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满意道:“进度倒是不慢,恪儿想必费了许多心力。”
李恪道:“这都是儿臣应当的,待岁考定完儿臣再递奏本进宫,给父皇终定。”
官员岁考干系重大,李恪是第一次做,也担心有些不妥,交给李世民终定也是合理,既是为了稳妥起见,也是代表了李恪不越格揽权的态度。
不过李世民闻言,却摇头道:“不必给为父看了,就按你的意思定吧,为父既然把此事交给了你,便是要由你全权决断,你的意思便是为父的意思。”
李世民本就是有意借此事给李恪在朝堂立威,既然立了,自然就索性立到底,绝不会再插手此事。
李世民会这么做倒也不叫李恪意外,李恪道:“既如此岁考之事儿臣便做主了,但还有一事尚需父皇定论。”
“何事?”李世民问道。
李恪回道:“礼部尚书李百药今岁致仕,太常少卿萧锐外调相州刺史,这两个紧要之位出缺,还需父皇指下。”
礼部尚书执掌礼部大权,掌礼祀诸事,为六部之一,干系重大。太常寺少卿为太常寺次官,佐弼正卿,列九寺少卿之首,同样为朝中要职,这样的官职李恪自然不能擅断,要先禀奏于李世民。
李世民知道,李恪行事稳妥,不会擅断,但李恪也是有主见的人,既然这么问他了,必定李恪自己的心里也是有了主意的。
李世民道:“恪儿可有什么主意,不妨说出了,为父和辅机也帮着参详参详。”
李恪道:“礼部尚书儿臣以为可用长孙冲,长孙冲在礼部多年,熟悉礼部事务,颇有政绩,朝中上下有目共睹,而且长孙冲出身名门,家学渊源,正可胜任此职。”
用女婿兼外甥的长孙冲为礼部尚书倒也正和李世民的心意,首先长孙冲是因为李恪才提拔起来的,对李恪忠心耿耿,正和现在李世民为李恪立威的意图,其二长孙无忌半隐退朝堂,但长孙家在朝堂中却不可因此失势,长孙家也正需要一个人站出来,长孙冲是长孙家嫡长,正和此时。
用长孙冲为礼部尚书顺理成章,就算是放在朝堂也是合情合理的,但长孙无忌一听李恪的话,当即回绝道:“太子美意臣代犬子谢过,但犬子尚且年轻,贸然身居如此高位实在不妥,还望太子另择贤良。”
礼部尚书,位列六部之一,官拜正三品,乃朝中屈指可数的大员,但长孙冲虽比李恪年长几岁,却也年才而立,如果得官绝对是朝中大员中最年轻的了。
长孙无忌话落,李世民并未急着开口,显然还是想听李恪的意思,李恪也接着道:“司空多虑了,子敬虽然年少,但资历却不浅,有军功,有政绩,有家世,绝非幸进,又与年齿何干。”
年才而立,便位居尚书高位,若是旁人自然担心不能服众,位置坐不安稳,但长孙冲却不会,长孙冲随李恪有北伐之功,而且在礼部多年,做出来的事情礼部上下是有目共睹的,当可服众。
更重要的是长孙冲可不是什么无根浮萍,他是世家子弟,权贵之后,皇帝爱婿,更是太子心腹,这样的人就算将来拜相也在情理之中。
李恪这么一说,此事就算定论了,李世民也应和道:“恪儿所言极是,新任礼部尚书的人选就定了长孙冲吧。”
李世民说完,又接着问道:“恪儿对太常少卿可有合适的人选?”
