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待朗日林芝怎么样,多吉是看在眼中的,朗日林芝虽是吐蕃人,李恪虽是高高在上的大唐帝王,但李恪心疼和体谅朗日林芝远嫁不易,待朗日林芝从不轻慢,也没什么架子,每逢节礼也更多颇多赏赐,与另外几位妃子无异,甚至还更多几分宽让。
李恪待朗日林芝一向很好,但现在桑布扎却因为和亲之事惹恼了李恪,若是李恪因此而对身为吐蕃公主的朗日林芝疏远了,那朗日林芝在宫中只怕越发地为人所不容了。
朗日林芝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以为桑布扎有权力说这样的话吗?”
多吉听了朗日林芝的话,想了想,一下子不说话了,朗日林芝说的是,桑布扎不过是使节,他代表的就是吐蕃赞普弃宗弄赞,他不敢自作主张,他的话自然就是弃宗弄赞的意思了。
对于吐蕃而言,和大唐一战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李恪敌视吐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一点吐蕃君臣都很清楚。
所以对于吐蕃而言,他们胁迫李恪和亲,成了自然最好,就算不成,对吐蕃也没有实际上的损失,因为这一战本就无法避免,和亲与否,翻脸与否都不过是面子上的事情,内里的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其中唯一一个最难做的就是外嫁大唐的朗日林芝了。
此事之后,朗日林芝的处境不难预料,弃宗弄赞也不会不知道,但弃宗弄赞还是这么做了,说白了,包括弃宗弄赞在内的吐蕃决策层,从头到尾就根本都没有把朗日林芝的处境考虑在内,已经默认牺牲掉了她。
过了片刻后,多吉无奈地叹道:“这只怕是赞普的意思。”
朗日林芝道:“各人各家,都是君王,都是嫡亲的妹妹,但却也是全然不同的命。”
朗日林芝的话虽未指明,但其中的意思也不难猜,她这是在拿自己的命运和高阳长公主相比较,李恪为了维护小妹高阳,两拒和亲,不惜与吐蕃开战,而朗日林芝却只是弃宗弄赞的政治工具,就算没有李恪,也注定只是联姻的棋子而已,只不过会换一个国家。
朗日林芝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刚刚种下还未发芽的格桑花种,仿佛看到了自己一般,也不知能不能活得下来。
朗日林芝眼睛望着窗外,思绪远飘,还浑然不知自己的身后已经来了人,而来人正是刚刚她口中的李恪。
李恪来到偏殿之中,多吉倒是看到了李恪,连忙便要见礼,但李恪立刻抬手止住了正要见礼的多吉,又摆了摆手,示意多吉退下。
多吉看着李恪静悄悄地过来,脸上还带着笑,显然是没有恶意的,只怕是想要趁着朗日林芝不在意逗逗她,多吉也放心了不少,因为至少看来李恪并没有因为吐蕃使团的事情和朗日林芝置气,还是与以往一样的,毕竟是大国天子,还是有其气度的。
李恪一向没有架子,常和身边玩闹,多吉不好扫了李恪的兴致,点了点头,便悄悄退出了偏殿,还把门带上了。
李恪站在朗日林芝的身后,看着眼前望着窗外发呆的女子,心中也不免有几分疼惜。
朗日林芝和李恪虽是和亲而来的婚姻,但朗日林芝也实实在在是李恪的女人,在身边陪了李恪八年,李恪是重感情的人,如果说李恪对朗日林芝没有情谊那是绝不可能的。
贞观十四年,年仅十六的朗日林芝千里嫁来长安,如今虽一过八载,但朗日林芝也不过才二十有四。
二十四岁,本该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但朗日林芝却早早地背负家国之任,千里远嫁来到了异国他乡,其中伤感不言自喻。
李恪每每读史,看到汉书时便常感叹昭君之命数,世人皆颂王昭君深明大义,肩负家国,不让须眉,可谁又能懂她的无奈和悲凉呢?
王昭君如此,而现在李恪的身边又何尝不是又一个吐蕃的“王昭君”?
李恪看着朗日林芝的背影,脸上挂起笑意,走到了朗日林芝的身后,轻轻拍了拍朗日林芝的肩膀,问道:“公主殿下这是在看什么呢?”
第六十章 效仿突厥
朗日林芝原本正在发着呆,突然身后传来了李恪的声音,朗日林芝也是被吓地一愣。
朗日林芝听到了背后李恪的声音,抬头望去,连忙起身行礼道:“臣妾拜见陛下。”
李恪扶起朗日林芝,看了眼窗外,对朗日林芝问道:“屋外光秃秃的一片,你在看些什么?”
