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慈道:“只要能叫李恪出手相助,我落个面子去一趟大都督府又何妨,我明日便”
李奉慈正说着,一下子又想了什么,先是一顿,而后精神一振,对李长沙道:“降封之事会不会是李恪杜撰的,当初我轻慢于他,故而他以此事恐吓于我。”
李奉慈虽然纨绔,不务正业,但脑子倒是转的不慢,只是想了想便回过了味来,此事未尝不是李恪故意为之,要逼李奉慈就范的。
不过李长沙叹了口气,却道:“阿爹以为此事真假还重要吗?李孝协贪墨是真,楚王只需趁着这个当口,一封手书进京,以阿爹往日在太原的行径,要拿掉阿爹的王爵应该不难吧。”
李长沙的话入耳,李奉慈又蔫了下去,往日李奉慈在太原横行惯了,手上着实不太干净,在李孝协贪墨的这个当口,李恪要除了他的王爵确实不难。
李奉慈道:“那我明日便去一趟大都督府,向李恪谢罪。”
李长沙想了想,道:“若光是谢罪只怕还不够。”
李奉慈问道:“那还要如何?”
李长沙道:“阿爹近年来在太原强买强卖良田怕不是有五六千亩之多,这些田亩后面关系着数百家人,最坏阿爹声誉,阿爹若当真想请楚王为阿爹求情,阿爹何不捐出这些田亩,奉于楚王,由楚王出面还了这些田亩,楚王落了名,阿爹落了好,如此楚王必肯相助阿爹。”
李奉慈闻言,顿时急了,这五六千亩良田也是他费了不少心思得来的,李长沙要他奉于李恪,还于百姓,一时间他哪能舍得。
李奉慈心疼道:“赔罪便赔罪,好端端地捐田作甚,再说了,这些田到了楚王手里,楚王还见不见得自己便收下呢,我又能落了什么好。”
李长沙道:“楚王豪富,光是数次建功,陛下赏下的良田又何止万亩,怎会看上这些蝇头小利。”
李奉慈仍旧坚持到:“那也不可,这些良田是咱们府上日后吃喝用度的本钱,没了这些良田,咱们还如何在太原立足?”
李长沙看着李奉慈的模样,也越发地急了,带着几分怒意,对李奉慈道:“阿爹何其短视,只要阿爹结好了楚王,保住了王爵,区区几千亩田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阿爹在河北尚有五千亩永业田,每年陛下赏下财货也有许多,难不成阿爹还能短了用度不成。若是阿爹执意不捐,到时没了王爵,陛下降罪,咱们父子二人便守着这些良田去长安狱中快活去吧。”
李奉慈虽是皇室宗亲,但却是个十足的混不吝,就连李渊的话都未必听得进去,可他偏生最怕他的这个长子,李奉慈见得李长沙隐有怒意,顿时也慌了,连忙应道:“长沙说这话作甚,我听你的便是,明日一早,我便备上田契,去大都督府请罪。”
第五十章 负荆请罪
晋阳城,并州大都督府,后院。
李恪和席君买正立于后院外厅之中,而在外厅的中间,李恪的身前,正是一张长桌,桌案上放着一柄双刃阔身尖刺长刀。
“殿下,这便是殿下下令所铸的陌刀,刀长八尺三寸,重整五十斤,乃是精铁掺百炼钢所铸,殿下以为如何?”外厅中,席君买指着身前的长刀,对李恪道。
李恪看着身前的陌刀,先是伸出单手将刀缓缓抓起,拿在手中颠了颠,而后双手持刀轻舞,挽了个刀花,举起陌刀,朝着身前的桌案一刀斩下。
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李恪身前梨木打成的桌案应声碎裂,断作数截,散了一地。
李恪对席君买笑道:“不错,此刀正是本王所绘的模样,甚好,有了它,本王便可练得一支奇兵,日后再敌薛延陀胡骑便不难了。”
席君买想了想,对李恪道:“若依殿下殿下之言,建重甲步卒,确可破薛延陀轻骑,只是殿下这一身气力是自幼打熬出来的,自然不凡,可寻常士卒如何能有这等气力,这陌刀极重,若再身披重甲,恐怕寻常士卒难以为战啊。”
李恪道:“无妨,本王练陌刀营,本就不是为了得寻常士卒,这陌刀营非壮士不可入,陌刀营在精不在多,六百人,足矣。”
李恪自己也很清楚,陌刀营,不止是人,就是陌刀也是难得,以眼下河东之力,最多也就是铸刀六百余柄,再多,整个河东军费便会不堪重负。
李恪有东南盐行和漕行,手头倒是宽绰,多铸些陌刀也不成问题,只不过陌刀营毕竟不是他的楚王府私军,私费养军还是朝中大忌,李恪也不敢轻越雷池。
更何况,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在关键时候,李恪有这六百陌刀军为杀手锏,便足以扭转局势了。
席君买道:“既如此,那明日末将便开始自各州府军中擢拔壮力之士,充入陌刀营,末将欲先录一千,而后择筛,留六百之数,殿下以为可好?”
