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摆了摆手,笑道:“丈人可莫要误会,父皇圣旨中已然言明,两位内兄册官加爵乃是因丈人昔年元谋之功,可与本王无干。”
武士彟闻言,似是自嘲道:“殿下莫要打笑老臣了,老臣的斤两,自己还是清楚的,老臣在陛下面前何来的这等份量,陛下恩泽武家,必是因殿下之故。”
武元庆乃嫡长子,依例早晚当袭武士彟应国公爵,而武元爽却为次子,本该为白身,但李世民却特加恩典,封武元爽文水县公,已是殊遇。
满朝上下,次子封爵的并非没有,但也是少见,且多是长孙家、杜家这些昔年天策府出身的从龙功臣,武士彟虽为李世民重用,托以荆州重地,但论及功绩、恩宠,都不至此,李世民的这道圣旨自然是看在了李恪的面子。
李恪道:“丈人乃国之功勋,恩泽子弟本也是分所应当,父皇不过依循旧例罢了。不过在本王看来,两位内兄因何加官封爵并非紧要,紧要的是两位内兄需恪守本务,为国尽忠,当不负父皇之恩。”
李恪之言方落,这时,原本待在一旁的武家兄弟也知李恪之意,两人连忙走到李恪身前,拜道:“殿下所言甚是,我们兄弟自当谨遵殿下嘱咐,也不负陛下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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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康坊,魏王府。
当李世民的圣旨到了应国公府,魏王李泰已经得到了消息。
“先生,你要我出手拉拢武家兄弟,这便是你给本王的交代吗?”魏王府偏厅中,李泰手中拿着自门下省递出的密信,对厅中坐着的刘洎问道。
刘洎才略不俗,为李泰所重,但这一次,李泰同刘洎问话的神色明显带上了些许不满,不过想来也是,当初要李泰出手拉拢武家兄弟的便是刘洎,可如今武家兄弟却因李恪之故得李世民封赏,那他之前的拉拢岂不是就是个笑话?
刘洎自李泰的手中接过密信,只是粗略地看了一眼,便将密信放下,压在了自己的手下,反问道:“殿下以为,废太子、败楚王可是一日之功?”
刘洎性情直率,他一开口,便一下子将李泰给噎住了,李承乾和李恪,一个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一个是身受李世民宠爱的三子,李泰同他们相争,谈何容易。
李泰也知刘洎之意,回道:“此乃要事,也是大事,非十数载之力不能成。”
刘洎缓缓道:“陛下春秋正盛,年富力强,太子之位不稳,若无天助,早晚被废,殿下又何必急于一时?”
刘洎之言确有道理,李世民年不过三十有六,正是壮年,又无重疾,坐国至少还有十余载,李泰虽志在帝位,但终究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只能前功尽弃。
不过李泰所思,却与刘洎并非尽同,李泰道:“有些事情,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若是能早些定下储君之位,自是最好,与其在武家兄弟身上空耗时间,不如多想着如何去对付太子和楚王才是正经。”
刘洎听着李泰的话,一下子顿住了,他并未急着回李泰的话,而是在不经意间皱起了眉头。
刘洎论官职,虽不及中书侍郎岑文本,但刘洎自诩家世、文才、干略,俱不在故友岑文本之下,他投入李泰麾下,为的也是证明这一点。
原本刘洎以为,自己不弱岑文本,而魏王李泰虽不从军,但长于文事,当也不在李恪之下,但这一刻,刘洎知道,自己似乎错了,李泰虽也名声在外,但心性却与李恪相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甚至连八年前的李恪都有所不如。
八年前,李恪年仅八岁,那时的他便做了其他所有皇子都不敢做的事情,自请为质,北上突厥四载,为他自己积累了多少皇子一辈子都博不来的资本。
北地苦寒,四载的煎熬,枯燥、艰难,甚至对那时的大唐而言,北定突厥还是遥遥无期之事,甚至都看不到出路,但李恪就是这样熬了过来,才有今日誉满天下的楚王殿下。
