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道:“楚王与太子两立,满朝皆知,你与楚王走的这般近,便是与太子作对,你岂能不知,日后你与楚王一众,还是疏远些的好。”
长孙无忌的话传入长孙冲的耳中,不过须臾,长孙冲的心情顿时低落了下来。
长孙冲和李恪还有李承乾俱是相熟,李恪和李承乾各是何等人,他们身边的人又是何等人,长孙冲清楚地很。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长孙冲也是敦儒之人,颇有才学,他每与李承乾宴饮,席间所坐俱是李元昌、柴令武之辈,虽然仗着家世人前显贵,但内里却大多鄙薄不堪,所谈论的也都是声色犬马,蝇营狗苟之类,叫长孙冲在席间如坐针毡。
可长孙冲与李恪相交却不同,李恪韬武略,待人随和,李恪麾下诸如王玄策、马周、裴行俭之类也俱是武干才,一时之选,与他们相交长孙冲只觉如沐春风,通身舒泰。孰高孰低,孰上孰下,不比也明。
不过长孙无忌当面,长孙冲自然不会同长孙无忌讲这些,长孙冲只是道:“儿与楚王相交,乃君子之交,平淡如水,问心也无愧,不知又何错之有。”
长孙无忌听着长孙冲的话,顿时急了,长孙无忌是长孙家嫡长子,将来可是要继承长孙家的,若是长孙冲是这般想法,待将来李承乾登位,那长孙家岂不危哉?
长孙无忌神色俱厉地纠正道:“李恪乃是奸诈之人,最善笼络人心,你这是被李恪迷了心窍。”
长孙冲争辩道:“儿虽不必阿爹这般老练,但自问也阅人不少,是非善恶还是分的清的。”
长孙无忌看着长孙冲同他争辩的模样,一下子有些惊住了,长孙无忌很难想象,在北地三载,长孙冲竟变了这般多,不止模样成熟了许多,就连性子都变了。
以往长孙冲的性子有些软懦,从不敢与他争辩,这一点也曾让长孙无忌很是担忧,这不是一家之主该有的模样,可随着长孙冲在北地历练三载,如今的性子竟刚强了不少。
若只是性子上的变化,长孙无忌自然求之不得,欣喜万分,但偏偏长孙冲竟是为了李恪在和长孙无忌相争,长孙无忌如何受得住。
长孙无忌怒道:“李恪给你下了什么药,竟为了他敢同我顶嘴!”
长孙冲纯孝,也无意惹怒长孙无忌,忙解释道:“儿不敢和阿爹顶嘴,方才是情急之语,望阿爹勿怪。”
第四十四章 撷玉楼
撷玉楼,位处长安平康坊北,乃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青楼,名动国都的安乐窝,销金窟。
撷玉楼自前隋大业年间便在长安,至今已有近三十年。长安城权贵云集,豪富无数,其中不乏一掷千金的主儿,玩乐尽兴,打赏个万八千的都是司空见惯了的,撷玉楼比之扬州的烟雨楼更甚数倍,这撷玉楼的买卖自也是日进斗金,纵说是一座金山也不为过。
这处撷玉楼能成为长安城数一数二的所在,撷玉楼的东家自然也是很有些本事的,只是这撷玉楼本是陇右一家董姓富商家的产业,但就在上个月却突然改换了东家,改姓了李,李恪的李。
撷玉楼内院,里面最是僻静的小院,楚王李恪正在院中的桂花树下品茶,而在李恪的对面,坐着的则是既是李恪心腹,更是李恪外室的萧月仙。
“在长安城中,青楼妓馆可是数一数二的挣钱买卖,撷玉楼作为长安之最,更是日进斗金,撷玉楼原来的东家怎肯将撷玉楼让卖于你的?”李恪手中捧着茶,对萧月仙笑着问道。
萧月仙回道:“为了盘下撷玉楼,妾可是自盐行支了六十万贯,如此天数字,董东家就算是看在银钱的份上,也该动心的吧。”
李恪摆了摆手笑道:“六十万贯虽不少,但撷玉楼经营三十载,背后的东家不会是个缺钱的主,光是使钱,恐怕砸不动吧。”
萧月仙掩嘴笑道:“殿下英明,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撷玉楼是长安青楼之冠,为了拿下撷玉楼,妾自然是使了手段的。”
李恪好奇地问道:“撷玉楼能在长安稳立三十载,历经两朝而不倒,背后的东家必是有些本事的,要拿下它费了不少周折吧。”
萧月仙回道:“撷玉楼的东家唤作董云,今年已年近六旬,他早在前隋大业年间便做下了撷玉楼,历时近三十载才有如今的局面,妾要拿下它确费了不少周折。”
李恪问道:“若只是豪富,那倒也不难,不过撷玉楼每日进项不少,许多人都是看着的,眼热的也不少,这董云能将撷玉楼保至今日,董家绝不会是无根浮萍,他的背后之人你可知道?”
