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薛仁贵,拜见公主,拜见将军。”薛仁贵上前,对阿史那云和阿史那社尔俯身拜道。
阿史那社尔见状,忙道:“薛将军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薛仁贵起身后,阿史那社尔对薛仁贵问道:“不知薛将军来此所为何事?”
薛仁贵如实回道:“我奉殿下之命前来寻公主。”
阿史那社尔也是识趣,他听着薛仁贵的话,哪还不知这是何意,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周边的士卒退下,自己也让了开来,空出了地方给阿史那云和薛仁贵。
“薛将军,殿下命你来此何事?”阿史那云对薛仁贵问道。
薛仁贵回道:“末将奉殿下之命给公主送件东西,带句话。”
薛仁贵说话,自怀中取出了李恪交于他的玉佩,奉到了阿史那云的手边。
阿史那云从薛仁贵的手中接过玉佩,问道:“殿下让你带了什么话。”
“十年。”薛仁贵回道。
阿史那云听着薛仁贵的话,身子竟不禁微微一颤,她昨日还说李恪行事洒脱,如今看来确是她想错了,李恪行事实在是执着地很。
李恪口中的十年旁人兴许不知,但阿史那云却很清楚,玉有诺许之意,这十年既是指她与李恪相识相知的十年,也是往后的十年,十年之约。
李恪送来玉佩,定下十年之约,是承诺阿史那云,让阿史那云再等他十年,十年后他必接阿史那云回到自己的身边。
这两个字说着自然轻巧,但这其中却意味了太多,李恪要做到这十年之约并不容易,十年的时间,他要权倾朝野,甚至登临九五,如此方能成这十年之约,只是这十年的时间真的足够吗?
阿史那云不知李恪为何会这般笃定,但她却愿意相信李恪,阿史那云顿了顿,回道:“殿下的心意我收下了,劳烦薛将军回去转告殿下,十年便十年,二十年便二十年,无论几载,我总是在草原上等着他的。”
第四十章 卢山都督府
李恪三月末大军北伐,历时三月余终破敌于唐麓岭下,定鼎漠北,凯旋还京。而后李恪七月中南下,一路历时大半月,当李恪行抵关中时已是八月,时近中秋。
通常大军凯旋,其中俱是行伍之人,步卒脚行,骑卒跨马,从不曾见过有乘马车的,但今日却是个例外。就在大唐的凯旋大军的中军当中,被拥护在中军之中的竟是一辆马车,这马车装饰华美,望之便是权贵人家所有,和一旁的行伍将士倒是颇显的格格不入。
但纵是看着不甚协调,可大唐中军也没有一人敢对这辆马车有哪怕分毫的不敬,因为这辆马车中坐着的正是三军主帅,楚王李恪。
李恪虽是皇子,但行伍出身,从军多年,从来也是和士卒同甘共苦惯了的,自然不会自己娇贵到要乘马车回京,他这么做乃是另有缘由,因为这马车中还坐着另外一个人楚王妃武媚娘。
李恪此次凯旋还京,多半在年内便不会再回太原了,李世民和杨妃也有命,要人将武媚娘专程接来京中照看,故而当李恪此番过路河东之时便将武媚娘捎上。
武媚娘本就不太骑马,如今怀有身孕,便更骑不得了,故而李恪专门命王府人套了马车,而他自己也索性在马车上陪着武媚娘。
大军行地不快,马车也尚算平稳,但一路上却难免有些颠簸,李恪生怕颠着了武媚娘,故而将武媚娘置于膝上,轻轻地搂在怀中。
“一连数日赶路,王妃的身子可还熬得住?”李恪看着武媚娘的面容似乎有些倦了,对武媚娘问道。
武媚娘摇了摇头,道:“无妨,这几日歇地也多,媚娘并无不适。”
李恪闻言,这才放心道:“如此就好,眼下已经过了华阴,最多明日便可到长安了,回了长安府中便可好生歇息了。”
武媚娘看着李恪很是紧张的样子,笑道:“三郎不必担心,大夫已经说了,如今媚娘的身孕已经足月,胎气稳当地很,些许颠簸无碍的。”
李恪也笑道:“这是咱们楚王府长子,将来可是要承继家业的,自然要更多几分仔细。”
李恪重视武媚娘腹中胎儿,如今尚未降世,便要他来继承家业,这自然是好事,武媚娘听着也觉着喜悦,只是武媚娘看着李恪期待的样子,心中却也有一丝担忧。
武媚娘腹中的若是长男自然最好,可若是女子又该如何呢?