大唐军方的高阶将领,十六卫大将军、各州都督及以上,无论与李恪相熟与否,都愿意卖李恪几分面子,李恪的面子便是这样实打实地挣来的。
可相比与李恪,李泰实在是急了些,武家兄弟这一步暗棋,他却没有足够的耐心去走。
不过刘洎倒也是个硬脾气,见得李泰不满,非但没有让步,反而道:“储位之争非是市井买卖,岂可急于一时,殿下既欲求之,当效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之志,而非吴王夫差,求急而事败。”
刘洎之言入耳,李泰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
刘洎性情忠直,说话也少有避讳。李泰闻之,自然不悦,不过李泰虽然心中不悦,但李泰也不会胸无城府到把凡事都放在嘴上,李泰不止要拉拢刘洎这个人,更要注重自己纳贤的名声。
李泰强压下心中的不满,放缓了神色,起身对刘洎道:“先生说的是,倒是本王贪急了,还望先生勿怪才好。”lt;/tentgt;
庶子夺唐 lt;/pgt;
第十五章 大度设的试探
自打贞观七年末,李世民下旨,命身在河套的怀化郡王阿史那思摩率颉利旧部北迁,居定襄城,以充实漠南之地,贞观八年中,六月,突厥二十万军民终于陆续到了漠南。
李世民的旨意说着仁义,是为全阿史那思摩归乡之念,复突厥之旧国,以彰仁义,但他暗地里的意思却是人尽皆知。
所谓还其故国不过是个好听些的幌子,李世民真正盘算着的还是居于漠北的薛延陀。
李世民命阿史那思摩北上,一是于大唐北线,长城之外再筑屏障,阻断薛延陀之势;二是为试探薛延陀,看看薛延陀对这个南面来的老对手态度如何,有无叛唐的贼心和胆量。
阿史那思摩北迁,对大唐而言不过是在北线多加了一道屏障,但对薛延陀而言,却是在将他们的军了。
随着阿史那思摩北上,入主定襄城,北边的薛延陀也闻风而动,薛延陀南面,几个部落与大唐接壤的特勤也都被传召回了郁督军山,面商机宜。
漠北,郁督军山,牙廷。
汗帐中,漠北之主,薛延陀之王,真珠毗伽可汗夷男正坐于正中的上席,面色铁青,而在大帐中,夷男诸子曳莽、拔灼、突利失,其侄咄摩支,还有镇守浚稽山的次子大度设俱都在座。
“唐皇李世民命阿史那思摩北驻漠南的消息想必你们都已知晓了吧。”众人到齐,夷男当先开口,对汗帐中的众人问道。
阿史那思摩北迁,合计二十万人,声势浩大,前后历时半载,薛延陀的这些权贵又岂会不知。
咄摩支乃夷男可汗之侄,与夷男亲近,当先开口道:“自打突厥败后,可汗坐拥漠北,唐皇便对我薛延陀多有忌惮,此次遣阿史那思摩北上更显对我薛延陀的敌意,不可不防。”
咄摩支之言刚落,夷男年少的嫡子拔灼便站了出来。
拔灼冷笑了一声,而后道:“我薛延陀胜兵二十万,兵强马壮,父汗,我愿统兵十万南下,攻破长安,将李世民、李恪父子擒来汗庭,交由父汗发落。”
拔灼虽是年少,但却性情暴戾,更兼猖狂,比之大度设更有甚之,在他的眼中,薛延陀的漠北轻骑举世无双,横行天下,要破大唐国门不过举手之间,以至于竟说出来亲率十万大军,入长安生擒李世民和李恪的话来。
以他看来,李世民乃大唐皇帝,若能将其生擒,自然是大功一件,至于他之所以提及李恪,倒也不是因与李恪有何仇怨,而是在李世民诸子中,他根本不知太子李承乾是为何人,只是从族人口中知道李世民有一个名传漠南的三皇子李恪罢了。
拔灼本以为夷男听了他的话,必会心中大悦,可夷男的反应却叫拔灼失望了。
夷男闻得拔灼之言,铁青的脸色并未好看上半分,只是压了压手,示意拔灼坐下,未发一语。
显然,拔灼少年狂妄,夷男却和大唐,和李世民打过交道,当初突厥带甲百万,坐临阴山,何其强盛,在那时夷男的眼中,突厥简直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可李世民登基不过四载,便出兵将突厥平定,甚至生擒了颉利可汗,押回长安,那时的一幕夷男可汗至今仍记忆犹首发
夷男虽从未见过唐皇李世民,但他见过李恪,他记得那时的李恪年仅八岁,可就是这样一个年仅八岁的质子站在突厥的汗帐中,面对这满帐的突厥权贵,却能淡定自若,应对从容,着实叫他讶异万分。
