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左右为难
李恪是太子,武媚娘虽是其母,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李璄亲密无间的家人,但李璄也知道国与家不可混为一谈的道理。
正如狄仁杰所言,西汉之亡,亡在外戚干政,枝强于干,最后才被外戚中掌权最重的王莽篡汉自代,最后若不是“位面之子”刘秀横空出世,只怕西汉末的乱世还要持续多少年,这天下又是否还能重姓回“刘”。
李璄自然也不想做六畜不识的“孺子婴”,更不想就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让李恪对他失望。
当天晚前,李璄并没有如常往一般将白日里自己做的事情整理清楚给到武媚娘看,武媚娘迟迟没有等到东宫的人过来,心中觉着不妥,于是次日一早便命人传了李璄来立政殿。
“儿李璄拜见阿娘。”立政殿的内殿中,李璄站在案前,对武媚娘拜道。
武媚娘抬了抬手示意李璄起身,而后脸上微露不悦之色,问道:“璄儿,你这出宫才几日,便不把娘的话放在心上了吗?”
武媚娘之言一出,李璄就知道了武媚娘的意思,但武媚娘一向对李璄颇为严厉,李璄对武媚娘也有些畏惧,李璄小心翼翼地回道:“儿哪敢忘记阿娘的话,儿不知阿娘的意思。”
武媚娘道:“娘在你外出开宫前是不是仔细叮嘱过你,要你千万记得每日把自己做的事情明列仔细,于晚前命人送来立政殿交给我看,你昨日怎的没有照做?”
其实现在李璄接触到的多是刑部和礼部的事情,仔细说起来都不能算是朝廷要务,关系朝堂不大,武媚娘知道和不知道都无伤大雅,武媚娘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给李璄养成这样的习惯,如此一来待将来李璄长大了,每日上朝之后也能依旧如此。
武媚娘对此事很是重视,所以当李璄有哪怕一丝丝懈怠的苗头后,便立刻传来李璄问了此事。
左右是避不开的,李璄抬头看了眼武媚娘,而后照着狄仁杰说的话,硬着头皮对武媚娘回道:“儿非是忘了,而是不能这么做。”
李璄的话传入武媚娘的耳中,武媚娘的脸上很快就有了些怒意,她没想到李璄竟然敢这么回她的话,李璄对他想来是言听计从的,何时竟敢忤逆她的意思了?
武媚娘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怒意,而是对李璄问道:“你独自开宫满打满算不过在五日的功夫,便就如此忤逆娘的意思,将来日久了,眼里还有我这个娘亲吗?”
李璄听着武媚娘这么说,顿时就更加慌张了,忙道:“儿不敢。”
武媚娘接着训斥道:“你这还不敢?小小年纪便敢忤逆娘亲,你这是大不孝,你可还知道。”
李璄道:“儿不敢忤逆阿娘,只是国事是国事,家事是家事,儿臣将每日处置的朝务禀告阿娘本就于礼法不和,于国制更不和。”
武媚娘听着李璄的话,很快就觉出了异常,因为李璄的话实在不像是他自己说的,李璄是很聪慧,但因为武媚娘对他要求严厉,李璄对武媚娘从来都有些敬重甚至是敬畏,如果是李璄自己,他是断不敢拿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去堵武媚娘的嘴的,所以这话必是有人教他。
“这话是谁教你说的?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离间我们母子之情。”武媚娘神情一冷,一拍桌案,对李璄问道。
“砰!”地一响,武媚娘一拍桌案,李璄被吓地不禁一个寒颤,抬头看着阿娘,有些不解,但更多的却是畏惧。
比起武媚娘给李璄的压力,李璄更喜欢狄仁杰和他说话的方式,李璄也没有想到武媚娘竟然对此事的反应这么大。
武媚娘的动作叫李璄越发地畏惧,但李璄倒也还算护着狄仁杰,面对武媚娘的压力李璄也没有立刻说出狄仁杰的名字,而是就站在殿中,闭口不言。
不过李璄虽然不说,但武媚娘却也不难猜出来,让李璄每日跟自己禀事是武媚娘交代给李璄的事情,如果不是很熟悉的人李璄是不会说的,也不会听取他的话,而整个东宫,真正算是李璄很是熟悉的只有几个人
太子詹事马周,左庶子岑长倩,统领东宫内率的秦怀道,还有就是自幼陪李璄一同长大的狄仁杰。
