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军械之事,本就是要务,虽说相隔不远,不至遣大队人马护送,但这二十余人,实在是儿戏了些。
不过司徒防看着谷下的二十余人,却道:“仙师常年不在苏州,恐怕不知眼下姑苏军府之况,这姑苏统军府统军段璀仗着其兄权势,在苏州一向散漫惯了,这些年吃了空饷不知多少,有将如此,下面的士卒这样也不足为奇。”
左游仙闻言,不解地问道:“李恪行伍出身,虽年少,但统兵也有数年了,当不是泛泛之辈,竟能容忍其治下如此不堪吗?”
司徒防道:“扬州位在东南,承平多年,如何比得上边军,扬州大都督府的士卒都懒散惯了,莫说是李恪了,就算是李靖在此,数年内也难有所成。”
司马防的话颇有道理,扬州处东南临海,少有兵患,自不比边州,士卒散漫些也是有的,只是正如段璀所言,这匹军械干系重大,如此紧要的军械押送,怎会只有这区区二十余人。
左游仙之言,自是为了稳妥起见,但一旁的司徒防看着左游仙似有犹疑的模样,顿时急了。司徒防忙道:“仙师,他们左右不过二十来人,何惧之有,机会难得,若是错过了机会,他们可就进了姑苏城了。”
司徒防之言入耳,一向果决的左游仙也陷入了两难。
左游仙心中觉得此事隐有不妥,可看着谷下已经渐渐入套的扬州府军,再不下手,恐怕就如段璀所言,他们就出了谷,进了姑苏地界了,到了那时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今日的机会实在难得,这一千余件军械正解了左游仙的燃眉之急,而且为了此事,他已经给了段璀两万贯钱,若是他此事作罢,这两万贯也就打了水漂了,段璀也断无退回的可能。
因着当初裹挟李恪之事,左游仙和萧月仙在扬州所有的买卖已经被李恪一锅端了,早已没了日进斗金的生意,前日左游仙给出去的两万贯钱已经动用了家底,断不容有失。
左游仙看着谷下的人,咬了咬牙,终于道:“好,动手。”
“诺。”左游仙之言方落,司徒防当即应了一声。
紧接着,随着司徒防抬手,一声锣响,原本在谷上埋伏着的近百人便如饿虎扑食一般冲下了山谷,直扑这些押解军械的府军而去。
这些府军统共不过二十余人,而谷上却埋伏着近百人,本就是以多博少,再加之左游仙他们又是突袭,出奇不意,要拿下这区区二十余人岂是难事。
左游仙和司徒防带着人冲下山谷,不过片刻间便将这二十余人杀散,这些人本就散漫地很,无甚军纪可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通冲杀,顿时没了斗志,纷纷四散逃开。
左游仙的目的本就不在杀人,而在越货,将这些府军杀散后也不深追,便命众人停了下来。
“仙师,得手了。”扬州大都督府府军弃车而逃,司徒防看着身前的数十只木箱,对左游仙笑道。
这些箱子来的容易,可谓不费吹灰之力,按理说左游仙自当欣喜,可他看着眼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的马车和木箱,心中却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忧,并未因得手了便稍有半分缓解,相反地,这种不真实感却叫左游仙担忧更甚。
“打开箱子看看。”左游仙面沉如水,对满面喜色的司徒防道。
司徒防闻言,依命登上马车,打开了其中的一个箱子,他打开箱子只看了一眼,脸上的喜色便刹那间凝结了,变作了呆滞。
“怎么了?”左游仙看着司徒防的反应,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
司徒防满脸讶色地看着左游仙,回道:“空的,这箱子是空的。”
左游仙闻言,连忙登上了马车,一眼看去,果然,这木箱中竟是空荡荡的一片,莫说是弓箭了,连根鸟羽都没有。
左游仙当即道:“打开,把箱子全部打开。”
左游仙带来的人得令,都纷纷登车,打开了马车上所有的箱子。
“仙师,空的,都是空的。”片刻之后,一阵阵叫唤声在左游仙的耳边响起,左游仙的心跌进了谷底。
司徒防见状,问道:“仙师,为何这些府军要押着这些空箱子来姑苏。”
左游仙想着方才这些府军士卒进谷时的模样,回道:“扬州大都督府不可能押着这些空箱子来此,今日之举,怕是有人专门做的局。”
司徒防听得左游仙之言,恨声道:“莫不是段璀诳了咱们,脏了咱们的金子,故意敷衍咱们来了。”
左游仙摇了摇头,担忧道:“段璀是小人,他若是只为求财,拿了金子走了便是,又何必多次一举,专门在此安排这么一出呢?”
