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只知李恪即将到府,特出府迎接,却不知李承乾竟然就先李恪一步到了,但李承乾既然到了,又说出了这番话,长孙冲也只得将错就错,也迎上前道:“太子驾临,臣自当相迎,太子快请府中坐。”
长孙冲朝着府内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李承乾入府。
长孙冲本想着是先请李承乾入府,而后自己再在府外等候李恪,但如今的长孙冲官拜礼部侍郎,又新娶了长乐公主,无论权势声望都远胜从前,长孙冲在外自立门户,李承乾自然是要极力拉拢的。
李承乾近前,拉着长孙冲的手臂已示亲昵,而后道:“好,你我同去。”
李承乾说着,便要同长孙冲把臂同进府中。
可长孙冲出府哪里是专为等候李承乾来的,李恪还未至,长孙冲怎好就走了,长孙冲推诿道:“还请太子先进,臣还需在此稍待片刻。”
李承乾听着长孙冲的话,起初也并未多想,他以为长孙冲是还要在此迎候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但眼下时候还早,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还要些时辰才能到,长孙冲作为此间的主人,万没有道理不知的,难道长孙冲还在等着旁人?李承乾也有些想不通了。
就在长孙冲很是不解的时候,李承乾的对头,李恪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李承乾的眼前。
李恪和长孙冲显然也很是熟络,李恪见长孙冲站在府外,也和武媚娘一同上前,拍了拍长孙冲的肩膀,玩笑道:“子敬这一身喜服在身,可是比明光铠看着更加精神了。”
李恪身旁的武媚娘挽着李恪的手臂,也道:“今日子敬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然是器宇轩昂,神采飞扬。”
长孙冲笑道:“殿下又取笑我了,若无在北地披挂的日子,又怎会有我的今日。”
武媚娘听着长孙冲的话,笑了笑,从手中递过了一副卷轴,对长孙冲道:“这是殿下私下赠予你的,不在礼单当中,子敬可要收好了。”
长孙冲知道这卷轴是什么,既是李恪私下给他的贺礼,自然就是他翘盼已久的洛神赋十三行了。
长孙冲见状大喜,本能地,不经意地将自己的手臂从李承乾的手中抽出,接过了武媚娘递来的洛神赋十三行,忙道:“殿下和王妃心意,长孙冲谢过。”
紧接着,长孙冲对李承乾和李恪一同道:“府中宾客大多已至,太子和殿下快随臣同往。”
长孙冲一边说着话,一边领着李恪和李承乾进了府门。
事已至此,李承乾哪还不知长孙冲在此迎候究竟是为了等谁?长孙冲真正在等的人是李恪,而他李承乾不过是顺路捎上的罢了。
想到这些,李承乾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嫌隙
李家是皇室,长孙家也是天下有数的世家门阀,长孙冲迎娶长乐公主,自然场面极大,热闹非常,只是太子李承乾却没了热闹的心思,席间佳肴美馔无数,但李承乾也提不起半分胃口。
长孙冲视李恪重于李承乾这个太子,李承乾是看得出的,若搁在平时的宴请之上,恐怕李承乾早就挥袖离去了,但今日是长孙冲和长乐的大婚之日,李承乾碍于长孙无忌的面子,碍于两家情面,是万万不敢发作的。
李承乾就这样强作笑容进了长孙府,应付了过去,大宴之后,便铁着脸径直回了东宫。
“哐啷、哐啷、哐啷”
一阵阵碎裂之声在东宫内殿响起,殿中已是遍地狼藉,一眼望去,都是碎了一地瓷瓶,瓷碗。
“太子息怒。”太子舍人杨思简正侍立于殿中,看着暴跳如雷的李承乾,还有碎落满地扥瓷片,忙对李承乾劝道。
李承乾激动道:“本宫堂堂太子,受此等羞辱,你叫本宫如何息怒!”
今日李承乾本是去驸马府为长孙冲和长乐公主贺大婚之喜的,出宫前还是常态,回宫之后便是这幅模样,杨思简的心中自然万分不解。
杨思简问道:“太子乃东宫之主,国之储君,谁敢同太子为难,更何谈羞辱太子?”
