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吐蕃使团进京以来,这几日朗日林芝一直压抑地厉害,不止是心里,身体上也是一样,直到昨夜李恪来了拾翠殿,和朗日林芝说了那番话,朗日林芝才放了心。昨晚一夜,放下负担的朗日林芝缠了李恪几回,折腾了许久,现下确是身体酸乏地厉害。
朗日林芝被李恪放躺在床榻上,对李恪道:“臣妾谢过陛下怜惜,陛下稍待,待臣妾传了多吉进来为陛下更衣。”
朗日林芝说着,便传了多吉进殿,为李恪更衣。
李恪传见的李靖已经在进宫的路上,李恪动作不慢,穿好衣裳嘱咐了朗日林芝一句好生歇息,便离开回了紫宸殿。
李恪走后,多吉站在朗日林芝的床前,看着还在床上躺着的朗日林芝,面色轻松,脸颊上还带着些许粉红,气色正好,与昨日抑郁的模样全然不同了。
多吉道:“陛下当真厉害,不过一夜的功夫,公主就变了模样,实在叫人讶异。不过看着公主现在的模样,多吉也就放心了。”
朗日林芝道:“有些事情郁结于心,埋着总也不是法子,想通了自然就好了。”
多吉笑道:“公主能这么想就是最好了。”
多吉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一事,对朗日林芝问道:“陛下已经走了,婢子可要现在给公主端药?”
朗日林芝道:“药?那药以后都不必再喝了。”
朗日林芝正是最好的年纪,李恪虽然来朗日林芝这边并不频繁,但也谈不上冷落,朗日林芝嫁给李恪近八载,至今还未有子嗣是有缘故的。
因为朗日林芝在每次李恪从她这边走后,朗日林芝都会服药,这药是高原土方,用以避子之用,所以朗日林芝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怀上李恪的子嗣。至于朗日林芝为何不愿怀上李恪的子嗣,这也是弃宗弄赞对朗日林芝的多番嘱托。
以往在朗日林芝的眼中,她是吐蕃人,身在大唐是居于异乡,吐蕃才是故国,一旦她为李恪诞下子嗣,她和孩子都会成为李恪将来对付吐蕃的手段。
这些是弃宗弄赞曾经告诉过她的,她也曾经一度对此深信不疑,但现在,她经过昨日的事情后不会再信了。
自打她嫁来长安至今,李恪从没有拿她作为筹码,对付过吐蕃,哪怕一次都没有,李恪反而对朗日林芝颇多回护,哪怕是在两国关系剑拔弩张的时候。
反倒是吐蕃,弃宗弄赞为了求娶大唐公主,不惜给李恪施压,他在做此事的时候又可曾有半点想过他身在长安的亲妹?
吐蕃求亲不成,弄僵了两国的关系,吐蕃使节倒是早早地跑了,却把朗日林芝陷入的尴尬的处境,也幸好李恪并没有为难朗日林芝,反而颇多体谅,否则朗日林芝年纪轻轻,如果被李恪疏远唾弃的话,这一辈子只怕都难熬了。
多吉和朗日林芝一同长大,最关心的就是朗日林芝的身体,她一听朗日林芝所言,顿时笑了出来。
多吉道:“我听说这些药对身体并无好处,吃多了怕是伤身,公主虽然常服滋补之药将养,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能不吃便是最好了。”
朗日林芝道:“你说的是,我以往常服这些药,一时半会儿想有身孕只怕是不易的,你今日去一趟太医署,请太医给我开些滋养身子的方子。”
多吉闻言,惊讶地问道:“公主是准备为陛下生子了吗?”