“那是为何?”司徒防满脸的愤懑,不解地问道。
左游仙看着眼前许多的空箱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忙道:“段璀志不在求财,中计了,快走!”
左游仙说着,便跳下了马车,将欲逃离这山谷。
可正如左游仙所言,今日的燕子谷本就是段璀做的一个局,左游仙已经入了套,段璀又怎会叫左游仙轻易逃了出去。
左游仙刚跳下马车,谷口处便响起了段璀的声音:“逆贼左游仙胆敢劫掠军械,罪该万死,给我杀!”
段璀之言方落,本就狭小的燕子谷中顿时下起了一阵箭雨,宛如天火流星般直奔谷中的左游仙一众射去。
第五十六章设 设局
燕子谷本就狭窄,左右不过只能容得两驾马车并行,当一阵箭雨落下,谷中的众人根本没有半分逃跑的余地,只能举起手中的刀剑,奋力格挡。
可这箭如雨落,左游仙带来的又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精锐,不过是拿上了刀剑的百姓罢了,早就乱做了一片,又如何能够自保?
不过一轮箭雨之后,谷中的人就已经死伤殆尽,十不存一了,剩下的也大都受了伤,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就连左游仙自己也被射伤左腿,倒在了地上。
看着谷中的众人已经尽数倒下,段璀的脸上露出了笑意,这才命人停止射箭,自己带着人走进了谷中。
“左仙师,不过相隔一日,不想你我竟又相见了。”段璀走进了谷中,看着倒在马车旁,捂着左腿,面色痛楚的左游仙,得意地笑道。
左游仙卧倒在地,眼眸如火,盯着眼前的段璀,咬牙道:“段璀,我知道你是个小人,没想到你竟会如此阴狠!”
“呵”
段璀嘴角微扬,轻笑了一声,蹲下了身子,对左游仙道:“左仙师自诩通神,又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今日?”
左游仙道:“我虽能相天,但却看不透人心,想不到你如此贪墨,李恪也敢收你为帐下走狗,设了此局来对付我。”
在左游仙想来,今日的局面多半便是段璀勾结李恪所设,为的便是将他们一网打尽,以报当日之仇。
段璀看着左游仙,却笑道:“左仙师这说的可就差了,我段璀几时成了楚王的人了?”
左游仙闻言,脸上露出满满的讶色,问道:“你此行不是奉李恪之命?”
“哈哈”
段璀看着左游仙的反应,当即笑了出来,得意道:“连你都觉着是李恪要杀你,想来那些南梁余孽也都是如此,今日的局便算是成了。”
左游仙闻言,皱了皱眉,问道:“你不是李恪的人?你也要对付李恪?”
段璀道:“楚王是何等人物,岂是我等蝼蚁能够轻易招惹的,我哪里谈得上是对付楚王,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段璀之言入耳,左游仙慢慢地明白了过来,恐怕段璀今日之举,不止是要对付他,而且事涉大唐朝堂之争,否则段璀不会如此说话,毕竟这天底下能招惹地起李恪的人,确实不多。
左游仙问道:“如此说来,你口中的那批军械是真的了?”
段璀回道:“不错,那批军械确实是真的,只不过时间和地点却不对,那批军械早在今晨,还未进苏州地界之前就已经被我的人趁夜劫了,只怕再过小半日,消息都该传进扬州了。”
左游仙忍着腿上箭上带来的剧痛,点了点头道:“好一个一箭双雕,你自己劫了军械,却借今日之局将罪过推在了我的头上,不仅把自己摘了出去,保得无虞,还叫我的人因此与李恪结怨,去与李恪寻仇,把李恪推进险地,好的地算计。”
李恪身为扬州大都督,此次押解往姑苏统军府的军械被劫,李恪自然难辞其咎,也需将军械追回,可李恪因今日之局,以为这批军械是被左游仙所劫,自然要顺着这个路子去追,但这批军械其实早就被段璀劫走,藏了起来,李恪寻回的方向从头便是错的,又如何能够寻回?