李承乾身为太子,堂堂国之储君,代表的便是大唐的颜面,谁若敢羞辱李承乾,莫说是旁人了,就是皇帝李世民都不会答应。
李承乾道:“思简以为这天底下还能有谁叫本宫难看。”
李承乾之言一出,杨思简便明白了李承乾所指何人,普天之下,能叫李承乾动如此怒火的,除了那个一贯明里暗里同东宫相争的楚王李恪,还能有谁?
杨思简问道:“太子可是又同楚王闹得不悦了。”
李承乾牙咬切齿道:“天下人皆以楚王宽德仁厚,誉之贤王,就连父皇都觉着他待人和善,和睦手足,其实天下人都被李恪虚伪的模样给骗了。李恪这个伪君子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野心之辈,人前友善,背地里却是个十足的坏种,骗过了天下人,收买了天下人。”
李承乾的话说着实在有些不该了,身为储君,说这些话,他的城府实在短了些。
杨思简听着李承乾的话,眉头微皱问道:“太子何出此言?”
李承乾道:“李恪这厮,竟使手段收买拉拢了长孙冲,叫本宫难堪。”
杨思简闻言,讶然道:“断不至此吧,长孙冲乃司空之子,司空又是太子的亲舅舅,长孙冲岂会帮着楚王,和太子为难?”
李承乾道:“此乃本宫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李恪其人,最是阴险狡诈,善收买人心,就连父皇都被他的伪装诓骗,何况旁人。长孙冲在李恪麾下三载,只怕早就被李恪蛊惑收买了。”
杨思简道:“这话太子慎言,这话若是被司空大人听了去,只怕麻烦。”
李承乾有些不满道:“当年举荐长孙冲去并州大都督府任职就是舅父的意思,而后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谁知舅父的心思如何。”
杨思简见状,忙道:“太子怎出此言,司空乃太子舅父,皇后兄长,司空的心思自然和太子是一处的。”
其实李承乾虽然在生长孙冲的气,对长孙家有些不满,但对于长孙无忌的倾向,李承乾还是不曾怀疑过的。
李承乾眼下处境颇为不堪,可仍旧能够安坐于太子之位,靠的无非就是两人,一个是长孙皇后,还有一个便是长孙无忌,若是长孙无忌当真有心动他,他的太子之位早已不保了。
李承乾心中有数,并未回杨思简的话,而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问道:“好了,你的意思本宫知道了,近日弘馆那边可有安排经会?”
李承乾口中的经会乃是李世民亲自下令为李承乾安排的,每十日一次,由李承乾亲自主持,目的是为了让李承乾多些机会听朝中诸位大家论道,学些东西。
杨思简想了想,回道:“近几日并无经会,最近的一次也在六日之后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你替本王行帖去汉王府还有柴府,邀李元昌和柴令武明日去撷玉楼宴饮,这些日子李恪回京,本宫心里压抑地很,出去散散心。”
延康坊,楚王府,内院。
“三郎今日在驸马府外的那一出,只怕是要气死太子了。”卧房的床榻边,武媚娘慵懒地靠在床头,轻抚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对李恪笑道。
李恪挨着武媚娘的身边,伸出手去,轻柔地为武媚娘揉着肩膀,道:“太子的气量本就不大,今日又当着本王的面丢了脸面,自然盛怒,你没瞧见他的脸色吗?全程强作欢笑,只怕现在正在东宫大发雷霆呢。”
李恪的手法和力道很好,武媚娘舒服地舒了口气,有些惋惜道:“只可惜今日太子还是沉住了气,未曾当场发难,若是太子当着朝中百官的面发难,那才好看,倒是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和太子闹开,才是最好。”
李恪道:“王妃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李承乾此人虽然性情有些暴躁,但也不是蠢人,他知道自己能稳坐东宫靠的是什么。若非宫内宫外的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两人,本王早把他从东宫之位上拉下来了。”
武媚娘道:“三郎说的是,太子再蠢,也断不会自断双臂,和长孙无忌当面为难,不过今日之事做到这一步已经足矣。东宫和长孙家嫌隙已生,不比从前,日后总有法子两家决裂,只是日后这位驸马怕是难做了。”
李恪道:“这倒也无妨,今日这一步是子敬早晚要走的。子敬的性情好似东晋王献之,乃是儒厚君子,和李承乾本就不是一路人,本王不过是助他做了抉择而已。”
武媚娘看着李恪模样,笑道:“殿下如此拉拢长孙冲,不惜赠以洛神赋十三行,就不怕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找你算账吗?”
