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坐于主位,杨妃坐于次位,李恪坐在李世民的下手边,而李愔则坐在杨妃的下手边,可等着安排高阳公主李芳龄的时候,高阳却闹了起来。
“阿娘,我在坐在阿兄膝上。”高阳站在李恪的腿边,对杨妃道。
以往高阳用膳,若李世民在时,她便贴着李世民,若李世民不在,她便贴着杨妃,不过今日李恪回京了,高阳也谁都不管,闹着要坐在李恪的膝上。
杨妃皱眉道:“你堂堂公主,这般玩闹,成何体统。”
高阳倒是聪明地紧,他听了杨妃的话,回道:“方才阿爹都说了,今日在殿中都是一家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随意些便是,我要坐在阿兄的膝上自无不可。”
高阳说完,还看向了李世民的方向。
所谓君无戏言,哪怕是在私下也是如此,李世民既然说了,当然就不会否认,更何况李世民也被高阳的这股机灵劲逗了笑了出来。
杨妃听着高阳一本正经地回话,不禁也笑了出来,对高阳道:“你在坐你阿兄的膝上倒也可以,你阿兄赶了几日的路,正是乏累之时,你坐在他的膝上,要你阿兄如何歇息。”
高阳虽然任性,但也知心疼李恪,李恪确是连日赶路回的长安,高阳也担心李恪困乏,累着了,于是顿了顿,抬头看了看李恪。
高阳这幅模样着实可人地很,高阳最亲李恪,而李恪对这个小妹也更是宠爱,自是无有不应,笑了笑,便抱着高阳坐在了自己的膝上。
李恪对高阳道:“无妨,阿兄乃习武之人,不过赶了几日路而已,还累不着阿兄。”
“还是阿兄最疼高阳。”高阳说着,甜甜地笑了出来,脸颊上露出了两个漂亮的酒窝。
杨妃看着高阳得意洋洋地坐在李恪的膝上,对李恪笑道:“虎头,你也不必太宠着高阳,什么事都应着他,若她总是如此,待你娶了妻,她又该如何,总不能带着她回王府吧。”
李恪年才十五,在李恪自己看来都还算是个少年,娶妻之事更是未曾想过,如今杨妃突然这么一提,倒是叫李恪一下子愣住了。
十五岁,在后世人眼中看来确实还是个少年,但在时人眼中,再过些日子,也该到了娶妻的年岁了,杨妃当面提出了此事,也不奇怪。
这时李恪还未说话,倒是坐在李恪膝上的高阳先开了口,高阳道:“且不说阿兄还未到娶妻的时候,就算将来阿兄娶了妻,阿兄最疼地人也还是我,我自是要常去阿兄府上的。”
高阳尚且年幼,而李恪又是高阳的长兄,小妹贪玩黏着兄长也是常有的,李世民和杨妃听着高阳的话,只当高阳是小儿心性,倒也未曾多想,由了他说去。
不过李恪自己听了杨妃的话,却道:“儿的婚事倒还不急,皇兄尚未册妃,儿为弟,又急甚。”
李恪自己倒是不急着成婚,但这催婚的本事,可是爹娘自古便传了下来的,李世民虽年才三十有五,有子十余人,但还无孙辈,自也盼着李恪这些个年长些的皇子早日成婚,开枝散叶。
李世民闻言,忙摆了摆手,对李恪道:“太子虽为兄,但这婚娶之事倒也不不必尽依长幼之序。前些日子青雀还专程上书于为父,他是相中了将作大匠阎立德之女阎婉,欲册为魏王妃,为父与皇后都同意了,年后便当成婚,你是青雀兄长,更该急着些了。”
李恪听了李世民的话,微微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李泰竟然自请欲娶阎家女郎。lt;/tentgt;
庶子夺唐 lt;/pgt;
第五章 上屋抽梯
李世民提及李泰的婚事本不过是随口一提,但这话听在了李恪的耳中,却有了其他的味道。
李泰爵魏王,封河南,拜洛州大都督,论官位更在河南牧之上,是为真正的东都洛阳首官,他虽不之官,但却有魏王府长史张元素代掌权柄,洛阳便也就成了李泰的根基。
李泰自有聪颖善学,在宗室子弟中颇有才名,就连一向很是严苛的弘馆大学士、国子司业孔颖达对李泰都很是推崇。
也正以上种种,李泰与一向重事,轻武略的山东世家走的极近,七宗五姓中的清河崔氏、荥阳郑氏这两家关东门阀之冠都与他相交甚好。
李恪原以为李泰或将册关东世家女为魏王妃,以拉拢关东世家,可将作大匠阎立德所出的天水阎氏却非关东世家,而是如假包换陇右门阀,两者并非一家。
李恪就在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心中便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李承乾失势,李泰已然权欲大涨,他现在已经不只是要结交关东世家,更加与关西联姻,拉拢陇右门阀,问鼎储君之位了。