朗日林芝道:“不错,我身在大唐,恐怕此生都不会再回吐蕃,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朗日林芝身在宫中,若是久无子嗣终归不是办法,以往她如此是为了吐蕃,为了弃宗弄赞,但现在她对吐蕃所为已经彻底失去了信心,她更不再指望吐蕃能够再庇护她,在将来支撑她,她所能依靠的是她自己还有李恪。
朗日林芝如果能为李恪诞下子嗣,就算将来大唐不能如愿击败吐蕃,他的孩子不能成为吐蕃赞普,但至少也是大唐亲王,朗日林芝的一生便就有了依靠,这总好过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
多吉问道:“公主这么做,那赞普那边该怎么交代。”
朗日林芝道:“赞普的心里从来没有我这个阿妹,更没有顾及我的生死,我又何必对赞普有什么交代,经过这次吐蕃使团求亲,我看清了太多事情。”
多吉知道朗日林芝的意思,多吉道:“赞普所为实在是不妥了些。”
朗日林芝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对多吉道:“我于吐蕃而言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子,可有可无罢了,真正把我放在心上,尽力照拂着的只有我的夫君而已。多吉你记住,从今天开始,我们的靠山变了。”
第六十二章 李靖
“踢踏、踢踏、踢踏”
清晨,安静的大明宫中,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在进宫的龙道之上响起。
大明宫内,天子居所,是不准走马的,更不要说是乘马车了,但这辆马车却能自望仙门入宫,过昭训门、含耀门,到了天子所在的紫宸殿所临的紫宸门下,一路之上如入无人之境,无人盘问,也没有一个人阻拦。
因为禁军士卒不必多问,光是看这马车的样式,幡杆上所悬的牌号就能知道这马车中所乘的是何人了御内乘马,天子特许,正是大唐第一名帅、卫公李靖。
卫国公李靖,李恪的半个授业恩师,于李恪而言虽没有岑本和秦叔宝的那般师徒名分,但李恪用兵半承李靖,半承李世民,这份实在的关系却是有的。
李靖年已过七旬,体弱且腿脚不便,进宫的路不近,李靖只怕体力不济,故李恪特下令准李靖一月一朝,车马进宫,免于劳累。
李靖的车马到了紫宸殿下,右龙武卫大将军席君买已亲自在殿外等候。
“卫公。”李靖在家奴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席君买亲自上前,席君买亲自上前,拱手道。
李靖看着上前席君买,道:“我不过一介老朽,幸蒙圣恩罢了,怎敢劳大将军相侯。”
席君买起身,道:“这是末将应当的,陛下已在殿中等候,请卫公随我前往。”
席君买说着,亲自上前扶着李靖,缓缓地登上了紫宸殿的台阶。
李靖年迈,腿脚不便,李靖一手架着席君买手臂,一手拄着拐杖,缓缓登殿,盏茶的功夫才进了紫宸殿中。
李靖到了紫宸殿中,此时李恪已经在殿中坐着,看着殿中墙上挂着的辽东一带的地图,全神贯注,显然是在思虑着战事。
“老臣年迈体衰,腿脚不便,劳陛下久侯了。”李靖走到殿中,对李恪行礼拜道。
李恪听到李靖的声音,才知李靖到了,忙把注意力从地图上抽了出来,快步上前扶起李靖道:“卫公原在府上荣养,是朕唐突了,贸然请了卫公进宫。”
李靖起身道:“陛下不以臣老迈,还能问臣以国策,是臣之幸。”
李靖说完,看着墙上悬着的地图,问道:“陛下方才可是在思虑东征之事?”
李恪回道:“不错,这也是朕请你进宫的缘故,元月之后东征之战便当动兵,卫公是当世名帅,天下用兵之人无能出右者,故在此之前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当着李靖的面,李恪这么说确实有些夸赞的意思,但这也是实情,也是李恪心中坚信的事情,论及用兵之能,李靖莫说是放在大唐了,就是纵比古今天下,能和他并肩的也不会超过五个。
李靖对李恪的夸赞神色上倒是不见有丝毫的起伏,只是道:“陛下此战,势必是有灭国之意的,此事非同小可,老臣想先听听陛下的意思。”
“那朕来抛砖引玉,便就献丑了。”
李恪闻言,走到地图前,顿了顿,指着地图上辽东一带对李靖道:“上次父皇亲征,一路连下辽东数城,却受挫于安市城下,高句丽安市守将梁万春善守,安市又是坚城,故而此番朕不欲以主力强攻安市,而欲兵分三路,速取高句丽。”
此前李世民御驾亲征,为保证李世民的安危,放弃了许多出奇兵的机会,只以正师堂堂正正地攻城拔寨,故而拖了许久,拖到了入冬,李恪吸取李世民的教训,自然要另择他法了。
李靖拄着手杖,看着李恪,问道:“不知陛下所言的是哪三路?”