武媚娘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对李恪问道:“三郎怎知就是长子,媚娘的身孕是男是女自己尚且不知,又是女娃又该怎样?”
李恪抬起头,看着武媚娘有些紧张的样子,也知道武媚娘的担忧,其实对于男女,李恪自己倒是不甚在意,有些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倒是武媚娘,实在是担忧过甚了。
李恪轻轻握着武媚娘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疼惜道:“我道是何事,原来只是这个,王妃腹中孩儿无论是楚王府的长男还是长女,都是为夫之后,我自然是一般疼爱。”
武媚娘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问道:“若是女子,难道三郎不会失望吗?”
李恪摩挲着手中的纤纤玉手,摇了摇头笑道:“自然不会,长男固好,可承家业,安人心,但若是闺女我也欢喜地很,男女之数本就是天意,有何失望的,只要我和媚娘的子嗣,我都疼爱地紧。媚娘所出若真是长女,我便请父皇册为江都郡主,封于扬州膏腴之地。”
李恪爵楚王,封地在扬州,而江都又是扬州治所所在,最是富庶,谓之东南明珠,由李恪之言,也可见李恪对武媚娘腹中胎儿的喜爱了。李恪言辞凿凿,绝无作伪,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倒是放心了不少。
武媚娘接着问道:“若是女娃,三郎请封于江都,可若是男娃呢?”
李恪想了想,回道:“男娃不似女娃,若是男娃当请封于北地,不可久居东南安逸之所,需多加历练才是。”
武媚娘闻言,戳了戳李恪的手臂,道:“那可不成,你可不能把咱们孩子放到漠北去。”
李恪笑道:“自然不会放到漠北,北府恒安已是极限,哪会漠北这般远。”
“如此便好。”武媚娘闻言,放心道。
李恪同武媚娘既已提到了漠北,武媚娘顿时也想起了什么,武媚娘对李恪问道:“三郎此番北伐大捷,漠北之地望风披靡,不知三郎可曾想好了如何处置漠北?”
李恪回道:“我已置漠北三足鼎立,金山阿史那社尔,薛延陀曳莽,还有回纥菩萨,三者各在其地,相互牵制,可保漠北无虞。”
武媚娘闻言,点了点头道:“漠北三族,三足鼎立,正是稳固,但如此一来却也有一不妥之处。”
“哦?何处不妥?”三足鼎立,各自牵制,乃是李恪和王玄策商议之后的结果,李恪闻言不解地问道。
武媚娘回道:“三足鼎立虽可保漠北稳固,于大唐有利,却于三郎不利,三郎若平漠北,若不能为己所尽用,岂非可惜?”
李恪反道:“漠北三足鼎立,他们各自为保周全,必定以示好本王为先,难道本王还不能用吗?”
武媚娘道:“三足鼎立,则漠北之力一分为三,聚之不易,三郎纵是用,也不过是一个散了架的漠北,实在可惜。”
李恪看着武媚娘,轻轻刮了刮武媚娘的鼻尖,笑道:“听王妃的意思,似乎另有妙计?”
