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对李恪笑道:“陛下说臣诋毁守约,这可就是冤枉臣了。”
李恪好奇地问道:“你说守约状如大鹅,难道还不是诋毁吗?”
王玄策笑道:“臣这是赞誉,陛下亦明书法之道,当知王羲之爱鹅,以鹅行入书之说。大鹅行路,姿态昂扬,步调从容,顾盼生威,岂不正和了这位出身名门,年少得志的河西第一武臣?”
“哈哈哈,好一个赞誉之词,论及黑白颠倒,指曲为直之能,普天之下莫有胜于你的了。”李恪闻言,指着王玄策笑道。l
王玄策最善纵横之道,言辞犀利,李恪的话倒也不算冤枉了他,不过李恪自己也不觉着王玄策所言出了格,也不会觉着不快,毕竟李恪如此重用王玄策,除了王玄策的忠心外,还有的就是这颠倒黑白之能。
李恪和王玄策说着话,片刻后便到了姑臧城下,裴行俭看着李恪近前,连忙迎了上去。
“末将凉州都督裴行俭,拜见陛下。”裴行俭快步行至李恪马前,俯身拜道。
李恪看着裴行俭上前,抬手将裴行俭扶起,笑道:“守约快起,你为朕驻守凉州,咱们君臣可是许久未见了,朕都有些想你了。”
此番李恪对吐蕃动了心思,为了早日布置此事,也为了稳定西北,今岁的新年,以往都会进京述职的裴行俭都不曾进京,算起来李恪和裴行俭确有一载多未见了。
裴行俭道:“末将确实是许久未见陛下了,末将也思念陛下,若非末将有要职在身,末将真恨不得去长安迎候陛下来凉州。”
李恪拍了拍裴行俭的肩膀,道:“你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安心为朕守着这凉州大门便是。”
裴行俭笑道:“末将不过说说而已,陛下的嘱托,末将还是记得的。”
李恪闻言,对裴行俭问道:“近来吐蕃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裴行俭如实回道:“倒也没什么大的动静,只不过是年后吐蕃西面的兵力调动越发地频繁了,但这也还在陛下预料之内。”
现在象雄之乱还在继续,光凭禄东赞一人之力,实在无法全面压制象雄余部,会自国中调兵往西也是应当的,这倒也正和李恪的心思。
“象雄起兵,苏毗不臣,吐蕃内乱,现在可正是最好的时机,朕命你准备的事情,你准备地怎么样了?”李恪走在最前,一边策马往城中去,一边对裴行俭问道。
裴行俭回道:“咱们大唐厉兵秣马数载,为的就是今日,臣已经准备妥当,陛下尽可安心。”
裴行俭行事一向稳妥,李恪看着裴行俭成竹在胸的模样,心知想必已是稳当了,于是问道:“是怎么个章程,说来于朕听听,朕在凉州不便久待,可等不了太久。”
裴行俭策马跟在李恪的身后,笑着回道:“不久,就在今日傍晚之前,会有一队吐蕃商旅过路,前来姑臧城投宿,到时会有我凉州士卒例行检查,在这队商队所运的货物中发现吐蕃制式的兵甲,以此罪将他们扣拿。”
李恪摇了摇头道:“私运兵甲,这是商队之过,想要以此对吐蕃发难,是不是有些牵强,证据也远远不足?”
裴行俭道:“若是只此当然不足,就在今夜还会有厨子在陛下的饮食中投毒,欲毒杀陛下,幸被君买发觉,才免于如此祸事,而此人则会指认这些吐蕃商旅,到时这吐蕃人的罪过可不就坐实了吗?”
李恪好奇地问道:“你能猜到这吐蕃人的行踪,这些吐蕃人是你的人?”
裴行俭回道:“不,他们是真的吐蕃人,正儿八经的的黑商贩,末将盯着这伙人已经有些时候了。”
李恪道:“如此说来这伙人倒是真的了,那刺客呢?”
裴行俭道:“陛下的身边不会有刺客,所以那刺客是假的。”
李恪抚掌笑道:“假的刺客指认真的商贩,如此一来这些人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今日之事要朕做些什么?”
