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萧月仙还不知,李恪口中的这张网,远远不止青楼一处,还有漕运,盐行,粮草,等等,他要用这张屏蔽海内,称量天下。
在东南扬州,一张大网已经在悄然织就,与此同时,李恪为段璀上书请功的奏本也送到了长安。
长安,胜业坊,魏王府。
自打李恪南下后,李泰便慢慢地变得紧张了起来。
段璀这一步棋事关重大,若是成了,李承乾名望大损,甚至被废,而李恪又因那封信跟李世民生了嫌隙,这太子之位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可李泰估摸着李恪应该早已到了扬州,但苏州那边段璀的消息却迟迟没有传来,这叫李泰的心里始终有些不安。
李泰跟李恪打过不少交道,李恪此人颇有些手段,李泰在对付他时也不敢有丝毫大意,只要一天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李泰便不会心安。
“殿下,扬州的消息来了。”魏王府书房中,李泰正在心神不宁地读着书,魏王府卫率府典军余甫走了进来,禀告道。
李泰闻言,当即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抬眼看着余甫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担忧地问道:“如何?”
“似乎有些不妥。”余甫把手中的密信交到了李泰的手中,回禀道。
李泰自余甫手中接过密信,迫不及待地扫视了两眼,心便一下子沉了下去。
军械寻回、段璀北上一众尽数身死、李恪表功请追封段璀,李泰等了许久,万万没想到,李泰竟等来了李恪为段璀表功的消息。
段璀是他的人,此次扬州军械被劫一事便是他一手策划,李恪凭什么为段璀请功,还请封的是他李恪麾下右骁卫的中郎将。
李恪官拜右骁卫大将军,右骁卫中郎将便是李恪之下,这李恪是什么意思?
李泰是多疑之人,而李恪又一向狡诈,李泰看着手中的密信,心里却不禁地多了几分猜想。
猛地一下子,李泰的心里竟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那就是段璀已经被李恪擒拿,逼问出了军械的下落,否则东南如此之大,李恪为何在军械被劫之后,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寻回军械。
一时间,李泰甚至有些担忧,李恪的手中有没有指认背后之人便是李泰的证据,或者说,段璀会不会已经转投了李恪,临淮城外的二十余具尸体早已被烧地面目全非,谁知道段璀是不是真的在其首发
“怎会如此。”李泰手中攥着密信,咬牙道。
余甫看着李泰的模样,小声地问道:“殿下,此事蹊跷地很,要不要末将派人去扬州查查。”
“不,万万不可。”
余甫之言刚落,李泰便大声否决了余甫的话,李泰道:“自今日起,本王从不知段璀其人,与段璀也无半点瓜葛,至于扬州大都督府军械被劫一事本王更是不知,你切不可妄动,免得惹火烧身。”
第一章 将欲还京
自段璀一事后,李恪始觉东南军制乱行,地方不治,究其因不过有二,一为东南偏安,久无战事以至军中疲怠,将士散惰;二位地远天高,政令不行,而地方统军又久居其位,竟渐养为地方势力,多有不依扬州大都督府管制之行。
扬州大都督位高权重,虽为地方大吏,但若是寻常武臣遇此状倒也无法,盖因地方权重,行事更是多有不便。但李恪却不同,李恪身为皇子,持节代天巡狩,军府官员任调不必先过朝廷,更不必报备兵部,大都督府可便宜行事,故而也为解决这种现状提供了可能。
经段璀之事后,李恪受马周和萧月仙所谏,以王驾巡牧东南半境,以镇宵小。
李恪自楚州始、经寿州、舒州,先自东往西,而后自南往北,最后过越州、湖州、常州,北返扬州。前后李恪耗时两月,当李恪再回扬州时已近端阳节。
“末将秦怀道,拜见殿下。”李恪一路风尘仆仆,刚到临江宫外,奉命留守临江宫的秦怀道便上前拜首发
“怀道起身,有何事禀奏?”李恪和秦怀道情同手足,不比寻常君臣,秦怀道行官礼,专门在此等候,必是有要事禀奏。
秦怀道起身回道:“殿下,兰陵县公萧璟正在府中等候。”
李恪因萧美娘的缘故,和萧瑀也很是熟稔,和整个兰陵萧氏也颇为亲近,萧璟是萧瑀的嫡亲兄长,李恪恩师岑文本也曾在萧璟手下为官,故而萧璟和楚王府也走的极近。
不过李恪和萧璟私交归私交,萧璟这样的朝中大员贸然来见李恪,终究还是有些奇怪,也会惹人非议。
李恪问道:“萧璟怎的在此?”