李泰实在聪明地紧,他若是贸然联姻陇西李氏这样的关陇巨阀,亦或是南安赵氏这样的将门豪族,恐怕关东世家那边反应过激,而阎氏却恰恰是最能叫关东接受的关西世家,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掌舵阎氏的阎立德、阎立本兄弟。
将作大匠阎立德、刑部侍郎阎立本,二人俱为臣,又是举世少有的书画大家,一手丹青在天下士中极具声望,名冠当时,李泰娶了阎立德之女阎婉,自是一举两得。
李世民不过随口一提,还不知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李恪的心中已经想了这般许多。
李世民看着李恪的模样,只当李恪也是在思及册妃之事,于是道:“虎头心中可有中意的姑娘,若是有了,大可说出来,阿爹也为你做主,亲自下旨册婚。”
李恪听得李世民的话,脸色有些羞红地笑了笑,挠头道:“儿臣尚且年少,每日又忙于地方军政要务,倒还未及思虑这些事情。”
李世民摆了摆手,一脸正经道:“这可不成,地方军务虽然紧要,但你册妃之事也不得不重,还是该仔细着些。你若没有合意之人,为父便要着了皇后和贵妃为你物色京中各家适龄女郎了。”
李世民说着,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又对身后的常涂吩咐道:“今日赐于朝中百官的口脂面药当还有多,你速去取些来于楚王。”
“诺。”常涂应了一声,便连忙下去,过了片刻之后,便抱着几只镶着银边的小巧瓷瓶走了过来。
李世民指着常涂怀中抱着的几只瓷瓶,对李恪道:“你少时便在塞北,回京又执掌右骁卫,久在行伍,为父知道你一向不喜这些脂药之物,但今日这些都是自邦国进贡之上品。非但膏凝雪莹,含液腾芳,更是功可去疾,永绝于疠疵;泽能饰容,顿光于蒲柳。来日赠于入了眼的女子也是好的,为父命人送至你府上,你便收着吧。”
李恪看着常涂拿着的这些精致的瓷瓶,听着李世民的话,李恪一下子竟都有些错愕了,李恪从未想到,李世民看似威严的外表之下,竟也有这样的一面。
李恪只得谢道:“多谢阿爹。”
晚宴之后,出了甘露殿,夜色已然昏暗。
李恪和杨妃并肩走在甘露殿外的宫道之上,方才在心头沉淀许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李恪对杨妃问道:“阿娘方才何以在宫中提及儿册妃之事?”
杨妃何等聪敏,行事又极为谨慎,在李世民的跟前,她所说的每一句话必定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李恪册妃,这般大的事情,她绝不会是在李世民面前无意提及。
杨妃道:“自打太子失德,陛下招你进京之后,皇宫内外便渐起风声,就连陛下昨日夜同我提及一事,于你也颇为不利。”
李恪问道:“何事?”
杨妃道:“宫中有人言你治淮河有功,得东南百信爱戴,劝陛下早日为你册妃,娶妻生子,为楚王府开枝散叶,封于扬州,楚王府一脉永镇淮南。”
封于扬州,永镇淮南!
李恪自杨妃口中听到这八个字,心中一震,觉到自己的后背在不经意间已被冷汗打湿了。
李承乾失德,朝中声望大跌,随后李世民便召李恪提前返京,今日朝中的事情只怕是叫有些人难安了,竟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对付李恪。
淮南富庶,扬州自古更是膏腴之地,若是寻常皇子得此恩典,得扬州为封地,世代永镇淮南,自是莫大的喜事,可偏偏对于李恪而言,却并非如此。
李恪志在皇位,与整个大唐江山想比,区区一个扬州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所为永镇淮南也不过是权益之计,若是李恪只为亲王,待将来李世民驾崩,新皇登基,自有一百种法子将李恪重新废了去。
李恪乃李世民爱子,得其宠爱,若是明面上对付李恪,自然会叫李世民生疑,可这招“上屋抽梯”之计,正用在了要害之上。
李恪为庶子,有大功于国,故而特赐封扬州,永镇淮南,这听着怎么都是对李恪莫大的恩典,李世民爱子心切,自然便有应下的可能。
只要李世民应了此事,李恪娶妻,而后外放扬州,世代永镇于淮南,那李恪便算是和皇位彻底无缘了。
李恪问道:“好深的心思,阿娘可知此事是何人之意?”