不管是马周岑长倩还有秦怀道,他们都是李恪的心腹,比起和李璄,他们对李恪更加熟悉,如果是他们在背后怂恿李璄,那他们一定会直接禀告给李恪,尤其是马周,如果是马周知道此事的话,以马周的性子现在只怕已经自己站在武媚娘面前了。
而且这些人都算是李璄的长辈,李璄跟他们虽然熟悉,但还是有些隔阂的,李璄不会把这件告诉他们,所以能促成此事的只有李璄视同兄长的狄仁杰了。
“是狄仁杰撺掇你的吧。”武媚娘盯着李璄,对李璄道。
李璄闻言,抬起头看了武媚娘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去,武媚娘对李璄习惯的小动作再熟悉不过了,看着李璄的这个反应,武媚娘就知道必是自己猜中了。
武媚娘对李璄的脾气还是了解的,他知道眼下这种情况如果再压着李璄也难有什么作用了,而且她方才的反应确实也大了些。
武媚娘心中想着,紧接着竟长叹了一口气,大有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对李璄问道:“你就是这般孝顺的,竟联合着外人来欺负娘。”
李璄道:“儿不敢。”
武媚娘眼中带着些水雾,扭头道:“你还不敢,你这出宫方才几日,便就如此,将来待娘老了,你长成了,娘如何还能指望得上你,如何还能叫得动你。你父皇贵为九五,尚且对太后万般礼敬,你倒好,小小年纪便如此绝情。”
李璄看着武媚娘的模样,竟有了些委屈,这反倒比起武媚娘发脾气更叫李璄担忧,李璄急了,连忙跪倒在地,对武媚娘:“儿绝无此意,儿绝不敢对娘有半分不孝,也不敢不听娘的话。”
武媚娘低头看了眼李璄,她知道今日的火候已经到了,再逼下去也是无用,于是武媚娘背过身去,似乎已经李璄失望已极了,又顿了片刻后才道:“你回去先把《孝经》抄默十遍,待你想明白后再来找我。”
现在的李璄已经为难地厉害,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甚至觉得武媚娘说的有些道理,也自问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真的不孝,有些后悔这么做了。
“诺,儿告退了。”李璄应了一声,而后离开了。
待李璄走后,武媚娘迅速地收起了脸上的哀荣,也不见了方才委屈的模样,对身边的锦儿冷声道:“立即传狄仁杰来立政殿见我。”
第三十五章 名臣之质
狄仁杰对于武媚娘会召见自己,狄仁杰丝毫也不觉着奇怪,毕竟李璄是听了狄仁杰的谏言才不从武媚娘的交代,武媚娘不找他算账才是怪事。
武媚娘传召,狄仁杰很快就自东宫直奔立政殿而去,路上他也不停地斟酌着自己的说辞,显得小心谨慎,不过却不觉着十分害怕。
狄仁杰不害怕倒不是因为轻视武媚娘,武媚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自有威仪,狄仁杰不敢有丝毫的轻视和怠慢,狄仁杰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背后是有人的,而狄仁杰背后站着的是整个东宫和甘露殿中的皇帝李恪。
就在前段时间,李恪曾今在甘露殿中召见过一次狄仁杰,问了关于李璄开宫的事情,当初狄仁杰以为是李恪是因为担心李璄走了歪路,故而叮嘱他好生辅佐,但现在想来是狄仁杰误会了李恪的意思,李恪担心的兴许就是今日这种情况。
狄仁杰昨日思索许久,终于明白了李恪的用意,帝后之间的事情干系重大,更不能告知和交代于旁人,而狄仁杰年少,也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朝臣,又是李恪一手提上来的,和李璄相交甚笃,自然就是做此事的最佳人选了。
就在这一刻,狄仁杰也明白了李恪为何会如此安排东宫属官的人选,太子少师萧瑀,太子詹事马周,太子家令上官仪,这三人都是朝中有名的耿介之臣。
尤其是萧瑀和马周,一个历经大唐三朝,威望深重,一个是帝王心腹,视同臂膀,他们必定是不会赞同皇后干政之事的,他们一旦知道了此事,甚至会直接进宫和武媚娘理论,皇后又怎敢明目张胆地胡来。
“臣太子司直狄仁杰,拜见皇后。”立政殿中,狄仁杰对武媚娘俯身行礼拜道。
武媚娘倒也没有上来就责备狄仁杰,而是抬了抬手,带着些笑意道:“怀英来了,快起吧。”
“谢皇后。”狄仁杰道了声谢,站起了身子。
待狄仁杰起身后,武媚娘问道:“怀英可是自东宫而来?”