秦怀道回道:“萧璟此来是奉陛下之命传旨。”
李恪闻言,脸上的讶色更重了,李恪不解地问道:“萧璟如此年纪,父皇怎的命他前来传旨,就不怕路上出个什么好歹吗?”
萧璟乃梁明帝萧岿四子,生于西梁天保六年,年已近七旬,虽然腿脚还算便利,但以这个年纪远行南下传旨,实在是不妥,也与李世民照拂老臣的一贯所为有些不符。
秦怀道回道:“这个末将倒是不知,不过萧璟传旨来此,殿下还是先去见了才好。”
李恪点了点头道:“你带萧璟先往厅中等候,本王更衣便至。”
“诺。”秦怀道应了一声,便去安排了。
片刻之后,李恪换去便服,便直奔正厅而去,当李恪到正厅门外时,正看到萧璟,手中捧着茶,端坐在厅中等候。
萧璟奉皇命传旨,乃天使之臣,李恪纵贵为亲王,也当先拜,李恪见得萧璟正在厅中,便要上前拜见。
萧璟见得李恪进听,作势欲拜,连忙起身,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扶起了将欲下拜的李恪,解释道:“陛下有命,此乃家书,殿下不必见礼。”
李恪和李世民亦君臣,亦父子,若是圣旨,李恪自当拜迎,但若是家书,自然就没有这般多的规矩了。
李恪闻言,起身道:“既如此,本王便不多礼了。”
“正该如此。”萧璟待得李恪起身,从襟前取出了一封信,交到了李恪的手中。
萧璟对李恪道:“此乃陛下着臣交于殿下的家书,殿下收下便是。”
李恪自萧璟手中接过萧璟递来的家书,倒也不急着打开,而是先道:“萧老年迈,本王家事,还烦请萧老一趟,实在是有劳,本王愧感腑内。”
萧璟论官职和声望,自然远不及其弟萧瑀,但在李恪眼中,萧璟的分量比起萧瑀却丝毫不低,甚至还要重上一些。
李恪如此敬重萧璟,不止是因为他鸿胪寺卿的官职,更是因为萧璟的身份,萧璟出自萧氏齐梁房,萧氏族老,萧家家主,兰陵萧氏这个千古巨阀的掌舵之人。
对于萧璟,莫说他也是有官在身,哪怕萧璟就算一介白身,他站在李恪眼前,在李恪心中的重量也丝毫不在宰相之下。
“派别天潢,分支若木。”南族世家翘楚的兰陵萧氏是李恪仰仗以对付关中、山东名门,抗衡太子和魏王的基石,李恪岂敢怠慢。
不过萧璟倒是不以为意,摆了摆手,笑道:“殿下客气了,老臣不过是顺路来此,当不得殿下之言。”
“顺路来此?”李恪闻言,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萧璟本是京官,身在长安,既然不是专程来见李恪,便是因官职调动才会在此,可萧璟身为鸿胪寺卿,官居三品,位列九卿,但凡出了京,除非是在洛阳为河南牧,其他的都算是贬谪了,以萧璟的年纪和身份,李世民怎会如此?
正当李恪颇为不解的时候,李恪看了眼萧璟,看着萧璟灰白色的须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问道:“萧老莫不是告老致仕了?”