李恪摇了摇头道:“儿臣暂还未拟定人选,儿臣欲待岁考之事定下后再自地方官员中择一优异之人为太常少卿。”
李世民看着李恪身边站着的武媚娘,想了想,对李恪道:“内举不避亲,为父看太子妃的兄长武元庆便可胜任此位,就定了武元庆吧。”
武元庆原任户部仓部郎中,不过中人之资,政绩更是平平,虽然也能做事,但本不当如此越级擢升。不过李恪却也能猜到李世民这么做的目的,武家是未来的后族,李世民在这个节骨眼上施恩武家,是要武家效命了。
李世民施恩武家也是对武家的重视,正是武媚娘想要看到的,武媚娘当即谢恩道:“媚娘代兄长谢过父皇。”
李世民抬了抬手,示意武媚娘起身,不必多礼。
紧接着,李世民并未在此事之上多费唇舌,而是又对李恪吩咐道:“官员岁考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再过几日恪儿便可得些闲暇,待过上几日,开春后为父体力稍复,你便随我去一趟昆明池吧。春暖花开,正是春之时,我也该活动活动了。”
第五章 将欲春猎
李世民的身子虚弱不堪,不宜多言,只宜静养,李恪向李世民问安后便和武媚娘一同出宫了。
走在出宫的路上,武媚娘想着方才在宫中的事情,看着李恪忧心忡忡的模样,突然开口对李恪道:“方才父皇御口指兄长为太常少卿,可会叫三郎在朝中难做,若是叫三郎难做了,媚娘回宫便叫兄长上表推了此事。”
长孙冲在礼部沉淀多年,而且颇多政绩,长孙冲升迁礼部尚书不能算是幸进,但武元庆就不同了,武元庆政绩平平,毫不起眼,最多也就是能保住本职而已,何谈越级擢拔,武元庆能为太常少卿,纯粹就因为是皇亲国戚的缘故。
这种提拔若是在李恪登基之后绝无不妥,但现在李恪还是太子,这么早就这么做只怕会引起朝中非议,武媚娘担心李恪因此不悦,故而有此一言。
不过武媚娘显然是猜错了李恪的意思了,李恪眉头紧锁与此事并无干系。
李恪道:“兄长乃是皇亲,大唐未来的国舅,虽恐不能如长孙无忌这般显贵,但为一寺正堂官又有何不妥,就是做了太常卿也不是不能。”
武媚娘道:“媚娘只是担心父皇这么做会叫三郎难以服众。”
李恪道:“勋贵之后,太子妻兄,本就该彰显其尊,我以为父皇做的极好,倒是和我所想不谋而合。”
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心中放松了不少,对李恪道:“如此便好,我只看三郎愁眉不展,担心是因此事忧心。”
李恪摇了摇头道:“我忧心的不是此事,是为父皇的身子。”
武媚娘闻言,对李恪安慰道:“父皇的身子说不定就要渐好了,否则也不会要三郎开春后安排围之事,三郎也不必太过担忧。”
李恪摇了摇头,对武媚娘道:“你不是行伍中人,不知道父皇的心思,但你岂不闻汉之马援马革裹尸之说?”
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先是一顿,而后想了想也就明白了李恪的意思。
汉伏波将军马援年迈,犹自请战,有好友相劝,劝留于国都洛阳休养,但却为马援言辞回绝,李世民想必是也有此意了。只不过李世民身为皇帝,自然不能出征,他所能做的只有围,以顾往昔。
武媚娘道:“三郎既知父皇之意,何不劝劝父皇,以父皇眼下的身体出恐怕不成吧。”
李世民染病畏寒,哪怕是开了春也当静养,可李世民却要出城围,就不怕熬地油尽灯枯吗?
武媚娘之意李恪清楚,但李恪却摇了摇头道:“父皇既这么说了,便是心意已决,谁劝都是无用。而且父皇之意我也清楚,我也不愿阻挠此事。”
李恪说着,突然回过头去,看着阳光下气势恢宏,却又显得万分肃穆的太极宫,心中如波涛般激荡。
“方今匈奴、乌桓尚扰北边,欲自请击之。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子手中邪?马伏波为将,尚有此志,父皇马上得国,又岂愿垂死病榻!”李恪双目微红,口中喃喃道。
李世民的身体状况李恪每日都会听太医禀告,李世民的身子并不乐观,甚至可以说是一日差过一日了。
李世民行伍出身,喜好围,这是李恪一向都知道的,但是现在,李世民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再能够支持他往昆明池围了,相信这一点李世民自己也清楚。
李恪知道,李世民这么做并非是来源于盲目的自信,而是他的倔强,马上皇帝独有的倔强。
李世民病入膏肓,只怕已经时日无多,在这种时候,李世民不愿躺在病榻之上待死,他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他度过半生,建功立业的马背之上。
唯有如此,才不枉李世民一世盛名!