长安城权贵遍地,撷玉楼这么好的买卖,看上的,眼热的决然不在少数,不过董云却能将撷玉楼保有至今,身后必定也有官场上的势力,故而李恪有此一问。
萧月仙道:“若是不知,妾怎敢下手。”
李恪接着问道:“是谁?”
萧月仙回道:“前隋长安留守、左翊卫大将军阴世师之子,吏部侍郎阴弘智,阴弘智和董云乃是故交,董云明里暗里也帮着阴弘智做了不少事情。”
李恪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阴弘智,阴家两朝权贵,颇有声望,又是国戚,要罩住撷玉楼确实不难。”
萧月仙看着李恪嬉笑的模样,问道:“阴弘智不是良善之辈,难道殿下便不担心仙儿开罪了阴弘智,给殿下惹来麻烦吗?”
阴弘智虽才干寻常,但其姊阴月娥却颇得李世民宠爱,封为德妃,虽不及李恪生母贵妃那般尊贵,但也在四妃之列,不容小觑。阴弘智自己更是因着阿姊的缘故,曾为秦王府洗马,亦得李世民信重,拜为吏部侍郎,荣宠一时。
阴家在长安城盘踞多年,又与不少权贵子弟攀交,声势不弱,若是因此是开罪了阴弘智,实在是个不小的麻烦,故而萧月仙有此一言。
李恪闻言,却一把将萧月仙揽入了怀中,笑道:“此事本王倒不担忧,以仙儿的手段,若是本王还不放心,岂不是杞人忧天吗?而且”
李恪说着,突然嘴角闪过一丝不屑,对萧月仙接着道:“而且区区一个阴弘智,才干平平,不过仗着阴妃才有今日,这等人物本王何必看在眼中。”
萧月仙坐在李恪的膝上,对李恪笑道:“你虽不在意阴弘智,但我花的毕竟是你的银钱,可还是要同你交代下的。”
李恪笑道:“仙儿教诲,本王洗耳恭听。”
萧月仙道:“此事并未过阴弘智,而是借给董云之子董效成做了个局,逼得董云同意转手的撷玉楼。”
李恪好奇地问道:“哦?仙儿给他设了什么局?”
萧月仙回道:“董效成过路济州,在运河之上过夜,仙儿给他下药设了个圈套,趁他昏睡之时安排了个良家女子彻夜陪她,反口污了他个奸淫之罪,人证物证俱在,若是官府断案,少不得要杖八十,流三千里,而董效成却是董云独子,董云如何舍得,为求私了,只得以市价卖了撷玉楼。”
李恪听着萧月仙的话,眉头微皱,问道:“你给董效成安排了良家女子,岂非毁人清白吗?”
萧月仙笑道:“哪来的真的良家女,不过是烟雨楼一个过了岁数的欢场女子,以咱们的手段,要给她安个良籍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恪问道:“原来如此,这也就无妨了,难道你就不怕阴弘智事后发难吗?”