狄仁杰回道:“眼下正是上职的时候,皇后召见,臣特自东宫从命赶来。”
“你是陛下选来陪在太子身边的人,本宫此番传你来此不过闲聊,你也不必太过拘束,坐下说话。”武媚娘摆了摆手,示意狄仁杰坐下。
武媚娘说着客气,但狄仁杰可不敢大意,狄仁杰小心翼翼地在武媚娘的跟前坐下,道:“不知皇后有何事,但请吩咐。”
武媚娘没有上来就问狄仁杰关于李璄忤逆她的话的事情,而是先问道:“怀英是并州人吧。”
狄仁杰如实回道:“皇后说的是,臣是并州太原人。”
武媚娘道:“太原狄家,历代仕宦,也是河东名门了。本宫祖籍水,亦在太原,仔细说起来咱们两家也是同乡了。你在璄儿宫中效力,又是本宫的同乡,就更是自己人了,日后可常来立政殿中走动,不要生分了。”
武媚娘和狄仁杰确实都是太原人,是同乡无疑,武媚娘的举止也显得颇为和善,但武媚娘的话却叫狄仁杰不敢领情,毕竟狄仁杰也是能猜到武媚娘的意思的。
狄仁杰不曾多言,但也不能当面拒绝了武媚娘的好意,回道:“日后若有机会,臣必再来宫中拜见皇后。”
武媚娘见狄仁杰应下,于是接着问道:“怀英给璄儿侍读多久了?”
狄仁杰回道:“臣是贞观十四年奉陛下之命为太子侍读,而今已经七载了。”
武媚娘笑道:“七年,着实不短了,你出身名门,自幼为太子侍读,和太子交情甚笃,比起王玄策之于陛下还要更亲近上几分,将来拜相必是板上钉钉的。”
狄仁杰和李璄亲近,而且还是李恪亲自点名的太子侍读,狄仁杰的仕途纵说是一片光明也不为过了,说狄仁杰将来能够拜相也不是夸大,但这个话如果是自武媚娘口中说出,就有几分拉拢的意思了。
狄仁杰是知道武媚娘唤他来此的目的的,所以也不敢承武媚娘的情,免得待会儿再落了武媚娘的套。
狄仁杰道:“小子不过侥幸,得陛下信重,用于东宫,每日诚惶诚恐,只想着不伤陛下英明,至于拜相之事,这是陛下才能够决断的,臣还年少,更不敢有半分奢望。”
狄仁杰的话说的是实情,表现地也颇为谦逊,但话里话外也透露了一个意思,那就是朝堂之事都是李恪决断的,狄仁杰将来能够拜相与否,狄仁杰自己说的不算,武媚娘同样说的不算,只有李恪说了才算。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狄仁杰显然是不买武媚娘的帐了,武媚娘知道自己一贯示好是不成了,于是慢慢地,脸色有些变了,突然开口对狄仁杰问道:“本宫和太子自问也待你不薄,你不敢伤陛下英明,又如何敢撺掇太子做些不孝之事。”
来了,狄仁杰听着武媚娘的话,知道武媚娘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问罪来了。
狄仁杰也是虽明知武媚娘说的是什么,但还是佯作不知,问道:“臣不敢,也不知皇后所言何事?”
武媚娘道:“太子年幼开宫,本宫不放心,故而让太子每日给本宫禀事,你为何撺掇太子,阻止太子这么做?”
面对武媚娘的问责,狄仁杰早有准备说辞,回道:“臣不曾怂恿太子不向皇后禀事,只是告知太子所书之事不可言及朝政而已。”
武媚娘不满地问道:“天家母子,还有不能言及的事情吗?”
狄仁杰道:“若是皇后和太子问的是家事,私事,自然别无不可,但如果是国事,是朝事,还是不可混于私情的,毕竟太子不止是人子,也是储君,将来是要决断天下大事的。”
狄仁杰之言入耳,武媚娘越发地不悦了,她知道今日想要和平解决此事是断无可能了,于是轻哼了一声,问道:“若是本宫执意如此呢,你待如何?”
狄仁杰如果再年长些,或许还会做地更加老成稳重几分,设法把武媚娘的问题圆转地对付过去,但现在狄仁杰还远远不是那个本该在四十年后才得重用,老成持重,谋身谋国的狄阁老,不过还是个年少得意,满腔热血的少年郎。
现在的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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