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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妃身为前朝遗女,见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李恪与李承乾夺嫡,杨妃岂会不知其中的凶险,杨妃看似在宫中行事低调,实则早已在为爱子李恪布局宫中。
“此话怎讲?”杨妃当即问道。
瓶儿道:“今日午后太子宴客,其间酒醉,竟放言惜庐州刺客未能刺中小郎咽喉,使得小郎生还,成其大患。”
杨妃听了瓶儿的话,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杨妃此时尚不知李恪遇刺一事乃是李恪自己所策划的一场戏,听得东宫传来的消息,也只当李恪遇刺,其中少不得李承乾的掺和,当即心中生怒。
杨妃性情淡然,不好与人相争,但这绝不意味着杨妃便是逆来顺受的性子,相反地,当真的有人想要伤了李恪的性命时,杨妃便成了那头一心只想着护崽的雌虎。
杨妃道:“太子既有此言,此事又岂能就此作罢,若是不多给他敲打一二,将来虎头难免还会吃亏。”
杨妃很清楚,行刺李恪之事虽大,但若是光凭着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便去向李世民弹劾绝无半分作用,反倒会害了自己,害了李恪,而且想以此将李承乾击倒是绝无可能。
杨妃思虑了片刻,接着对瓶儿道:“稍后我手书一封,你明日亲自送愔儿去岑府求学,然后当面将此信送到岑先生手中。”
第七十五章 回扬
杨妃明事理,看似淡泊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玲珑心,虽不张扬,但城府心机却不下于任何人。
她自幼生于大隋皇室,而今又以贵妃之名居于大唐后宫,她很清楚朝堂与后宫之间的规矩。
后宫有后宫的规矩,外朝则有外朝的规矩,聪慧如杨妃,也不会逾越半分。
外朝事,外朝了,李恪遇刺,本就是朝争所起,事在朝堂,杨妃断不会在明面上面插手,既坏了规矩,又平白惹恼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使她们母子处境难堪。
但杨妃自己不出手,不代表此事就此作罢,相反地,次日清早,杨妃便命瓶儿亲自带着李愔出宫往岑府求学,与岑本讲明此事。
“先生,婢子此番乃是封娘娘之命前来,送上娘娘亲笔手书。”瓶儿把李愔带到了书房安置下,便独自叫出了岑本,对岑本小声道。
岑本是为李恪业师,李恪绝对的心腹智囊,而杨妃是李恪生母,也是李恪至亲,两人本也相熟,但杨妃行事一向谨慎,甚少主动联系岑本,但此次却是例外,岑本听得瓶儿的话,顿时知晓此事非同小可。
岑本看了看四周,见得并无旁人,才对瓶儿道:“贵妃娘娘书信现在何处?”
瓶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自己衣袖的夹层,从夹层中取出了一封信件,对岑本道:“娘娘手书在此,请先生阅览。”
岑本自瓶儿手中接过书信,打开一眼,果真是杨妃的字迹,接着便仔细地看了下去。
杨妃信中所写,正是李恪遇刺一事,以及瓶儿在东宫得到的消息。
岑本将书信看完,而后用火将书信燃尽,确保并无半分字迹留下,过了片刻后对瓶儿问道:“此事确切否?”
瓶儿回道:“暂且不知殿下遇刺是否确为太子指示,但太子确有此言,娘娘闻得此事后甚是震怒。”
岑本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
杨妃要瓶儿亲自将此信交到岑本手中,为的是什么,岑本自然清楚。
岑本身为李恪业师,也是李恪的谋主,李恪虽不在长安,但岑本却也丝毫没有半分松懈,当岑本得知此事后,便立刻已经有了计较,此事无论与李承乾有否关系,岑本都不会叫李承乾安然地置身之外。
岑本道:“此事娘娘尽可放心,岑某为人师,为人臣,自当为殿下谋划妥当,哪怕殿下遇刺一事与太子无关,臣也不会错过此等良机。”
岑本的反应比起杨妃来要缓和上了许多,似乎对太子酒后之言也显得不甚讶异,倒是叫瓶儿有些奇怪。
瓶儿跟随杨妃在宫中多年,一向倚为臂膀,一点就透,比之寻常宫女不知要聪颖上多少,瓶儿想着自打今日见了岑本之后,岑本的反应,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听先生之言,先生可是知其中内情。”
岑本笑了笑,回道:“姑娘果然聪颖,昨日晚间,臣已收到自庐州传来的口信。”
李恪遇刺,曾在庐州养伤,庐州传来的口信,自然就是李恪的意思,瓶儿问道:“可是殿下有信传来?”