裴行俭道:“陛下什么都不必做,就等着明日早间雷霆大怒,兴西征之师便好。”
。
第八章 刺客风波
当初在弃宗弄赞故后,李恪为了让新任赞普贡日贡赞能够腾出手来对付禄东赞,不止自星宿川撤军,通过朗日林芝传递对吐蕃的“善意”,还和吐蕃议定了互不交兵的协定,所以大唐和吐蕃是有和约在的。
李恪是天下众望所在的天可汗,不是什么小国君王,他是不便主动撕毁和约,向吐蕃动兵的,所以李恪要想对吐蕃动兵,还需要一个理由,裴行俭给李恪的正是这个理由。
天可汗李恪驻跸凉州,巡视陇右,正是为了震慑西域诸国,而吐蕃也正在这西域诸国之列,会被李恪所为威慑到,觉出危机,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诸如行刺类的应激举动也就不奇怪了。
就在李恪行抵凉州的当日,李恪行宫所在的凉州大都督府内便出来刺客竟有人意欲毒杀唐皇李恪的消息,不过幸为卫率大将军席君买察觉,才没有铸成大错。
不过李恪虽然性命无忧,但毕竟是在凉州遇到的事情,裴行俭身为凉州都督难辞其咎。
就在出了此事的次日,裴行俭身上的官职便被李恪撸了干净,从凉州都督这个河西第一武臣,变成了凉州军中的一个小卒,也就是裴行俭是李恪的潜邸功臣,还是李恪念在旧情,还能留在军中效力,戴罪立功,若是换成了旁人恐怕都丢了性命。
裴行俭是李恪的心腹爱将,跟随李恪多年,遇到此事裴行俭尚且被如此重惩,更遑论是那些吐蕃人了,李恪在得知此事后,雷霆大怒,当即就遣使去书前往逻些,问罪此事。
吐蕃,逻些城,布达拉宫。
当李恪问罪的消息传到吐蕃后,吐蕃上下举国皆惊,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其中最是惊慌的则莫过于赞普贡日贡赞了。
贡日贡赞会如此惊慌,其中的缘故与旁人都有所不同,旁人会惊慌,是因为吐蕃行刺李恪,已经触怒了唐皇,已经内忧外患的吐蕃国上下即将面对唐皇的怒火。
而贡日贡赞会如此惊慌,远胜旁人,不止是因为吐蕃触怒了李恪,而且是因为所有人都以为此事是他命人做的,唯独贡日贡赞自己不知道是谁做的。
面对如此变故,手段还嫩的贡日贡赞自然有些慌了手脚,也不敢独自应对,连忙传来了在禄东赞之后继任吐蕃大相的赤桑扬敦来宫中商议此事。
“臣赤桑扬敦拜见赞普。”赤桑扬敦进宫,对贡日贡赞拜道。
贡日贡赞连忙着赤桑扬敦起身,道:“大相快快起身,现在凉州的事情,大相可曾听说了?”
赤桑扬敦道:“此事臣确实也听说了,现在此事在宫外闹到动静极大,对赞普的声望很是不好。”
当初贡日贡赞外调禄东赞,就已经在朝中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但禄东赞毕竟是吐蕃的臣子,象雄都督也还是高位,所以当时这场子也还压住了,但现在贡日贡赞又闹出了这等事情,开罪了大唐,朝中反对的声音自然就重了。
贡日贡赞不安道:“此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赤桑扬敦道:“唐使问罪,这么大的事情,谁能瞒得住。赞普实在是心急了些,怎能急着做出这等事情来。”
赤桑扬敦说着,还跺了跺脚,显然是对此事很是不满,对唐廷的态度很是担忧了。
赤桑扬敦的反应叫贡日贡赞更加不安了,连赤桑扬敦都这么想,都觉着此事是和自己有关的,更别提旁人了。
而且赤桑扬敦会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当年弃宗弄赞还在位时,大力发展对大唐的细作,当时这股细作就是掌握在贡日贡赞的手中的,贡日贡赞自然是有这个本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贡日贡赞闻言,心中大急,苦着一张脸道:“大相误会我了,此事绝非我所为,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不比你们早多少。”
贡日贡赞说的绝对是真心话,李恪的动作很快,生怕给了吐蕃人反应的时间,贡日贡赞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做出更多的准备。
看着贡日贡赞的模样,对于贡日贡赞所言,赤桑扬敦也不知真假了。贡日贡赞的性子有些极端,空有志向,但行事的分寸却一向掌握不好,光从他处置禄东赞一事便能看得清楚,所以他面对贡日贡赞的话,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不过赤桑扬敦并不曾就此事的真假和贡日贡赞多说什么,毕竟事情已成定局,如何处置此事才是最为紧要的。
赤桑扬敦对贡日贡赞问道:“事已至此,不知赞普欲如何处置此事?”
