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笑道:“三郎跟媚娘客气什么,倒是三郎今日要辛苦了。地方州部的事务媚娘还拿捏地清,但这些奏疏不少都是河北各府都督那边送来的,媚娘也不知轻重,还需三郎自己处置。”
自打李世民病重回京后,每日便会有意识地把一些朝臣送上的奏疏转托给李恪处置,尤其是河北道的奏疏,更是全权授于了李恪,这也是近来奏疏愈多的缘故。
对于河北送来的奏疏,如果是刺史部的,则大多是政务,武媚娘处置地过来,便会先行处置,但若是边州都督府的,武媚娘不通军务,便会放在一旁。
李恪和武媚娘并肩坐下,李恪看着身前的奏疏,道:“父皇将河北军政要务托付于我,看来是对高句丽念念不忘啊。”
自打李世民在辽东染病,被迫还师以来,自知自己再难亲征了,于是就把辽东事务尽数交托给了李恪,李世民用李恪旧部薛仁贵为第一任安东都护府都护便是明证。
而后李世民为了统筹辽东军务,索性命辽东后方的河北道也向李恪禀事。李世民之所以这么做,为的自然就是高句丽。
武媚娘问道:“父皇将河朔、辽东的军务托付于三郎,可是有意叫三郎统军出征?”
作为看着隋炀帝杨广丧师辱国,东征溃败的一辈人,李世民对于高句丽是有一定的执念的。此番李世民亲征高句丽,可惜未能尽得全功,最好的选择自然就是由李恪子继父志,再次东征了,更何况李恪本就是国中名帅,统兵出征不在话下。
李恪道:“也许有这种可能,但也不会今年的事情。”
李世民去岁方才御驾亲征,整个关中、河北、河南上下都费了不小的力气,如果今年再征,恐怕粮储就吃不消了,朝中也会有异议。李世民虽好武功,但不是穷兵黩武之人,当不会这么做。
李恪说着,便坐直了身子,拿起了一边的奏疏看了起来。
武媚娘看着李恪拿起了奏疏,便也不再说话,先是把笔递到了李恪的手边,备着李恪批注,然后挨在李恪的身边,一手托着李恪的后腰,一手放在李恪的小腹上轻轻揉了起来。
“媚娘这是作甚?”李恪看着武媚娘,好奇地问道。
武媚娘回道:“媚娘再给三郎揉着关元穴呢。”
李恪接着问道:“为何要替我揉关元穴?”
武媚娘道:“这是媚娘从太医那学来的,关元穴可固本培元,对男子最好了。”
李恪听了武媚娘这话,哪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武媚娘所为固然是为了他好,但凡是男子谁又肯在妻子跟前自认疲累了。
李恪道:“我正是盛年,身子一向硬朗,何需如此?”
武媚娘道:“三郎今日来地迟,想必是昨夜操劳了,今日也不曾歇着,媚娘这也是怕三郎伤了身子。”
武媚娘和李恪夫妻十年,李恪的很多习惯武媚娘是很清楚的,李恪不是贪睡误事的人,今日李恪来的这般晚,自然是有其他的缘故了,而这个缘故武媚娘不难猜到。
李恪听着武媚娘的话,心中不免也有些担忧,武媚娘的醋劲向来不小,若是这事进了她的心里,只怕麻烦了。
李恪抓过武媚娘的手,笑道:“媚娘放心,我的身子好地很,媚娘若是不信今夜我便可证明于你看。”
武媚娘的反应倒是出乎了李恪的意料,武媚娘忙摇头道:“三郎这几日都不必管我,还是多陪陪阿姊吧,阿姊才来宫中,正需三郎多陪着。”
李恪听着武媚娘的话,心中讶异,起初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当初朗日林芝嫁进东宫,武媚娘尚且嘟囔了许久,更何况是突然进宫的武顺了。
李恪问道:“媚娘这是何意?难道是不愿我去承恩殿不成。”
武媚娘道:“哪个女子不望着夫君多宠爱自己几分,多陪着自己一些,媚娘也是女子,自然一样。”
“那你这是何故?”李恪接着问道。
武媚娘回道:“哪怕三郎不来媚娘这边,哪怕媚娘一个人,媚娘身边也有璄儿和玮儿陪着,不会觉着独孤。但阿姊的一双儿女却都在宫外,进不得宫,阿姊难免会思子念子,心中孤寂,还需三郎多陪着些。”
武媚娘的话听着是在照顾武顺,心疼阿姊,但无形中也在给李恪传达一个消息,武媚娘才是李恪的正妻,为李恪诞下了两子,武顺虽然也有一子一女,却和李恪没有半点的关系。
武媚娘的话中之意李恪又怎会不知,不过李恪总不能因此事而去同武媚娘有什么争执。
李恪将武媚娘揽入怀中,看着武媚娘的眼睛,道:“总归你才是我太子妃,也是未来的大唐皇后,这宫中不管来了谁,始终你才是我心中最重的,又怎能因任何人而对你有半分怠慢呢?”