这样一来,李恪不止要担了丢失军械之责,还莫名与南梁余党结下了生死之仇,南梁余党只当左游仙是为李恪所杀,这笔糊涂账也就算在李恪的头上,他们又怎会轻易罢休。
段璀笑道:“仙师果然机敏,这么快明白了过来,不过终究还是迟了。”
左游仙问道:“你就不怕我的人将你供出去吗?”
此次左游仙来此与段璀做买卖,劫掠军械,萧月仙也知知道的,若是萧月仙将段璀之事说出,段璀也难全身而退。
不过段璀看着左游仙,却笑道:“过了今日,我便会带着你的项上人头前往扬州拜见楚王,到时我便是杀贼有功的功臣,楚王没有证据,会信了你们的话吗?”
段璀之言也确有道理,只要段璀杀了左游仙,也是与这些南梁余孽结了仇怨,到了那时,段璀拿着左游仙的人头去见李恪,就算他们将段璀勾结左游仙的事情传进了李恪的耳中,李恪也只会认为他们寻机报复而已。
毕竟段璀是段志玄之弟,段志玄是开国功勋,没有证据,就算是李恪也轻易动不得段璀。
左游仙看着段璀,问道:“段璀,你同我说这些作甚?”
段璀道:“这原因有二,这一来嘛,我想仙师死个明白,免得待会儿到了黄泉之下,还是个糊涂鬼,这二来嘛,我想跟仙师帮个忙,手书一封,盼着仙师莫要推辞才好。”
“哼!”
左游仙轻哼了一声,道:“李恪虽是仇人之后,但他的心里终究还是装着百姓,也算是坦荡之人,你这等奸邪之辈,也配同我开口?”
段璀看着左游仙的模样,道:“我知道你一向瞧不上我,但此事恐怕由不得你。”
左游仙不屑道:“左右不过一死,杀了我便是。”
段璀摇了摇头道:“我自然是要杀你的,只是你无论死活如何,总要为南梁的那位萧公主也多考虑两分,否则待你到了泉下,又如何去见故主萧铣?”
左游仙待前梁帝萧铣亦君亦友,更视萧月仙如自家子侄,事已至此,左游仙可以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事涉萧月仙,左游仙自然就多了顾虑。
左游仙问道:“你待如何?”
段璀笑道:“萧公主现正在扬州,我若是告诉楚王这个消息,仙师以为楚王该当如何?自打去岁你们劫驾之后,楚王便视你们南梁余孽如眼中之钉,到时恐怕楚王封锁扬州城,就算将整个扬州城掘地三尺,也要要了萧公主的性命,我用萧公主的性命跟仙师做这个交易,可好?”
左游仙听了段璀的话,原本还算平淡的神情,腾地冒起了一阵怒火,指着段璀喝骂道:“段璀,你这个卑鄙小人,必不得好死!”
段璀道:“我的生死倒还难说,但是只要仙师今日回绝了我,萧公主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段璀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哪里还由得左游仙再去回绝,左游仙叹了口气道:“你说吧,要我写信给谁。”
段璀看着左游仙就范,脸上露出了笑意,口中缓缓地吐出了两个字:“太子。”
第五十七章 漕行北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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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临江宫,偏厅。
“草民拜见殿下。”偏厅中,李恪端坐于厅内上首,扬州漕行三位分管三大渡口的主事赵瑞、孙然,何庆正立于厅下,俯身拜道。
李恪抬了抬手道:“三位既都到了,便请坐吧。”
“谢殿下。”三人齐齐应了一声,在李恪面前分左右两侧坐下,双手置于膝上,一副聆听教诲之状。
李恪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三人,问道:“本王两月不在扬州,几位主事的买卖做的可还好?比之以往如何?”
三人连忙回道:“承蒙殿下照拂,我等水运上的买卖各自分摊,做的尚可,月入的利得比之以往都要多上三成不止。”
李恪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本王做东,立这扬州漕行的初衷本也是为了整合我扬州诸家水行,把生意摊开了做。”
三人闻言,也顺着李恪的话奉承道:“殿下英明,所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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