见子而知其父,李恪尚且如此,那个远在长安的唐皇李世民又该是何等英雄人物,夷男想着,都不禁后背生寒。而夷男在漠北称王数载,但一直未敢主动南下寻衅大唐,也正是因此。
夷男得国不易,他不想也不敢做第二个颉利。
面对拔灼的狂妄,夷男一言不发,而此时在帐下坐着的大度设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不屑。
他既是不屑拔灼的狂妄,更是不屑夷男的软弱。
拔灼所见短浅,竟说出驱兵十万,便敢踏破长安的妄言,自诩知兵的大度设自然不屑,而对于偏安漠北,对大唐之威战战兢兢的夷男,大度设也同样不敢苟同。
在大度设看来,大唐固然强盛,但薛延陀也不在其下,大唐所仗者,无非坚城而已,唐军拒守城中,薛延陀又多是骑卒,攻城自然不利,想要南下攻唐非是易事,大度设虽与李恪不和,但也知道,拔灼口中所谓生擒李世民和李恪的话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全无可能。
但大度设却坚信一点,那就薛延陀儿郎善骑射,战力无双。草原开阔,除开一座定襄城,再无坚城可守,若是在大漠交战,唐军必非薛延陀的对手,这也是为何大度设敢数次自作主张,兵临诺真水围猎的缘故。
大度设起身道:“启禀父汗,我以为此事干系重大,事关我薛延陀生死存亡,父汗不得不重。”
大度设镇守浚稽山,而浚稽山又和漠南以诺真水相接,故而大度设对漠南的情况也最是熟悉,他的话不同于年少的拔灼,夷男不得不多重几分。
夷男问道:“阿史那思摩所率不过突厥残部,何以关系薛延陀生死存亡?”
大度设回道:“唐皇野心勃勃,早欲全拒大漠为己有。唐皇此举,看似不过遣阿史那思摩北上,实则却是在试探父汗,若是父汗容忍此举,就此不问,唐皇必会以我薛延陀可欺,择机北上。今日唐皇出兵漠南,来日可就要取郁督军山了。”
大度设的话,正说进了夷男可汗的心中,他所担心的也正是如此。一个阿史那思摩不成气候,他怕的是李世民的野心。
夷男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大度设不假思索地回道:“阿史那思摩率众北上,虽说有二十万众,但其中有牧民十余万,能战之士不过五六万,绝非我薛延陀的对手。唐皇在试探父汗,父汗何不也试探试探唐皇,起兵先攻阿史那思摩,看看唐皇对阿史那思摩,对我薛延陀的态度究竟如何。”
李世民确有借阿史那思摩试探薛延陀的意思,但大度设的意思很清楚,他欲先攻立足未稳的阿史那思摩,看看李世民对薛延陀和突厥之间的纷争所持态度究竟为何?
眼下已别无他法,大度设的话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夷男斟酌了半晌,终于道:“便依你的意思先办吧,但你切记一点,薛延陀大军只在诺真水一带,且不可过了白道川。”
第十六章 北地乱起
第十六章北地乱起
薛延陀,漠北,浚稽山。
“先生,你猜我此次北上,父汗怎么说?”浚稽山帅帐中,大度设方自汗庭回来,便连忙使人招来了赵德言,对赵德言问道。
赵德言抬头看着大度设,见得大度设面带得色,于是回道:“特勤今日神清气爽,兴致颇佳,想必是此番北上必有所得了。”
大度设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我依先生之言告知父汗,父汗已准我出兵诺真水,南下试探大唐。”
赵德言听得大度设所言,似也替大度设高兴,拱了拱手,笑道:“如此便恭喜特勤了,可汗准特勤出兵诺真水,征伐阿史那思摩,特勤这是离可汗之位又近了一步,实在是可喜可贺。”
“哈哈”
大度设高笑了一声,对赵德言道:“先生之言正和我心,此番父汗准我南下,我必当在十日内全据诺真水,把这块水草丰美的草原纳为我大度设所有。”
诺真水地处阴山北麓,水草丰美,与白道川并为整片漠南草原最为肥沃的草场,比起大度设所驻守的浚稽山好上不知多少。
大度设若得了诺真水一带的草场,他便可借诺真水草场多牧牛马,数年后实力大涨,一跃而为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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