岑本道:“不错,殿下口信昨夜才道长安,皇宫宫门已闭,故而未能传至娘娘耳中。”
瓶儿接着问道:“殿下所传何事?”
瓶儿跟随杨妃十余载,更是看着李恪长大的,自然是信得过的,岑本还欲借瓶儿之口告知杨妃,自也不会隐瞒。
岑本回道:“殿下遇刺非是京中刺客所为,乃是殿下自己一手筹划,既是为了震慑京中宵小,叫他们消停些,也是为离间之用,叫京中各方相互猜忌。”
李恪遇刺,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指明行刺之人是谁但光看那禁军才有的短弩便知行刺之人必是来自长安,而长安城中对皇帝虎视眈眈的不在少数,今日遇刺的是李恪,谁又知道下一位是谁?李恪在庐州遇刺倒是叫千里之外的长安都不安稳了。
瓶儿听了岑本的话,心中倒是轻松了许多,既然李恪遇刺一事乃是李恪自己所筹划,那李恪的处境便也没有她们所担忧地那般不堪。
瓶儿道:“即使如此,倒是叫娘娘平白忧心了这般许多,待我回宫后便将此事告知娘娘。”
岑本道:“此事告知娘娘倒也无不可,只是娘娘却不可因此而有所懈怠,叫人看出了端倪,否则殿下苦心做的这个局,便可惜了。”
瓶儿回道:“先生放心,婢子晓得。”
李恪和岑本师徒多年,自有默契,李恪一封口信带到长安,甚至不必多操心半分,岑本自会依据朝中局势做出最适合的布局,而与此同时,李恪已经到了扬州。
扬州城外三里,李恪楚王一众家臣已在官道正中等候多时。
“臣等护卫不利,已致殿下陷险,请殿下责罚。”李恪肩膀带着伤自庐州归来,相距等候的众人还有三十步,扬州城的一众人等已经纷纷跪地,齐声拜道。
李恪看着眼前跪在一处的众人,也是顿了片刻,而后才翻身下马,走到众人跟前,朗声道:“本王非是不明是非之人,轻信乱党,使其有机可乘的是本王,令玄策统兵,调开王府卫率的是本王,盱眙被围,着君买突围,先往扬州报信的还是本王,此事终究是本王之过,本王自当上书父皇,自禀过失,与你等何干。”
李恪被掳,若是依例而断,这些楚王府的家臣自然难辞其咎,但李恪却非寡义之人,无心苛责。
更何况,他们只是李恪楚王府麾下,若是当真一板一眼地降罪于他们,他们又如何扛得起。
李恪相信自己楚王的麾下之人,也认定他们的才武略俱为一时翘楚,相信十载之后的他们必当名冠当世,但是现在,他们还都只是王府家臣,若是长安朝廷以这等罪过降罪于他们,他们的仕途便算是终结了。
故而李恪无论是出于本心,还是私心地想保住他们,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包大揽,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因为李恪至少保住了淮南,李世民绝不会因此事而把李恪怎样。
李恪一番话,把此事之上所有的罪责尽数包揽了过来,他们又如何不知李恪回护他们的苦心,尤其是行伍出身的席君买,性情最是直率,不知不觉地,眼眶都悄然湿润了。
席君买走到李恪的跟前,执军中之礼,对李恪拜道:“从此以后,席君买这条命便是殿下的,自此绝不离殿下半步。”
第七十六章 识货的杜如晦
“本王不在扬州这几日,城中可曾生了什么大事?”众人起身,李恪也翻身上马,被李恪委以代决扬州诸事的马周便跟在了李恪的身后,李恪回头对马周问道。
马周想了想,对李恪回道:“杜相来的很快,有杜相坐镇在此,扬州城中倒也无甚大乱。”
杜如晦起于行伍,又曾为宰相,佐治天下尚且游刃有余,区区一个淮南又岂在话下,有他在,纵然有人有心生乱,也不敢擅动。
不过马周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对李恪道:“乘机生乱之人倒是没有,不过有一事殿下若是听了,想必也会有些不悦。”
李恪闻言,问道:“哦?何事?”