李恪点了点头,同意道:“如此也好,只是是陌刀营之兵不必尽自府军擢拔,也可自民间新募,凡体格健硕,欲效国事的皆可用之。”
席君买不解地问道:“殿下,自民间募兵,恐怕不和规矩吧。”
大唐立国之初,行府兵制,就算是宫中禁军也是每岁自府军中调度番上京城,李恪的陌刀营却要直接自民间募兵,确是有些逾矩。
李恪道:“无妨,此事本王已同父皇报备过了,父皇是准了的,你只管放心去做便是,更何况你新募来的士卒也是编入并州府军之列,不算坏了规矩。”
“诺。”陌刀营士卒本就难择,如今有了李恪这句话,席君买择军便容易了许多,席君买当即应了下来。
陌刀营关系到李恪将来的北伐,干系甚大,李恪和席君买正在商议着陌刀营成军之事,而就在此时,大都督府门外守着的王府卫率突然走了进来。
“殿下,渤海郡王求见,现在前院等候。”王府卫率进门便对李恪禀告道。
李恪昨日方才在宴上借醉震慑了一把李长沙,不过次日,李奉慈便急着来府上求见,李奉慈来此所为何事,李恪自然也猜得出来,李奉慈多半是服软来了。
李恪笑着问道:“可是渤海郡王亲自来了?”
王府卫率如实回道:“正是渤海郡王亲自拜府,而且身上还背了根荆条,却不知是为何故。”
“背着荆条?本王的这位伯父倒是颇有些意思。”李恪知道李奉慈来此多半是服了软,可没想到他竟会背负荆条,做的这般场面。
就连一旁的席君买也对李恪笑道:“殿下,难不成渤海郡王竟是要效先贤负荆请罪不成。”
李恪道:“渤海郡王行事向来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此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席君买道:“殿下为国朝公子,天潢贵胄,掌兵十万,巡狩河东,远胜当年赵之上卿蔺相如,只是渤海郡王不过纨绔,也敢自比廉颇吗?”
李恪闻言,笑道:“此事无妨,且随本王去看看。”
李恪说着,便当先出了厅门,直奔前院而去。
果然,当李恪赶到前院时,李奉慈当真便背了荆条站在前院正中,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因气候渐冷的缘故,李奉慈衣着齐整,倒是没有如廉颇那般肉袒负荆。
“哎呀,叔父卧病在床,怎的突然下地了?而且叔父这背负荆条的又是作甚?”李恪看着李奉慈,连忙快步赶上前去,对李奉慈道。
李奉慈站在李恪的身前,俯身拜道:“殿下恕罪,我这是向殿下请罪而来。”
李恪明知故问道:“伯父这是何意,伯父何来的罪过,倒是叫我好生不解?”
李奉慈回道:“李奉慈欺压百姓,侵占民田在先,醉酒误事,轻慢殿下在后,还请殿下鞭挞治罪。”
李奉慈的罪过,整个晋阳城人尽皆知,只是碍于权势,人人噤声罢了,若真依国法而治,一顿鞭挞,还算是轻的。
不过李奉慈毕竟是李恪的伯父,纵是李奉慈有过,李恪也不便出手责罚,李奉慈所为,多半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李恪听着李奉慈的话,脸上露出了满满的讶色,对李奉慈道:“伯父本就是长辈,本王抵晋,本就该本王入府拜见,伯父对本王何来轻慢之说,只是伯父当知侵占民田乃父皇大忌,此事若是闹地大了,可是要除爵流放的,这玩笑,可开不得。”
李奉慈道:“我自知罪责,故而负荆请罪,岂敢同殿下玩笑,还请殿下责罚。”
李奉慈一边说着,还自背上取下了背着的荆条,俯下身去,捧到了李恪的眼前。
李恪自李奉慈手中接过荆条,抓在手中,看着李奉慈的模样,心中不禁觉着好笑,他的这个伯父虽然无赖,但倒也是能屈能伸,这般模样也能做得出来。
李恪问道:“伯父乃本王长辈,所谓轻慢之罪本王无从怪起,不过若是侵占民田确有其事的话,只怕要麻烦一些,不知伯父想本王如何处置?”