武媚娘道:“卢山处郁督军山之南,位处郅居水与鄂尔浑河之间,地势险要,又有现成的山城,三郎何不在卢山置都督府,节制漠北,如此一来,漠北可为己用。”
卢山地势险要,西接郁督军山,南依鄂尔浑河,正在曳莽和菩萨之间,又据有石城要塞,正是兵家必争之地。
“卢山都督府,节制漠北,这倒是个法子。”李恪闻言,点了点头道。
武媚娘道:“卢山都督府可做殿下在漠北的双目和臂膀,为殿下统辖漠北,只是这第一任都督的人选却有讲究,既需得是镇得住漠北各部的名将,也需是殿下的心腹才行。”
李恪笑道:“王妃不必多猜,你心中的那个人选正与我一样,这卢山都督府若设,第一任卢山都督非苏烈不可。”
第四十一章 凯旋
“剑光如电马如风,百捷长轻是掌中。自指燕山最高石,不知谁为勒殊功。”
李恪北伐,所立之功,乃自贞观四年,李靖灭突厥后历年之最,而大唐喜功尚武,如此大功,长安内外,朝野上下自然视之更重。
长安城中,天街。
天街串联长安南北,分割东西,南接明德门,北连朱雀门,乃城中要道,往日便是人流聚集的所在。
天街本就人流如织,再加之楚王府为李恪凯旋之事刻意造势,楚王凯旋之事长安城早已内外皆知。
相较于三皇子李恪,长安城中的百姓对他的熟悉要比其他皇子,甚至是太子李承乾来得要多地多地多,李恪大军凯旋,任侠尚武的关中百姓又怎会错过。
就在今日,就在李恪大军凯旋之日,长安城中的百姓也都早早得到了消息,三五成群地约好了,齐齐挤在了天街两旁,要目睹楚王李恪和凯旋大军的风采。
长安城南,明德门内,李恪跨坐于神骏定北之上,自南向北,缓缓而来,而在李恪的身旁,李绩和苏定方分列左右,席君买、薛仁贵还有王玄策等楚王府和并州大都督府一众紧随其后。
长孙冲既是长孙无忌之子,长孙家嫡长,也是并州大都督府录事参军事,长孙冲的位置也极是靠前的,与王玄策同列,就紧随李恪的身后。
长孙冲出自名门,祖父长孙晟乃前隋镇北名将,其父长孙无忌更是开国元宿,第一功臣,长孙冲自少年时便听多了关于父辈开国时的辉赫传闻,叫天下侧目,而他自己却不曾一见。
而且长孙冲更因是长孙家的嫡长,被拿来同各家子弟对比,朝中上下,包括李世民在内都对他的寄望甚重,只是以往长孙冲一直居于长安,无甚建功之机,一直到了三年前,长孙冲随李恪北上并州,才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
曾今的长孙冲虽然顶着世家名门,朝中勋贵的名头,但却功勋压身,不为世人所重,终于时至如今,三载之后,现在的长孙冲也站在了天下人的眼中,如其父辈、祖父辈那般为天下人所瞩目了。
“大都督可还记得当年在云州城下的那半首诗?”长孙冲策马随李恪之后,看着天街两边抛花高呼的长安百姓,笑着对李恪问道。
贞观八年,李恪北上平定大度设时,曾过路云州,彼时李恪看着云中落日,残阳如血,曾感叹一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叫长孙冲觉之惊艳,铭记至今。
那时长孙冲曾请李恪补全此诗,不过李恪却以薛延陀尚在,北敌未破为由,未曾将此诗留全,叫长孙冲意犹未尽,而如今北伐大捷,夸马长安,正是人生得意之时,长孙冲又想起了此事,再次提起。
李恪回过头去,看着长孙冲,笑道:“想不到三载前的事了,子敬竟还记得如此清楚。”
长孙冲道:“大都督之诗难得地很,若是就此错过了,岂不可惜?”
一旁的王玄策闻言也道:“子敬所言极是,此情此景,正该赋全此诗,以映此时。”
李恪武名虽重,但道师从大名士岑本,才名也颇重,众人皆知,众人听得长孙冲和王玄策的话,也纷纷起哄应和。
“哈哈,既是盛情难却,那本王便不客气了。”李恪也不是羞怯的性子,见得众人起哄,一口应了下来。
其实李恪胸中早有腹稿,不过稍作停顿后,李恪便缓缓开口道:“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云关逢候骑,都督在燕然。”
李恪口中的这首诗,本就是照抄的王维,王维诗画双绝,冠绝盛唐,他的诗作自是上佳,李恪之言才落,周边众人顿时一片寂静,沉浸于方才的诗作当中。
片刻之后,长孙冲才抚掌笑道:“大都督此诗,另辟蹊径,借报捷将士之口娓娓道出北伐盛况,着实巧妙。此战此诗,俱是绝佳,更胜先贤,若待臣录之于秘书省,可传青史。”
李恪当这抄公也不是一两日了,脸皮还是练得不薄的,李恪听着长孙冲的夸赞,脸上也不见丝毫羞红,只是拱了拱手笑道:“子敬谬赞了,本王不过随口一说罢了,怎比先贤。”
李恪凯旋,李世民为人父,自然不便出迎,而太子李承乾也有不适,故而在今日告了病,在朱雀门外领头迎候凯旋大军的乃是宰辅尚书右仆射房玄龄和中书侍郎岑本,并司空兼兵部尚书长孙无忌,这般阵仗也算是给足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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