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余地。
此时李恪若是答应了义成公主的提议,迎娶阿史那云,成为突厥所谓的驸马,纵然可保他一时无虞,安享富贵,但几年后呢?待几年后唐军大举北伐之时,他又该是何立场,被俘回长安后又该如何面对父皇和母妃?
李恪非是短视之人,他要的绝非一个亲王或是叶护之位,他要的是长安的那张龙椅,眼前义成公主的许诺,岂能满足他?
李恪听着义成公主的呵斥,过了片刻,抬头道:“李恪绝非此意,只是李恪乃大唐皇子,婚姻嫁娶自当由父皇抉择,李恪绝不敢擅做主张,还望可敦见谅。”
李恪油盐不进,可偏偏话又说的冠冕堂皇,叫义成公主难以贸然定罪。总不能就因李恪拒娶阿史那云,义成公主便将李恪赐死,那从此后阿史那云该如何在人前露面?旁人又该如何看她这个可敦?
“滚!”
义成公主憋了半天,终于从口中憋出了这个一个字,对李恪吼了出来。
“李恪告退。”李恪得了义成公主这句话,微微躬身,连忙退出了义成公主的大帐。
方才大帐中的话听到的自然不止是在一旁偷听的阿史那云,守在门外的袖娘也听了个真真切切。
“殿下是如意公主之子,可敦一直视殿下为自家子侄,殿下这般作为伤了可敦之心,着实不妥。”袖娘见李恪出帐,对李恪道。
大隋皇权,本就只传了两代,而无论是隋文帝还是隋炀帝都子嗣不兴,杨隋宗室人数本就不多,再加上隋末群雄割据,各路反王多视宗室子弟如仇鸠,杨隋宗室子弟死伤者甚多,真正杨隋后人已经极少了。
此番李恪北上,义成公主本也是多有期待的,否则也不会有意将爱女嫁于李恪,只是李恪死活不买她的帐,她也无从着手罢了。
李恪抬头看了眼袖娘,无奈叹道:“李恪身在皇子,为质子北上,诸事也不由己,还望见谅。”
第十六章 杀机
“可敦竟是这个意思?”金山脚下,距离汗帐不远的一处小湖边,康苏密的独子康阿姆看着阿史那云气鼓鼓的样子,讶然问道。
阿史那云道:“这是我亲口从阿娘口中听到的,怎会有假?”
康阿姆听着阿史那云的话,手足顿时凉了大半。
康阿姆之父康苏密是颉利心腹,康阿姆自幼在金山长大,与阿史那云也走的极近。
在康阿姆的眼中,他与阿史那云青梅竹马,相交甚笃,阿史那云将来注定是要嫁给他的,而他的父亲康苏密对他的心思也知晓,甚至很是支持。
康家父子来自西域康国,在突厥根基不固,康苏密能有今日靠的无非就是颉利的信任,康家父子的荣华富贵正如空中楼阁,不甚牢靠,而迎娶阿史那云便是他们加固根基,融入突厥王族的最佳方式。
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功利,阿史那云康阿姆都志在必得,而颉利可汗对他的感观似乎也不差,在康阿姆的想象中,迎娶阿史那云并非遥不可及。
可就是李恪的突然出现,阿史那云带回了这个消息,康阿姆觉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竟有些慌张了。
义成公主是颉利可汗的妻子,突厥的可敦,阿史那云的生母,关于阿史那云的婚事,义成公主有着巨大的话语权,甚至义成公主的决定背后,可能就是颉利可汗的意思。
若是可汗和可敦都是这个意思,那此事岂非就板上钉钉了吗?
康阿姆忙完:“豁真,那你的意思呢?”