李奉慈在来大都督府前便早已备好了说辞,李奉慈见李恪发问,忙回道:“我愿领殿下责罚,同时我愿奉上近年所侵占之民田,由大都督府出面归还于百姓。”
李奉慈也知李恪多半无意将他一棍打死,否则李恪弹劾李奉慈的书信早该到了长安,李恪也不会接着酒劲去跟李长沙说那些。
李恪闻言,嘴角也挂起了一丝笑意,李奉慈所言,有意将这份于百姓的恩情赠给李恪,倒也是聪敏之举。
李恪满面为难之色,竟是思虑了许久,似是难以抉择的模样。
片刻后,李恪手中拿着荆条,才缓缓地将荆条折断,将李奉慈扶起,笑道:“伯父知错能改,也可谓之善,既然伯父有此心,本王便出面代伯父还田于百姓,至于请罪之事,本王看便算了吧。只是伯父千万记住,此事以后莫要再犯了,本王可以顶着朝中纷议保你一次,却不会再保第二次。”
有了李恪这句话李奉慈才算是送了口气,至少李恪愿意出面保他,他的王爵便保住了。
至于李恪,李恪本就无意同李奉慈彻底撕破脸,李奉慈既然识相,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今有了李奉慈今日之举,日后整个太原的宗室子弟于李恪而言也就不足为患了。
第五十一章 新军
晋阳城,大唐龙兴之地,有北都之誉,虽不及雍、洛两京,但也不在扬州、宛城之下,是为繁盛之地。又因地势险要,居天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勾连南北,故而此处来往客商极多,胡汉商旅集聚于此。
既是商旅如云,自然少不得客宿用餐,城中便不乏酒楼邸店,整个晋阳城中,挂着旗牌,叫得上名号的酒楼邸店便不下百家,至于敞着门院,私做买卖的更是无数,而就在这许多酒楼邸店有一家却是名声最大,生意也是最好。
盛云楼,居晋阳城城中之地,初建于前隋大业年初,一度兴盛,冠于太原,后虽破败于隋末战乱,但入贞观年后又渐复元气,尤其是自打贞观四年,唐灭突厥以来,更是如此,大有再现往昔盛况的意思。
“仙儿,这便是你从盐行支了五万贯,盘下的酒楼?”盛云楼三楼雅间,李恪坐在临窗的位置,透窗看着窗外,对面前坐着的萧月仙问道。
萧月仙问道:“殿下以为此地如何?”
李恪回道:“此处毗邻晋阳城中主道,楼高又为周遭各处之最,倒也不负盛云楼之名。”
萧月仙道:“殿下所言极是,这间盛云楼地段极佳,又是老招牌了,若非这盛云楼的东家遇了事,手头急缺,我又拿的出现钱,恐怕五万贯都未必拿得下。”
李恪笑着问道:“如此说来本王倒还是占了便宜了?”
萧月仙回道:“那是自然,突厥北迁,复其旧国,日后来往的太原南北的商客货殖日多,再过个三年五载,这盛云楼可就远不止这个价了。”
李恪笑道:“这些倒是无妨,本王调你来太原又不是为了做买卖,你只要能助本王打开局面,拿地住太原,这些银钱就算都赔了进去,也无妨。”
自打李恪得了东南盐行这日进斗金的买卖后,年入不下百万贯,这样还只是开始,日后只会再多不少。李恪的手头宽绰了,口气自然也大了许多,区区五万贯,确实不在话下。
萧月仙闻言,回道:“盛云楼正处城中,盛云楼及周边各处三教九流齐聚,各色营生齐全,消息灵通,是个最是紧要的所在,日后行事便可事半功倍,当可为助力,而且”
萧月仙说着,脸上竟露出了一抹浅红,似是有些嗔怪着对李恪道:“而且殿下莫要小瞧了仙儿,做买卖也是仙儿的老本行了,仙儿做了这么些年明里暗里的买卖,除了在殿下跟前折了本,把人都赔了进去,其他的何曾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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