这几日间,尚舍局奉李恪口谕,已经把后面的坡子整个翻了遍土,种上了格桑花的花种,现在外面的坡子可不正是光秃秃的,只看到土色。
朗日林芝回道:“臣妾在看花,等着格桑花开花。”
李恪笑道:“这些花要开,至少也还要一个多月的功夫,还早呢。”
朗日林芝抬头,也看着窗外的土坡,道:“格桑花是长在高原的,与此地气候不同,也不知这些花在关中还能不能开地出来。”
李恪道:“这你大可放心,格桑花艳而不娇,最易生长,而且宫中也有最好的花匠,朕可以安排人来这里看护,你种下的格桑花必定能够长好的。”
“但愿如此吧。”朗日林芝轻叹了一声道。
李恪看着朗日林芝的模样,问道:“你性子活泼,甚少有如此伤感的时候,可是思乡了?”
朗日林芝回道:“臣妾立国多年,突然看见故国风物,难免有些思乡,叫陛下见笑了。”
李恪道:“这有什么的,当年朕少年出质突厥,在北地时也时常思乡,南望长安,恨不能回,你的心情朕理解地很。”
李恪说着,突然又想起了一事,道:“只可惜吐蕃使团担心朕会为难他们,已经匆匆辞行准备回国了,否则你也可以随他们回一趟吐蕃,就当走了趟娘家。”
朗日林芝讶然问道:“陛下肯让臣妾回吐蕃?”
李恪道:“你一来大唐,数载亦不曾还乡,你还乡探视一趟待来日再回也无不可。”
朗日林芝接着问道:“大唐和吐蕃关系不睦,陛下就不怕臣妾一去不返了吗?”
李恪笑道:“将心比心,朕信得过你。而且你是朕的妃子,大唐和吐蕃两国不睦又与你何干。无论如何,朕总不会拿自己的妃子去威胁外人吧。莫说是现在了,就算有朝一日,吐蕃真的有兵临长安的本事,那也是朕战之过,技不如人,朕也绝不会迁怒于你。”
朗如林芝听了李恪的话,心中不禁多了几分感动,大唐和吐蕃已经翻了脸,李恪却仍还愿意把身为吐蕃公主的朗日林芝放回吐蕃,其中情谊朗日林芝看地很清楚。
朗日林芝道:“陛下心胸广阔,臣妾谢过陛下恩德。不过臣妾既然已经嫁来长安,便再没有想过回吐蕃的事情,这吐蕃臣妾是断不会回的。”
李恪道:“回或不回都无妨,只是你记住一点便好,自打你嫁入长安起,你便是朕的人,朕自会护着你,与两国关系无关。”
朗日林芝性情比较直率,不太懂得隐藏心事,也不愿意隐藏心事,吐蕃使团的事情叫她寝食难安,如今李恪又说了这番话,朗日林芝的心里踏实了许多,就更不愿遮掩了。
朗日林芝突然抬头对李恪道:“今日大宴上的事情,吐蕃使团做地有些出格,叫陛下为难了。”
李恪知道朗日林芝所指何事,笑着问道:“你说的可是桑布扎求亲一事?”
朗日林芝道:“高阳公主是陛下亲妹,视同掌上明珠,是绝无外嫁可能的,桑布扎和塞汝贡敦君前失礼,实在不该。”
李恪摇了摇头道:“桑布扎和塞汝贡敦所为,不过忠君之事而已,他们所言必然也是你兄长交代的,怪不得他们,倒是他们今日所为也给朕提了个醒。”
“陛下何意?”朗日林芝问道。
李恪回道:“吐蕃近年来连战皆捷,内忧外患已除,国中上下战意正盛,如塞汝贡敦那般好战之辈不在少数,朕也该早些打算,朕已经命裴行俭领军西进吐谷浑防卫,不给吐蕃可乘之机。”
朗日林芝有些担忧地问道:“因和亲之事,大唐和吐蕃一战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李恪果断回道:“大唐和吐蕃一战确已是必然,但却与和亲无关,就算没有和亲之事,也会因为西域或吐谷浑而战,不过早晚罢了。”
对于自己的兄长弃宗弄赞,朗日林芝是知道的,弃宗弄赞和李恪一样,都颇有野心,吐谷浑是大唐和吐蕃碰撞的前沿,谁得了吐谷浑,谁就在两国之争中占据先手。而西域又是两国扩张的重点,必有争斗,故而只要有西域和吐谷浑在,这一仗就不可避免。
至于和亲之说,对弃宗弄赞而言只是缓兵之计,对李恪而言不过是将来开战的借口,仅此而已。
李恪说着,突然想起一事,饶有兴致地对朗日林芝问道:“有朝一日大唐若真的和吐蕃开战了,朕和你兄长,你以为谁人能胜?”