阿史那云听了康阿姆的疑问,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李恪在大帐中的回答。
“可敦的美意李恪心领了,但李恪自觉愚钝,才疏学浅,恐配不上云殿下,怕是要辜负可敦美意了。”
什么恐配不上自己,就是他不愿娶罢了。
但以阿史那云骄傲的性子,又怎会如实相告,平白叫人看轻自己。
阿史那云有些心虚,支吾着回道:“我自然是不愿嫁的,我当场便与阿娘讲明了。”
康阿姆难辩真伪,自然也不会去向义成公主求证,而且他也想当然地以为李恪也是极愿娶草原明珠阿史那云的,于是便信了阿史那云的话。
有了阿史那云这句话,康阿姆的心里倒是稍稍好过了一些。
不过突厥与大唐一样,儿女婚事又何时轮到自己做主了,说破了天,还不是父母之命。所以康阿姆虽然知道了阿史那云的心意,但心中依旧没底。
可偏偏他又不能去向义成公主求证,他能做的只有用自己的手段去避免阿史那云嫁给李恪,而这些手段中最为有效,最为彻底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除掉李恪。
阿史那云不会嫁给一个死人,只要李恪死了,那他一切的困扰便都迎刃而解。
可李恪身份在此,他虽是质子却还是大唐的皇子,可敦的子侄,李恪若是死在了他的手中,他万万担不起这个责任。
要杀李恪,他只能借刀杀人,而最容易借的那把刀自然就是他身旁的阿史那云。
该死的李恪!
这一刻,康阿姆的内心对李恪无比地憎恨,自打他来了,他为之努力许久的东西全都白费了,李恪必须死,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他眼下的一切。
“豁真莫急,将你下嫁李恪固然是可敦的意思,但也并非不能改变。”康阿姆自然不会在此时告诉阿史那云,他对李恪起了杀心,只是先对阿史那云诱导道。
阿史那云自幼便与康阿姆为玩伴,康阿姆又年长于阿史那云,对阿史那云颇多照顾,他的话阿史那云自然听得进去。
阿史那云问道:“我宁死也不嫁给唐人,怎么做,你快说,我都听你的。”
宁死不嫁于唐人,阿史那云的话叫康阿姆又多了许多底气。
康阿姆思虑了片刻,对阿史那云道:“唐人欲娶豁真,无非就是贪图豁真的美貌和富贵,但是唐人胆怯,豁真若是重重地吓吓他,他必然会害怕,再不敢在可敦面前提娶豁真的事情。”
康阿姆的话自然是有些想当然了,他自然地以为李恪必定是同他一样想娶阿史那云为妻的,哪里知道李恪真正的态度。
而康阿姆的话到了阿史那云的耳中,阿史那云的心思却不在康阿姆的话中,而是想到了其他的地方。
李恪当真贪图他的容貌和富贵吗?阿史那云是草原明珠,颉利可汗的爱女,若是旁人,自然是如此,可李恪本就是大唐皇子,论富贵,不在阿史那云之下,至于美貌,李恪似乎从未当面对他生过太多的兴趣。
“李恪不愿娶我?莫非在他的眼中我的样貌只是寻常?想来也是了,父汗也曾说唐的女子貌美,比起突厥人更多几分颜色,远的不说,就是李恪身旁的那个婢女丹儿便是整个突厥难寻的美人。”阿史那云听着康阿姆的话,脑海中不禁想起了李恪身旁的丹儿,心思早已飘到了别处。
康阿姆虽有心机,但他又哪里知道小女子的心思,少女本就是如此,心思活脱,叫人捉摸不透。
“豁真?豁真?”