杨妃道:“娘今日所言也只是在试探陛下之意而已,偌大的后宫,能叫阿娘行事尚且如此拘谨的还能有谁?”
杨妃乃是贵妃,后宫之中一人下,万人上,能叫杨妃尚且如此谨慎的自然只有一人,那便是后宫之主长孙皇后。
为庶子请封,长孙皇后一箭双雕,既使李恪出京,护住了嫡长子的储君之位,又在李世民的面前赚得了好名声,好深的算计。
长孙皇后向有贤徳之誉,行事一向公允,于李世民更是颇多辅弼,而此番为了自己的爱子,终究还是出手了。
备注:
关于腊月腊日大唐皇帝给群臣赐“口脂面药”的内容不是谨言杜撰,而是确有其事,杜甫诗云:“纵酒欲谋良夜醉,还家初散紫宸朝。口脂面药随恩泽,翠管银罄下九霄。”这也算是御赐的化妆品了吧。
第六章 分封
李承乾之所为为太子,稳坐东宫,除了他自己嫡长子的身份外,更重要的是他的身后还站着两个巨擘。一个立朝元勋,党羽故交遍布朝堂的长孙无忌,而另一个,甚至远比长孙无忌更加重要的便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的长孙皇后。
自古以来,凡后宫女子,必是母凭子贵,但李世民对长孙皇后宠爱尤甚,到了长孙皇后这边,便成了子因母贵。
长孙皇后三子,太子李承乾,魏王李泰,晋王李治,俱为李世民特所宠异,冠于诸王,甚至就连李恪都有外放之忧,但于李恪年纪相仿的李泰却能安然留于长安。
这其中固然有李泰自幼宽胖体弱,不宜远行的缘故,但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宠爱也是必不可缺的。
次日早后,延康坊,楚王府。
长孙皇后已经盯上了李恪,李恪的心里自然不是滋味,至于分封扬州之事,更是一直像是一块大石压在李恪的心头,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故而一早李恪便命人将岑本和王玄策请了过来,商议此事。
“弟子无状,进京之初本当亲自上师门拜见,然无奈有要事相商,故只得请岑师来此,还望勿怪。”岑本刚进楚王府府门,李恪已在内门等候,连忙上前对岑本道。
岑本笑道:“殿下安然回京便好,你我之间又何必客气,只是不知殿下召臣来此所为何事?”
李恪看了看四周,对岑本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岑师随我内室说话。”
东宫之中都有李恪的眼线,而楚王府中自也有长孙家的眼线,说话自然也要谨慎些,说着,带着岑本便进了内室,而在内室之中,王玄策也已在其中等候。
三人方一坐定,李恪便开门见山道:“近来长安事多,昨日本王自宫中得到消息,有人已向父皇进谏,欲待本王册妃之后便封本王于扬州,以楚王府一脉永镇淮南,是为藩王,此事若成,恐怕本王日后难入长安,岑师和先生可有良策?”
李恪之言方落,岑本和王玄策的眉头都不禁皱了起来,正如李恪所言,储君必当坐镇长安,一个永镇外藩的皇子是成不了储君的,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
过了片刻之后,岑本问道:“此计倒不像太子所为,可是长孙无忌所出?”
李承乾虽也聪敏,但未必会有这么深的心思,更何况眼下李承乾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有功夫去对付李恪,最为可能的恐怕也就是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了。
不过李恪苦笑了一声,却摇了摇头道:“此人倒也姓长孙,却非长孙无忌,而在内宫。”
岑本与王玄策闻言,顿时了明白了,难怪李恪如此慎重,原来此事竟是长孙皇后的意思。
岑本道:“此计柔中带刚,乃阳谋,殿下拒之不得,若是拒之,恐怕非但陛下生疑,殿下自己也难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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