李恪的话反应落入武媚娘的眼中,武媚娘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李恪是太子,将来的大唐皇帝,武媚娘不可能叫李恪永远不纳其他女子为妃,武媚娘最担心的是李恪喜新忘旧,而李恪的话却叫武媚娘放心了许多。
第五十二章 承恩殿宴
自武顺入宫以来,越发引地武媚娘不满,以至于武顺入宫也有数日,但武媚娘和武顺中间也偶遇过几面,却始终没有正儿八经地说过话,直到这一日。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李恪身为储君,奉命入宫,陪同李世民一同与宴,应付宗室子弟和群臣,而武媚娘身为太子妃,东宫正室,在上元佳节自然也要做出一番模样,否则难免叫人说出话来,于是也在承恩殿设宴,请了太子侧妃朗日林芝、良娣武顺、承徽丹儿来此。
李恪虽是太子,但内院一向不盛,除了一个红颜知己、远在漠北的阿史那云,一个萧梁帝女、隐于洛阳的萧月仙,剩下的也就都在此处了。
而就在这三人中,朗日林芝是吐蕃公主,是吐蕃为求和而送来长安的,动摇不得武媚娘的正室之位。丹儿更是李恪的贴身婢女出身,极得李恪信重,但丹儿却一向与世无争,对武媚娘更无威胁,所以这三人中武媚娘真正想敲打的还是她的阿姊武顺。
现在的武媚娘还不知武顺是否已经生出了觊觎正室之位的心思,但就眼下武顺的所作所为而言,武媚娘已经有些担忧和不悦了。
不过对付武顺,武媚娘倒也并非全无法子,就在这两日内,武媚娘却是也想到了一个法子来对付武顺,而且是旁人都无可指摘的法子。
武媚娘设宴,也先是冠冕堂皇了一番,待三轮舞罢,才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武媚娘端坐在主位之上,摆了摆手,示意殿中的舞姬退下,而后对三人道:“今日本宫在承恩殿设宴共有两事,一是咱们姊妹不能时常相见,还需借这些佳节吉日多联络感情,免得生分了;二是本宫还有一事想和你们商议,请你们也帮着拿拿主意。”
这三人中以朗日林芝的性子最是爽直,在这边看着这些教坊乐舞早就没有兴致,巴不得早些散了回去,听得武媚娘开口,最先问道:“不知是何事,太子妃只管说来便是。”
武媚娘道:“太子贤德,忙于国务,不曾顾及自身,故而一向内宅不兴,不止比起宗室子弟,就是和朝中勋贵比起来也简单地多。太子不沉溺女色是好事,亦国之幸事,但本宫身为太子妃,却不可不为太子的子嗣昌盛考虑。”
作为皇子,作为国储而言,李恪的子嗣确是不多,除了萧月仙为李恪诞下,还不便给与名分的一子一女外,只武媚娘为李恪育有两子,丹儿为李恪育有一女外,李恪再无旁的子嗣,这对于将来要继承皇位的储君来说,自然是不足的。
其实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无非也就是两个,一个是李恪自己早年外镇地方,现在又忙于国务,无心他顾,另外一个就是李恪从来不迷女色,也愿意从武媚娘的心意,不纳妾室。
以往整个东宫内宅,除了武媚娘自己外,就只有朗日林芝和丹儿两人,这两人对武媚娘还全无威胁,武媚娘自然乐得李恪节制后宫,独宠自己,但随着武顺进宫,东宫的局势变了,武媚娘的想法也变了。
武媚娘说着话,下面坐着的三人并未插嘴,过了片刻后,抬眼在下面三人中都环视了一圈,才又接着道:“本宫欲做主给太子再纳几门妾室,你们以为妥否?”