康阿姆正说着,却发现阿史那云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的话上,而是飘到了别处,于是提醒阿史那云道。
阿史那云被康阿姆叫地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忙解释道:“我方才想起了李恪的嘴脸,一下子走了神。”
康阿姆不知阿史那云的心思,闻言也不曾不多想,只是道:“豁真息怒,此事豁真交由我来安排便好,我必定叫李恪知难而退,再也不敢在可汗和可敦面前提起迎娶豁真之事。”
“好,好,我听你的。”阿史那云点头回应着康阿姆,她知道李恪对自己的态度,倒也不是担心她与李恪的婚事,只是不喜李恪那般轻视他,想要他吃些苦头罢了。
第十七章 反常(修)
自打三日前,李恪自义成公主处回来,李恪这边便彻底冷清了下来。许是摄于可敦之威,以往稀稀疏疏还来拜访的突厥各部首领也彻底没了踪影。
如此一来,反倒正是和李恪的心意。李恪每日便都窝在大帐中读书,也不必逢迎应酬。
“实意者,气之虑也。心欲安静,虑欲深远;心安静则神明荣,虑深远则计谋成;神明荣则志不可乱,计谋成则功不可间”李恪的手中正捧着一本书,端坐在桌案前,朗声读着。
“殿下此段已然通读,然可知此言何意?”王玄策坐于李恪的对面,问道。
李恪低头看了看书中的段落,沉吟了片刻,回道:“此书颇为晦涩,本王虽读了数遍也只能略解,粗通小意。”
王玄策点了点头,对李恪道:“请殿下试言之。”
李恪缓缓回道:“此文所讲便是螣蛇之道,思起于气,心起于静。气足,所谋方周,心静,所虑方远。此乃本王浅见,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先生指正。”
这片文章李恪此前从未读过,岑文本也不曾教过他,李恪这般回答自己心里也没有太多的底气。
可就在李恪一边说着,王玄策脸上轻松的神色渐渐失去了。
此文出自春秋大贤,纵横始祖鬼谷子所著之《本经阴符七术》,其中所讲多涉权谋之道,正是王玄策所长。
正如李恪此前所言,此文晦涩难懂,莫说是李恪这样的少年人了,就算是读了好些年书的举子,也未必能够详解。
可李恪今日才是第一次通读此文,竟能将文中大意说的七七八八,也难怪王玄策面色突变了。
王玄策不禁想起了在长安,他在进宫拜见李恪之前岑文本同他说过的话。
“我与蜀王虽名为君臣,却实为师徒,此番我向殿下荐你,必得重用。殿下天资聪颖,常能一点便通,你此去突厥,辅佐殿下只是其一,殿下的学问也千万不可懈怠,我不在殿下身边,殿下的课业便劳你代而教之了。”
这句话,月前当王玄策第一次听岑文本说起时,只当岑文本感念李恪倚重之恩,自然追捧,岑文本所言未必便有十分真,可就在刚才,当李恪说出文中大意时,再加上这些天的相处,王玄策这才真正信了岑文本的话。
岑文本学儒,以士自居,又对李恪极为看重,他要教也只会教李恪儒学正宗、帝王心术,绝不会教李恪纵横之道,所以此前李恪绝不可能从岑文本处学过此书。
而在宫中的弘文馆,就算给那些大学士十倍的胆子也不敢教皇子这些阴谋之道,所以李恪在弘文馆中习得便更不可能了,所以李恪必然是第一次读到《本经阴符七术》。
以李恪的年纪,第一次通读《本经阴符七术》便能讲出书中大意,绝对当得起岑文本之评了。
李恪见王玄策的脸色似乎有异,心里也没什么底,只当自己讲的不对,于是问道:“可是本王所言不当,若有错漏之处,还望先生提点。”
王玄策忙道:“殿下言重了,方才殿下之言虽非尽符,但也并无错谬。殿下天纵之资,殿下若非皇子,苦读数年,科举中蟾宫折桂亦非不可。”
李恪闻言,笑道:“先生玩笑了,本王若是能静下心来,读读书倒是还可,若是真的治学,还是需先生这等文人。”
李恪对于自己,还是清楚的,他志不在此,从文绝非他的首选,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个。
李恪的话讲完,正想要请王玄策为他详解此文的深意,就在此时,帐外却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我家殿下正在读书,还请公主稍待,容末将入内通禀。”
“我要见我表兄,你们凭什么拦着。”
李恪待在帐内,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心中正觉得好奇地很。
表兄?欲闯入之人称自己为表兄,他何时在这草原上多了个表妹,而且听这口气似乎还蛮横地很。
李恪心中正是不解,大帐的帐门却已经被来人推开,进入李恪眼帘的竟是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是义成公主之女,义成公主与李恪生母杨妃乃是宗室姐妹,按例阿史那云自然就是李恪的表妹,阿史那云这么称呼李恪,倒是并无不妥,只是阿史那云一向与李恪不合,她突然这般称呼李恪,倒叫李恪有些不知所措了。
“云殿下来了。”李恪没想到阿史那云会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起身唤道。
阿史那云倒是不见外,她欢脱地走到李恪的身旁,扶着李恪的手臂,指着随他一同入帐的护卫对李恪道:“表兄,他竟拦着我,不让我见你。”
李恪不知阿史那云打着什么主意,但碍于情面,还是摆了摆手,对护卫道:“云殿下是本王的要客,不得怠慢,快退下。”
护卫闻言,拱了拱手,只得退了下去。
阿史那云见护卫退下,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对李恪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