李恪先后指着安市、熊津和平壤三城道:“其路一,走大路,以大军出辽东,围攻安市城,牵制高句丽主力;其二,取水路,以偏师渡海,取泗沘城,夺百济腹地,断高句丽南面之援;其三,取小路,以精锐直取平壤,趁其大军被牵制,南北无援之际速取其都。”
李恪所布三路大军,其中精义正习自李靖兵法。轻重相倚,以奇辅正,李恪以安市和泗沘两路主力为饵,掩护奇兵直取其都,正是李靖用兵的精髓所在。
李靖听了李恪的话,并未急着说话,而是先思虑了片刻后,才道:“陛下这么做,只怕志不止于高句丽和百济,或还在新罗?”
李恪的布置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新罗,但却被李靖猜出了自己的心思,这着实惊到了李恪。李恪听了李靖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就笑了出来。
李恪道:“朕用兵之道多习自卫公,朕的心思卫公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不知卫公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靖笑了笑,回道:“陛下若只欲以偏师牵制百济和高句丽,何必取百济国都泗沘,直取其北面重镇熊津更好。
熊津与高句丽相近,一旦陛下取了熊津,高句丽势必分兵南防,对奇袭平壤更有好处。陛下用兵多年,此事陛下不会不知,但陛下仍旧这么做,当是为了破百济国都泗沘,取其粮草辎重,已备久战。而陛下如此步步为营,自然为了西面的新罗。”
李恪抚掌赞叹道:“卫公用兵,不止能断军势,还能明人心,朕佩服,实在是佩服。”
李靖谦虚道:“陛下谬赞了,臣不过用兵已久,熟悉了。”
李恪问道:“既然卫公已经猜出来了,那朕也就不瞒着你了。三韩之人最是反复无常之辈,其君臣上下也多逐利宵小,貌忠而实奸,最善落井下石,难以信任,留之总是隐患。朕正欲借此良机一举平定三韩,彻底绝了东患,你以为朕的布置可否?”
李靖回道:“陛下所言极是,老臣也曾同三韩人打过些交道,他们中虽也有纯良之辈,但也多有秉性不佳之人,确实难堪大用。陛下的布置并无不妥,陛下想彻底绝了东患也是应当,只是新罗名义上还是我大唐藩属,贸然攻之恐怕会引起非议,朝中阻力也不会小。”
李恪道:“朕也有此忧,所以朕准备先斩后奏,饶过朝堂,直接下命于将帅。”
李靖闻言,想了想,摇头道:“若是如此,恐怕于陛下声望不佳。”
李恪听着李靖的意思,似乎已经有了盘算,于是问道:“那卫公可有策教我?”
李靖:“老臣听闻新罗君臣不和,新罗国主已被架空,现在新罗大权便在权臣金春秋手中,而眼下金春秋的使节就在长安,陛下何不见他一面?”
第六十三章 老骥伏枥
就三韩之事,李恪和李靖在紫宸殿中商议了许久,一直说到了巳时中,李靖方才起身离去。
“卫公腿脚不便,朕送送卫公。”李靖也是大唐开国元宿,三朝老臣了,李恪看着李靖起身,自己也忙起身,跟上了几步,对李靖道。
李靖拄着手杖,看着李恪也跟了上来,欠身道:“老臣年迈,腿脚不便,陛下费心了。”
李恪道:“卫公说的哪里话,正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卫公虽已年迈,但才略不减当年,用兵之能朕这一辈子是望尘莫及了。”
李恪虽有些奉承之意,但却也是心中所想,李靖用兵之能才冠当世,贞观之后,除了已故的李世民或可与李靖一试之外,只怕再无旁人了。
纵观李世民一生,李世民从不曾如往代帝王那般因为功高震主的担忧而迫害过任何一个开国将领,这其中既是因为李世民自己功勋盖世,也是因为李世民对自己的用兵、驭兵之能有着绝对的信心。
但唯独李世民对李靖有着几分忌惮,这也是李靖近些年闭门不出的缘故。连李世民对李靖的用兵之能都有几分忌惮,这足显李靖的了得了。
李靖听着李恪的话,却玩笑道:“陛下这话出自曹操,曹操是逆臣,老臣可不敢当下此语。”
李恪笑道:“卫公一生用兵大胆,但行事却谨慎惯了,这话倒是朕说地差了,卫公当是老狐狸,越老越诈。”
“这句话,老臣倒是当得起。”李靖听了李恪的话,笑了出来。
李靖年迈,脚步本就不便,又拄着手杖,就越发地慢了,从殿内到殿门的百余步路,也走了些功夫,但这还不是最难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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