贡日贡赞的脑袋已经有些懵了,贡日贡赞摇了摇头,对赤桑扬敦道:“我现在脑袋乱地很,已经没了主意,此时传大相来就是想听听大相的意思。”
赤桑扬敦思虑了片刻,回道:“现在象雄内乱,国中的许多兵力都被调去了象雄平乱,就是禄东赞那边也不是很安稳,现在绝不是和唐军动刀兵的时候,眼下当务之急是稳住唐军,争取早日灭了象雄。”
现在的象雄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象雄旧王室、禄东赞、逻些的援军、唐军支持的势力,还有和象雄临近的苏毗,现在的象雄势力混杂不堪,就像是一个虽是会炸开的火药桶,如果处置不当,随时都会被引燃,甚至吞没大半个吐蕃,祸及逻些。
贡日贡赞连声应道:“大相说的是,眼下当务之急是在和唐军动刀兵之前先稳住象雄的局势,否则我吐蕃经营数十载的大好局势就一朝散尽了。”
贡日贡赞现在的话倒是叫赤桑扬敦安心了几分,至少贡日贡赞还是认得清局势的,知道事情的轻重该当如何。
赤桑扬敦道:“既如此,那就请赞普亲自手书一封,并送上金银珠宝,由臣亲自带着去凉州,向唐皇请罪,并说明此事的缘故,将赞普从中摘出来,以期望唐皇息怒,暂不追究此事。”
请罪之事,贡日贡赞身为吐蕃赞普,自然是不能亲自去的,免得李恪怒上心头,要了他的性命,但此事干系重大,又不能由其他的臣子代劳,大相赤桑扬敦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贡日贡赞殷切地一口应道:“好,我这就手书一手,有劳大相亲自跑一趟了。”
庶子夺唐
第九章 兵贵神速
按照贡日贡赞和赤桑扬敦议定的意思,是想要在李恪真正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之前,带着贡日贡赞赔罪的诚意前往凉州,以期能消了李恪的怒火,但李恪又怎会让他们如愿。
正所谓兵贵神速,这一战是李恪蓄意已久的,李恪不会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自然是越快越好,最好能打贡日贡赞一个措手不及,所以就在李恪问罪的使节到了逻些的同时,西征的前部大军已经自凉州开拔了。
赤桑扬敦并没能如愿在凉州姑臧城见到李恪,他见到李恪的时间比想象地要早上许多,当他出行快五日,刚到达木城的时候,前线就已经传来了消息,唐皇李恪在刺客一事后大怒,下旨御驾亲征,前部受旨戴罪立功的裴行俭已经率军三万行抵星宿川了。
星宿川,吐谷浑和吐蕃的交界所在,在当初李恪收剑归鞘,下旨裴行俭自星宿川撤军后,时过近三载,这把利剑又重新悬在了吐蕃的头顶。
李恪时隔短短数日便重新启用裴行俭,命还是待罪之身的裴行俭领兵直奔星宿川而来,显然是动了真格了,大唐与吐蕃两国间大战一触即发,赤桑扬敦更不敢有丝毫的耽搁,马不停蹄地就往现在御驾所在的西都城而来。
西都城乃鄯州治所所在,居于凉州西南,相距姑臧城已经四百余里之遥,由此可见李恪西征之迫切,就在问罪的使节前往逻些的时候,自己的御驾已经在西征的路上。御驾西征,李恪是一日都等不及了。
对于吐蕃这一战,李恪是筹谋许久了,如今抓住了机会,自然是要先将此事坐实,不给朝中百官再劝谏的机会,于是自己一面御驾开拔,先往鄯州去了,一面下旨长安,命辅政的宰相调集大军,准备驰援西征。
军情紧急,哪怕是片刻都耽误不得,更何况是御驾亲征,传旨的使者一日不歇,便带着李恪的圣旨直奔长安而去。
长安城,大明宫外朝,中书省,政事堂。
政事堂,国家中枢,宰相及朝中重臣议事之所在,在龙朔朝前,一直是置于门下省的,但在李恪登基后,重用帝师岑文本,以岑文本为诸相之首,为了削弱尚书省的权力,均衡相权,李恪遂将政事房挪去了中书省,以重中书。
“陛下的旨意想必诸位已经看到了,你们以为该当如何?”岑文本端坐于主位,手边放着李恪命人传来的圣旨,对政事堂中的众人问道。
岑文本之言一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