面对武顺进宫带来的威胁,武媚娘起初也有些苦恼,但随着这两日武媚娘想通了,也想到了一个法子。
李恪内宅不兴,这是李世民把武顺赐给李恪的缘由,武媚娘自然不能拒绝,既然如此,武媚娘便可反其道而行之,欲主动为李恪扩充内宅。
武顺之所以能对武媚娘产生威胁,就是因为李恪内宅不兴,能一试后位的只有武媚娘和武顺两个人,武媚娘就代表正室,武顺就代表侧室,各占一半,武媚娘自然为此事头疼了。
但是当李恪的侧妃变多呢,武媚娘还是太子妃,代表的还是正室,还是占了一半,但武顺却变了,武顺就变成了李恪众多侧室中的一个,她那一半的宠爱要分于许多人,李恪对她的宠爱自然也会变少,武顺又拿什么去跟武媚娘争呢?
武顺很聪明,听了武媚娘的话,哪里还不知道武媚娘的意思,武顺不怕武媚娘和她争,怕的就是这个。
一旦李恪的侧妃变多,李恪势必分宠,到了那时,武顺要争的就不是武媚娘了,而是李恪的那些侧室,她要和那些侧室争李恪的宠爱。武媚娘手段独特,甚至不必自己出手,引了旁人进来对付武顺,就已经叫武顺疲于奔命了。
武顺的脸色明显比之前一下子难看了许多,武媚娘坐在上首,看着一边的武顺,笑着问道:“本宫欲为太子纳妾,也是出于公心,但看阿姊面色不佳,可是对此事别有异议?”
武顺虽为李恪宠爱,但名义还只是侧室,她凭什么能够对李恪纳妾之事指手画脚的,武顺一时有些惊慌,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忙回道:“这是好事,我怎会有什么异议。我之所以面色难看,只是因为方才贪杯喝多了酒而已。”
所谓贪杯多饮,不过是武顺嘴边的一个说法而已。武顺的酒量武媚娘是知道的,从头到尾,武顺统共饮下不过三杯果酒,就以武顺的酒量而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真正叫武顺惊慌的也就是武媚娘给李恪纳妾的话。
武顺虽然才二十四,尚且年轻,但若是李恪纳妾,能进东宫的必然都是二八妙龄的少女,都是权贵之后,世家嫡女,她如何再能争地过她们,而且就算她争过了,又哪来再来的余力去和武媚娘争。
毕竟武媚娘是正室太子妃,就算李恪的内院来了再多的人,她也是太子妃,但武顺可就不一定了。
武媚娘看着武顺的反应,心中得意,又对朗日林芝和丹儿问道:“公主和承徽呢,以为本宫所言如何?”
丹儿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朗日林芝是吐蕃公主,更是不在意这些,他们都不会因此事而和武媚娘争执,两人齐齐应道:“正如武良娣所言,这是好事,我们自无异议。”
武媚娘笑道:“如此便好,那今日本宫便进宫和母后禀告此事,想必母后也是赞成此事的。”
第五十三章 皇嗣
程公颖故意散出李恪和武顺私通的事情,确实对李恪的声望有一定的打击,但这种打击对于李恪的威胁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这自然不是程公颖想要的结果,所以他还另有后手。
就在李恪在宫中伴驾,东宫里面也正热闹的时候,长安城中有一个关于东宫的消息传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关于李恪,而是李恪的嫡长子李璄。
坊间有传,太子嫡长李璄非是太子妃之子,而是李恪和武顺所生,其实当时武媚娘所生的是一个女娃,即是现在的贺兰敏月,当时武家担心武媚娘未生男丁,太子妃地位不稳,故而行李代桃僵之计,将武顺之子和武媚娘之女调换。
其实,李璄是武顺之子,李恪的庶长子,贺兰敏月才是李恪嫡女,而李恪的嫡次子李玮则是李恪真正的嫡长,将来会继承储位的人。
此事干系重大,不止关系到嫡长子的归属,甚至可以说是关系到了未来大唐皇位的归属。
这个说法荒唐,而且事涉皇位,故而在坊间传的并不厉害,但是空穴方能来风,当这个消息传进闻风奏事的御史的耳中时,便连忙上禀了御史台、宗正寺还有省台。省台也知此事太过荒谬,不足采信,但又不敢压着,也只得上禀给李世民。
当省台的消息送进宫中的时候,李世民正和李恪等皇子待在一处,准备过些时候好同登朱雀门,与民同乐,但现在李世民和李恪却都没有这样的兴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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