起身,问道:“突厥已灭,我大唐拓土千里,此战我儿与李靖当居首功,李绩、李道宗为次,朕欲加封赏,众卿以为然否?”
北伐突厥,不仅是灭国之功,更是为李世民正名,李世民自然不吝封赏。
只不过这功劳的主次却有些怪异。
李靖为三军主帅,更有取恶阳岭,破铁山之功,居首自然无异议,李绩和李道宗也有大功在身,居次也是合理,可李恪并无杀敌之功,李世民将他与李靖并列,就有些怪异了,更何况李恪年不过十二而已。
李恪为质四年,自有大功在身,但为质之功并非军功,贸然将李恪的功劳提地如李靖一般高,怕是有些不妥。
李世民的心思众臣自然知道,一来李恪是他的亲子,李恪立下大功,李世民自然面有荣光,乐见其成;二来剿灭突厥乃盖世之功,若是首功叫李靖一人独据,到时他功高震主,那还了得?
能在大殿之中站着的都是人精,哪里还不知道李世民的意图,所以他们纵然觉得不妥,也未敢贸然进言,甚至就连对李恪最为忌惮的长孙无忌也是如此。
这时长孙无忌若是开口反对李恪与李靖并列首功,只会给他自己抹黑,别无它用。
而这个时候,整个贞观朝头最铁,胆子最大的魏征还在秘书省修书,上不得朝堂,朝堂之上倒还没有敢明面上跟李世民过不去的人。
所以在李世民的授意之下,李恪与李靖并列首攻的事情已是板上钉钉。
不过名归名,利归利,首功之名他们是当不住了,但是利,他们却不欲李恪拿了太多。
“启禀陛下,臣以为蜀王殿下和李靖功劳甚巨,蜀王可加食邑千户,进封吴王,李靖可封代国公,加食邑八百户。”大殿之中短暂地沉默之后,太子舍人褚亮出列道。
褚亮说话倒也用了心,他非但了压了李恪的封赏,就连李靖也是如此,灭国之功,竟只加区区八百户食邑。
李世民有意压制李靖之功,褚亮这么说也是希望能借助李世民的这个意图,趁机压制李恪的封赏。
一千户?吴王?
不过李世民听了褚亮的话,微微皱了皱眉,显然褚亮的话未叫李世民满意,但大殿之上,李世民也不能光为李恪说话。
于是李世民道:“区区吴王,恐怕难酬吾儿在突厥四载之功,封赏之事待朕与众臣另做商议后再做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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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德殿上,众人正在争论李恪之功,与此同时,唐军大胜的消息也传到了后宫的宜秋殿。
“娘娘,李大帅在阴山大捷,突厥颉利可汗成擒。”杨妃的贴身侍女瓶儿一得到唐军大胜的消息,连一路小跑地回了宜秋殿的内室,对杨妃道。
杨妃闻言,忙问道:“唐军大胜,那虎头呢?”
瓶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道:“您瞧我,听到这个消息太激动了,说话都忘了主次。唐军在阴山大胜后已经从突厥人手中迎回了殿下,殿下如今安然无恙,不日便要随大军凯旋还朝了。”
杨妃闻言,眼中露出了难掩的喜色甚至连眼角都浸了泪珠。
杨妃道:“道君护佑,我儿终于得返长安。”
杨妃稍稍平复了自己激动的神情,便又接着问道:“那你可知大军何时班师?”
四载未见,杨妃对爱子的思念也片刻难忍,恨不得李恪即刻便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过瓶儿却笑了笑,对杨妃道:“这个瓶儿倒是不知,不过大军班师恐非一朝一夕之事,应该没这么快。如今殿下已经安全,回京便在这月余时间了,娘娘大可静心等候。”
杨妃也笑了笑道:“也是,是我太心急了,大军班师干系重大,岂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左右虎头已经无恙,我们母子总有相见的一日。”
说着,杨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对瓶儿道:“你快些遣人去偏殿告知愔儿,告诉他,今日我准他一日假,他今日便不必去岑先生那边就学了,叫他也乐上一乐。”
自打李恪离京后,李愔时常会问及李恪回京之事,以往杨妃总是隐晦不言,如今李恪回京在即,她终于可以告诉李愔了。
“诺。”瓶儿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瓶儿走后,杨妃从身旁婢女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女婴,她摸了摸女婴粉嘟嘟的小脸,对女婴笑道:“自打你贞观二年出身以来便从未见过长兄,如今虎头归来在即,到时你们兄妹便可团聚了。”
第十九章 回京前夕
阴山脚下的夜晚,静谧如水,皎洁的月光如白练般铺洒在地上,映地草地一片苍青色。
“两国已然战停,未来数年之内当再无干戈,你可愿随我回长安?”李恪与阿史那云并肩坐在草地之上,李恪对阿史那云问道。
早年在汗庭时,李恪便曾同阿史那云讲过,来日他若得返大唐,便带她一同回大唐,游历大唐山川,如今大唐已胜,李恪回国在即,李恪自然没有忘记当初对阿史那云的话,于是对阿史那云问道。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阿史那云哪还有随李恪南下游历的心思,阿史那云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想留在草原,这里才是我的家。”
对于阿史那云的回答,其实李恪的心里早有预料,现在的情景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阿史那云已成亡国之女,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兴致。
李恪问道:“可汗也将随我往长安拜见父皇,你也不同去吗?”
阿史那云道:“我不愿见到父汗那般模样,我便不去了。”
阿史那云孝顺,她这么说倒不是不愿陪着颉利,而是她知道颉利此去长安是干什么的,他不愿看到父汗那个模样。
曾经翱翔九天的草原雄鹰,想要争雄天下,如今却沦为阶下之囚,要往长安忍气吞声地求活,阿史那云实在不忍看到那个样子的父汗,而颉利想必也不愿阿史那云看到自己那个模样。
阿史那云顿了片刻,看了眼李恪,突然开口道:“父汗此去会有性命之忧吗?”
对于阿史那云的话。李恪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李世民对颉利的态度如何,李恪真的拿不准,渭水之盟对李世民而言是极大的羞辱,甚至可以说是自李世民出身以来最大的羞辱,此次颉利进京,李世民对他的态度如何,李恪也不知道。
李恪侧身看着身旁的阿史那云,月光下,微风轻轻地吹动着她耳角的鬓发,稚嫩的脸上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哀色,李恪的心中猛地闪过一丝心疼。
这一刻,阿史那云应该是这世间最孤独,最无助的人了吧。
从突厥公主到亡国之女,从草原明珠到家破人亡,仿佛就在一瞬间,阿史那云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
而面对着已经失去的一切,阿史那云甚至不知道该埋怨谁,可以埋怨谁。
李恪吗?李恪没有错,甚至此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自己也是战争的受害者。
李世民吗?李世民只是在复仇,当年颉利如何对他,他便如何对颉利,只是李世民做的更优秀些。
李靖吗?李靖只是人臣,就算没有李靖,还是李绩、李道宗,甚至是李世民自己,突厥已久难逃败亡的命运。
抑或是他的父汗?是他父汗的野心和愚蠢害地突厥国灭,美丽的草原沦于他手,可颉利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阿史那云又何如怪的上他?
说到底,阿史那云谁都怨不了,战争的始作俑者是人心,是欲望,是不知满足。
李恪楞了半晌,才道:“父皇胸怀天下,向来宽广,不会对突厥人大开杀戒,应该也不会伤了可汗的性命,你不必太过忧心。”
“但愿吧,但愿你说的是真的。”阿史那云幽幽地叹了口气,对李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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