李世民所为叫李恪颇多感触,但李恪的话落在了武媚娘的耳中,武媚娘却想到了另外一层意思。
若李世民的目的真是如李恪所言,那这可就意味着李世民已经时日无多,到了快要油尽灯枯的时候了。而李世民故后,李恪便会成为大唐的新君,武媚娘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随着李恪的目光,武媚娘也回身看了过去,今日的太极宫宏伟依旧,一如武媚娘这十年来看到的一般模样,但就在十几日之后,也许这里就会迎来他全新的主人,大唐也会迎来他全新的主人。
一想到这些,武媚娘就本能地激动,甚至觉着有些兴奋,但武媚娘知道,现在不是表现这些的时候,哪怕是将来她被正式封后的那一日,她也不能有丝毫的表现。
武媚娘过了片刻,才对李恪问道:“三郎准备怎么办?”
李恪并未回答武媚娘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媚娘说的是何事?”
武媚娘回道:“父皇身子不佳,三郎固然担忧,但此事或已成定局,有些事情三郎还是当早些准备的。”
按理说李恪是太子,李世民若是有个什么不测,李恪自然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帝,但凡是都有个万一。
待过些时日,开春之后,李世民便会带李恪一众前往昆明池围,到时李恪必不在长安城中。若是李世民病故于长安城外,而李恪又不在京中,万一再生了诸如李元昌之乱的事情,也是祸事,为保万无一失,李恪自然还当早做准备。
李恪道:“你所言极是,此事还当早做准备。”
武媚娘问道:“那三郎可有什么打算?”
李恪思虑了片刻,回道:“我所忧之事一旦发生,最为紧要的无非就是三处,一位皇宫,二为长安城,三便是昆明池。皇宫之中有母后在,玄武门守将李君羡和我也相交甚善,当无大碍。昆明池那边有我亲自坐镇,到时不管统军的是张世贵还是程知节,我都压得住,到时唯一的隐患就是长安城。”
武媚娘也应道:“长安城人太多,势力太杂,想要确保万一确实不易。不过三郎倒也不必担忧此事,长安城各门守将中不乏三郎的人,只要三郎稳得住昆明池禁军,进得来长安,入得了皇宫,这天下就无人能威胁到三郎。”
李恪想了想,对武媚娘道:“你回宫之后找个机会把此事透给定方知晓,但切记不可声张。”
“三郎放心,媚娘晓得轻重。”武媚娘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第六章 唐皇壮哉
李世民行伍出身,尤喜围猎,哪怕是在李世民登基之后,围猎之事也不曾放下,也就是近来这两年,李世民因为身子不适,才停了此事。
李世民欲于昆明池春猎的消息一出,朝中上下持反对之声的不少,但李世民早已打定了主意,一意孤行,自然是谁都劝不得的。
贞观二十年,初春,昆明池。
皇帝出猎,自然是随扈如云,长安城南,昆明池外,三万禁军在昆明池便扎营,军旗飘飞,迎风猎猎作响,如临战阵。
在昆明池猎场边的一处大营中,皇帝李世民、太子李恪、晋王李治便在帐中坐着,三人俱是一身甲胄,气氛中有这一丝莫名的紧张。
李恪年二十有八,李治年也正才十八,两人本就相貌英秀,又俱是盛年,一身明光铠加身,自然显得英武不凡,而在一旁的李世民就显得稍稍有些虚弱了。
李世民身染重疾,本就甚至不适,现在身上虽穿着的是轻甲,但对李世民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也是不小的负担了。
李恪和李治知道李世民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所以心中有些紧张,但李世民自己却显得坦然地多。
李世民看着身边坐着的李治,对李恪笑道:“恪儿你看,想不到当年为父担心长不大的稚奴竟已是如此英武儿郎了。”
李治出身时便不足月,年幼时更是多病,李世民一度担心李治会因为体弱而夭折,不过好在李治的性子倒是受了李恪的影响,自幼尚武,勤练弓马,竟也慢慢长成,甚至胜于常人了。
李恪也笑道:“稚奴还年少,开硬弓气力或有不济,若是待稚奴再过上几年,只怕要直追父皇当年的英武了。到时待父皇再出征,儿臣和稚奴为父皇分统左右两翼,父皇坐镇中军,必无往而不胜。”
李治闻言,也在一旁应和道:“儿臣虽不善用兵,但父皇乃天下名帅,用兵之能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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