萧月仙道:“这有何惧,买卖的价钱合理,并无压价,各项书也都齐全,阴弘智闹不出什么事来。而且他若真敢事后发难,我又岂会俱他。”
“哈哈哈,仙儿说的极是,阴弘智仗着阴妃的关系窃据吏部侍郎之位,本王对他也早有不满,他若敢趁此闹市,本王正可撸了他的官职,也借着打击一番阴妃在宫中的气焰。”
阴妃在宫中与长孙皇后交好,明里暗里没少跟杨妃为难,李恪对阴家姊弟自然也是早有不满,若有机会,李恪自然也想为阿娘出这个头,好生教训一下阴家姊弟。
萧月仙看着李恪的模样,道:“若是殿下是这般心思,只怕殿下要失望了,在长安城虽豪富无数,但能随手拿出六十万贯的又岂是寻常商户,阴弘智只怕是不敢轻易出这个头的。”
“如此说来倒是可惜了。”李恪有些惋惜,端起手中的茶碗又啜了一口。
萧月仙看着李恪连连饮茶,连忙自李恪手中拿过了茶碗,对李恪道:“殿下稍后还需饮酒,现在还喝茶作甚,快吃些瓜果垫着,免得待会儿醉了。”
萧月仙说着,一边拿起一颗葡萄塞进了李恪的口中,一边命人进来收了茶碗之内。
萧月仙的关切李恪看着眼中,心中也是一阵暖意,任由进来的侍从撤走了茶碗。
李恪在此,能被萧月仙唤进来伺候的自然也都是萧月仙信得过的亲信,李恪起初倒也并未太当回事。
可就当李恪咀嚼着萧月仙塞进口中的葡萄,抬头一看时,却发现眼前的这人虽着一身男子的衣裳,但朱唇如玉,眉目清秀婉约,体态也颇为阴柔,非但不似男子,甚至比女人还要女人,着实惊住了李恪。
第四十五章 《洛神赋十三行》
午后,黄昏,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也到了李恪设宴的时候,平康坊内外渐渐热闹了起来,李恪宴请的宾客也都纷至沓来。
李恪的身份在此,他设宴,无论是在何处,自然都是极高的规格,今日李恪设宴所在的便是撷玉楼三楼。
整个撷玉楼三楼是整个撷玉楼乃至长安城作价最高的青楼雅间,而且三楼统共不过三处雅间,可谓一位难求。
似乎也是为了区别不同,撷玉楼楼下的装饰已很是雅致,难得一见,而这三楼便在雅致中更多了几分奢靡。
“久闻撷玉楼乃长安城数一数二的青楼,这撷玉楼的三楼更是千金难求,若非紧要的贵客,总有再多的银钱也上不来,今日一见果真不俗。”大宴伊始,才分主次落座,同时此次北伐功臣的张公瑾便对李恪道。
张公瑾是边将,久在河东戍边,虽贵为国公,但却也不常到这撷玉楼来,见惯了北地风沙的张公瑾今日一见,难免有些惊叹。
李恪笑道:“张都督久在边地,也知撷玉楼吗?”
张公瑾道:“殿下玩笑了,末将虽不常在长安城久待,但每逢岁末也常奉旨进京述职,平康坊也是来过的,岂会不知。”
张公瑾之言才落,一旁秦怀道便开口道:“叔父所言极是,殿下之名,莫说是长安了,就是洛阳、扬州诸地,谁又不知殿下的花名,多少青楼女子都望着一见呢。”
张公瑾也是天策府旧将,和秦叔宝份属同僚,亦是多年的旧友,故而秦怀道唤张公瑾一声叔父。
张公瑾笑道:“如此说来我们倒是托了殿下的福了。”
秦怀道道:“那是自然,不算上其他,光着点了撷玉楼一处雅间的花销一夜便需千贯钱,而且还不是人人可以定得了,除了殿下,漫长安城恐怕没几个有这种随定随用的面子了。”
秦怀道也是长安城欢场中的老手了,凡是平康坊排的上的青楼妓馆,各家的规矩就没有他不知道的,秦怀道和李恪情同手足,撷玉楼这里秦怀道也随李恪常来,自然清楚。
张公瑾道:“哈哈,殿下年少风流,长安内外谁人不知。”
秦怀道打笑道:“叔父说的是,却也不尽是,撷玉楼如此卖殿下面子,不止是因殿下名声在外,更因殿下霸道,当年殿下一怒之下可是率军兵围过撷玉楼的,撷玉楼哪敢不给殿下面子。”
“哈哈哈”
李恪本就没什么架子,尤其在军中和诸将说话更是如此,秦怀道之言一出,顿时满屋皆笑。
而就在众人说笑的当口,原本被长孙无忌唤去教训的长孙冲终于也到了。
“在下因家中琐事,故而耽搁了功夫,叫大都督,叫殿下久等了,还望勿怪。”长孙冲一进门,便拱手对众人笑道。
李恪笑道:“哈哈,是我大唐的少宗伯来了。”
长孙冲因功新拜礼部侍郎,礼部号春官,礼部尚书掌礼制、祭祀等事,别称大宗伯,而礼部侍郎作为尚书的佐贰官,也被唤作少宗伯,故而李恪有此一称。
少宗伯乃是礼部侍郎的雅称,本是地方官员或是部内属吏称呼的敬称,若是旁人这么叫倒也无妨,可李恪贵为亲王,长孙冲也算是半个李恪门下,李恪再这么叫,便就是在同长孙冲玩笑了。
长孙冲也笑道:“大都督快别这么说了,这么说,可就是折煞臣了。”
长孙冲之言才落,一旁的裴行俭笑道:“子敬官拜少宗伯,大都督唤你一声官号你还不愿,难不成就这般急着要取长乐公主,做大都督的妹婿不成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