李恪笑道:“聪明人落子,不会只落一处。眼下不是父皇初登基那时,朝内外局势早已大不相同,太子之位也不是稳如泰山,长孙无忌是聪明人,他看的出的。身在局内,有些事情他或许一时未能想通,慢慢地他自然会明白过来。”
第四十九章 称心
天底下最了解一个人的人,从来都不是身边的亲近之人,甚至不是他自己,而是他最大的对头。
如果去问李恪自己,李恪大概自己也不会腆着脸说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更谈不上什么贤王美誉,说起李恪,对李恪的目的和手段了解最深刻的还是太子李承乾。
礼贤下士、带人宽厚、为国为民,这是李恪,但放肆、野心,甚至还颇为阴险,这同样也是李恪,李承乾说的并没有错,只是这些话也只能是他自己私下抱怨,说不出去的。
这些话李承乾不能说出门,憋在心里也是难受,便要寻个法子缓释一番,便去了撷玉楼。
次日,撷玉楼二楼的雅间,太子李承乾,汉王李元昌,还有襄阳郡公柴令武三人正在雅间中安坐。
黄昏酉时,天色将暗未暗,长安城华灯初上,正是各个青楼妓馆中最是热闹的时候,李承乾所在的雅间位置最好,探头便能看到一楼大堂正中,而在那里正摆着一个宽敞的方台。
这处方台常年摆放在此,倒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不过是给楼中女子每日献艺的所在,既是拉拢熟客,也是给新进的清倌人多谢露脸的机会。
为了方便能看见大堂中歌舞,二楼雅间的门大多是敞开着的,李承乾的这处天字甲号雅间也是如此,但就在李承乾斜对门的那处地字丙号雅间,门却是虚掩着,与旁人不同。而包下了这处雅间,与旁人不同的人便是楚王李恪。
“殿下,太子已经到了,现在天字甲号房里坐着。”李恪从后面刚进雅间,撷玉楼的东家萧月仙便也进了屋中,对李恪道。
李恪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萧月仙道:“殿下放心,楼下都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必定叫太子看的五迷八道。”
李恪道:“太子可不是什么乡野小民,他久在宫中,又是撷玉楼的常客,见惯了佳丽,可不是轻易寻个人便能叫他上心的。”
萧月仙笑道:“若是寻常说来,确实如此,但今日殿下在此,一切便就十拿九稳了。”
李恪问道:“哦?这是为何,这与本王又何干?”
萧月仙道:“朝野上下,谁不知殿下和太子是最大的对头,只要殿下想要的东西,太子是必会相争的。”
“哈哈哈”
李恪闻言,顿时也明白了萧月仙的意思,李恪笑道:“你这是希望本王出面和太子相争,利用太子不愿输于本王的心态,激太子入套。”
萧月仙道:“正是如此。”
李恪道:“当朝太子和楚王在撷玉楼为一清倌人相争不下,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宗室的脸面是其一,只怕日后你这撷玉楼便该名声大噪,生意更胜往昔了。”
萧月仙笑道:“撷玉楼本就是殿下的买卖,撷玉楼的买卖热闹,日进斗金,对殿下还不是好事?”
李恪道:“仙儿说的也是,如此说来本王此行倒是一箭双雕了。”
萧月仙道:“那是自然,殿下的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
在地字丙号房,李恪和萧月仙还说谈着李承乾,而与此同时,身在天子甲号房的李承乾却还全然不知自己已身在彀中。
“太子一向繁忙,今日怎地突然得了闲暇,邀我等来此相聚。”雅间当中,柴令武怀抱美姬,手中端着酒樽,对李承乾问道。
李承乾也如柴令武一般,一只手搂着怀中的美姬,另一只手则在美姬的膝上肆意游走,回道:“本宫有什么好忙了,每日在宫中也不过是枯坐罢了。父皇要本宫学着定夺的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刑诉之事而已。就是这些本宫大多也只是听政而已,并不直接断案,又能忙道哪儿去。”
李承乾的言语之中虽未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