朗日林芝从没想过李恪竟会这么问,一下子有些愣住了,过了片刻后才道:“臣妾来此是为和亲而来,陛下说的是臣妾却不曾想过。”
李恪问道:“那若你现在想来呢?”
朗日林芝思虑了片刻,回道:“臣妾不知大唐能否胜过吐蕃,但臣妾知道吐蕃必定胜不过大唐。”
李恪点了点朗日林芝的额头,道:“林芝所言有些取巧了。”
朗日林芝所言确实是取巧了,朗日林芝出生吐蕃,自然是不希望吐蕃被大唐所灭,而朗日林芝又身在大唐,也不便说大唐不敌吐蕃,惹恼了李恪。
朗日林芝解释道:“臣妾所言并非取巧,而是实情。吐蕃位处高原,中原人登之不易,大唐要灭吐蕃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大唐国力强盛,吐蕃纵是再过百年也拍马不及,吐蕃自然绝胜不过大唐。”
李恪笑道:“若依你所言,我大唐倒是先立于不败之地了。”
朗日林芝道:“臣妾不通行伍之事,所知只限于此,还望陛下勿怪。”
李恪摆了摆手道:“你说的并无不妥,只不过你却低估了朕取吐蕃的决心,在朕的眼中吐蕃和突厥并无不同,朕在漠北和突厥能做到的事情,在吐蕃一样可以。”
朗日林芝不解地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李恪揽过朗日林芝的腰肢,将朗日林芝揽入怀中,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如今的漠北已是我大唐边州,突厥更是我宗室封疆,此事在突厥能成,那在吐蕃也一样,你觉得呢?”
李恪之言一出,朗日林芝哪还不知李恪的意思,李恪先以阿史那云为突厥女汗,后欲以将来阿史那云的子嗣继位突厥可汗。而现在李恪这么说,自然就是有意在灭了吐蕃后让朗日林芝和李恪将来的孩子去做吐蕃的赞普。
吐蕃赞普,只要将来大唐败了吐蕃,只要她怀上了李恪的子嗣,李恪就会效仿突厥,让她的孩子做吐蕃赞普,朗日林芝听着李恪的话,心中猛地有一些激动。
朗日林芝身子一软,靠在李恪的怀中,柔声道:“臣妾听凭陛下安排。”
第六十一章 吐蕃赞普
拾翠殿,次日清晨,天色刚亮。
自打李恪登基以来,虽然以朝中饱学之士充翰林院,佐理政务,肩上的事情少了许多,压力也轻了不少,但李恪自己却没有赖床晚起的习惯,哪怕政务没有这么紧急,李恪也早早地起了。
“陛下起来了。”李恪起身,正坐在床头穿衣,虽然动静不大,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吵醒了本就睡得很轻的朗日林芝,朗日林芝迷迷蒙蒙地睁开了双眼,对李恪问道。
李恪轻轻地摸了摸朗日林芝的额头,道:“你怎么也醒了,可是朕动静太大,搅扰了你。”
朗日林芝回道:“臣妾睡地本就浅,与陛下无关,只是陛下怎地起地这么早,不再多歇会儿。”
李恪笑着回道:“东征之战在即,朕今日召见了卫公进宫议事,朕要去紫宸殿见他,故而要早些过去。”
“陛下要见卫公,那可不能耽搁,陛下稍等,臣妾为陛下更衣。”朗日林芝手臂撑起,作势便要起身,对李恪道。
若是平日里倒也罢了,但眼下大唐东征高句丽,这是朝中大事,耽搁不得,而且李恪口中的卫公便是卫国公李靖,李恪更是不能怠慢,朗日林芝不敢多留李恪,连忙起身便要为李恪更衣。
李恪见状,连忙按下朗日林芝的肩头,又让朗日林芝躺回了床上,柔声道:“时辰还早,昨夜你累着了,不必起来,午前你就好生歇着吧。”
自打吐蕃使团进京以来,这几日朗日林芝一直压抑地厉害,不止是心里,身体上也是一样,直到昨夜李恪来了拾翠殿,和朗日林芝说了那番话,朗日林芝才放了心。昨晚一夜,放下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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