“哈哈。”
萧璟闻言,笑了出来,对李恪道:“殿下果然聪慧,一猜便中。此番老臣向陛下请辞,陛下准老臣以特进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老臣还乡兰陵,正过扬州,故而陛下命老臣顺路带了家书给殿下。陛下的意思是要殿下早日回京,筹备六月大婚之事。”
李恪身为皇子,外放出京,若非圣喻,万不得擅自回京,否则便是谋逆之罪,李世民托萧璟带给李恪的信与其说是一封家书,还不如说是对李恪早日回京筹备大婚的敦促,有了这封家书,李恪便可择日还京了。
李恪惋惜道:“萧老既已还乡兰陵,想必数月之内也不会再回长安了,本王大婚萧老不能亲至,实在是可惜了。”
萧璟笑道:“殿下大婚,老臣虽不能亲至,但已托于犬子萧鉴,殿下大婚之日,犬子自当代老夫前往。况且殿下一旦大婚,南边的事情便越发地紧要了,如今老臣既已致仕,便可多些闲暇来为殿下打点江南,岂不正好。”
李恪和萧家交好,与萧璟交好,能叫萧璟亲自出马打点的,自然就是楚王府拉拢南族世家门阀之事了,这确也是李恪眼下极为紧要之事。
此事若是有萧璟这个名冠南族的萧家家主出马,自然是十拿九稳。
李恪拱了拱手道:“此事干系重大,非萧老不可为之,此事便有劳萧老上心了。”
萧璟道:“殿下严重了,殿下于我萧家兄妹有恩,老臣不过尽绵薄之力。”
第二章 端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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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丝巷,烟雨楼。
五月初五,端午,时临中夏,日头也渐渐地长了起来,当李恪大觉初醒时,屋外的天色已然大亮。
李恪躺在床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侧身望去,却发现枕在身旁的佳人早已不在。
“殿下可是醒了?”李恪正想着萧月仙人在何处,便听见了耳边如翠铃般的声音,李恪顺着声音的方向抬眼望去,原来萧月仙已在镜前梳妆。
“时间还早,仙儿怎地不再多睡会儿?”李恪着衣起身,走到了萧月仙的身后,轻轻地抚摸着萧月仙瘦削的肩膀,柔声问道。
眼下看着虽是天色已亮,但日头却还不高,想必也就是卯时前后,时候还早,故而李恪有此一言。
不过萧月仙轻轻地拍了拍李恪的手背,却娇嗔道:“今日是端阳节,午前在玉带河上有一场彩舟竞渡,图的是个与民同乐,朱刺史邀殿下前往,殿下推了朱刺史之邀,懒睡到此时。便不怕别人笑话不成。”
李恪抓住手背上萧月仙的一双玉掌,放在手中轻轻地把玩着,笑道:“本王这个扬州大都督掌军不掌政,又非亲民官,去与不去又无甚大碍,去讨这个乐子作甚,还是多陪陪仙儿来的实在些。”
萧月仙任由李恪抓着自己的手,对李恪道:“殿下不去倒也无妨,只是殿下总在这烟雨楼,不在临江宫中,若是将旁人知道了,仙儿怕有人非议。”
萧月仙的好意是为关切李恪,李恪自然知道,不过李恪笑了笑却道:“无妨,世人都以本王少年风流,本王风评一向如此,外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萧月仙闻言,抬头看着李恪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脸上也浮起了一阵笑意。
她知道,端午之后,李恪便当回京了,这一去短则是两三月,长则是半载,李恪流连于此,也是想多陪着她些,李恪的心意她岂会不知。
萧月仙看着李恪,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竟把自己的手自李恪的掌中抽了出来,对李恪道:“有一事仙儿竟险些忘了,殿下稍待。”
萧月仙说完,便起身离开妆台,到了里间,在贴墙搁置,储放衣裳的柜子里翻找了起来,显然是在寻摸着什么东西。
李恪看着萧月仙郑重其事的模样,也当是什么紧要之事,兴许是萧月仙要交由李恪的什么重要物什,可片刻后,当萧月仙寻找了东西,李恪一眼望去,却一下子愣住了。
萧月仙手中拿着的哪是什么紧要之物,只是一束六寸多长的五彩丝线。
“这是作甚?”李恪指着萧月仙手中的丝线,问道。
萧月仙拿着五彩丝线,走到了李恪的身边,对李恪道:“这是荆楚习俗,每逢端阳,以五彩丝线系臂,名作‘辟兵’,可保殿下一岁康健,不生病瘟。”
每逢端午,这荆楚乃至江南之地彩丝系臂的习俗李恪倒是知道,李恪以往在长安时也曾见过,可大多是小儿所系之物,若是要李恪臂系彩丝,李恪觉着着实有些怪异。
李恪摆了摆手,忙道:“本王堂堂男儿,又非孩童,何必如此。”
李恪虽是少年,但不知是不是因自幼习武的缘故,个子却长得极快,虽然年少,但乍一看去除了模样稍显清秀些,几与成人无异,比起萧月仙还要高上一些。
不过萧月仙却道:“殿下年才十六,未及弱冠,岂不正是少年,若依了仙儿家乡习俗,正是系丝的年纪。更何况仙儿为殿下系于上臂,旁人又见不着,殿下怕什么。”
萧月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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