马周回道:“就在殿下失踪后不过两日,淮南盐价高一路高涨,自每斗一百八十文到三百文,如今已经到了近五百文,百姓当中无力购盐者已大有人在。盐之危虽不比洪水这般来势汹汹,但亦不可大意。”
李恪听着马周的话,一边缓缓地点了点头,一边眼中露出看来一丝冷意。
李恪尚在盱眙坐镇时,便曾下严令,凡淮南食盐,每斗作价不得过一百八十文,可如今李恪失踪不过十余日,而且大水已停,淮南的这些盐行便有猖狂了起来,公然将盐价抬至了五百文,超限多矣。
李恪对马周问道:“既有杜相在此,又为何会有此事?”
杜如晦奉皇命南下淮南,在李恪不在时便为朝使,镇抚东南,盐价高涨非同小可,依理而言杜如晦不该对此事不管不问。
马周叹了口气,对李恪道:“杜相才干自不必多言,只是杜相世家子弟出身,眼中看着的多是淮南各州衙内府务,一向对这些民间琐务不甚在心,更是直言不欲与民争利,故而未曾重视。”
李恪听着马周的话,也慢慢地明白了过来,杜如晦是世家子弟,而且还不是寻常的世家子弟,杜如晦出自京兆杜氏,乃是当世有数的世家门阀。
所为“樊川韦杜,去天五尺。”京兆杜氏虽不在七宗五姓之列,但论名望却丝毫不在其下。
这样的出身,导致杜如晦虽贵为宰相,但对民情却难以全然体恤,和马周这些起自微末的官吏自然比不得。
“杜相现在何处?”李恪对马周问道。
马周回道:“杜相已知殿下回扬,已经在扬州内城等候。”
杜相非是李恪家臣,需得避嫌,自然不必如马周他们这般出城远迎,而且杜如晦贵为国公,曾为宰辅,也不会置身过低,能在内城迎候,已经算是给李恪不小的面子了。
李恪想了想,对马周道:“待本王回府后,你晚些时候辛苦一趟,和怀道率军同去,将东南盐行大主事周鼎方给本王“请”了来,本王要宴请于他首发
李恪一边说着,语气越发的冰冷。
李恪身份在此,周鼎方哪怕富甲东南,也绝不值当这样的人物“请”他过来,还亲自宴请他。
马周闻言,应了一声,道:“臣这就去办,只是不知今晚设宴,可要算上杜相?”
李恪当即道:“不必了,此事之上,杜相既与本王所执不同,又何必叫上他自寻麻烦,此事本王亲自来问,不必经过杜相。”
李恪不在淮南,杜如晦便是淮南首官,可如今李恪东归,杜如晦自然而然地就退居了次席,李恪行事越过他,本就在便宜之内。
不过其实李恪刻意绕开杜如晦,倒也并非尽因杜如晦的身份,更多的还是他自己的私心考量。
百姓居不可无盐,盐行生意何等暴利,李恪比谁都清楚。李恪贵为亲王,家财万贯,封地万亩,他自己自是不缺银钱,可他欲夺嫡,自然少不得蓄养家臣,拉拢朝野各方,而这些花费都不是什么小数目,如今有这样挣钱的生意自李恪手边,他岂会错过。
可以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当周鼎方在李恪面前露财的时候,李恪已惦记上了他,左右周鼎方和他们的东南盐行也都是霸市欺民之辈,李恪又何妨取而代之?把这一本万利的盐行生意收下,做了他自己的钱袋子。
李恪既有了这等心思,欲行此等勾当,自然就不会再叫上杜如晦,平白给自己添堵了。
“殿下之意臣省的。”马周闻言,也应了一声。
马周虽不尽知李恪的心思,但李恪既然刻意提及此事,必是另有筹划,多半是要避开杜如晦,避开朝廷的。
李恪不在时,杜如晦便是一尊大佛,镇得住江淮,对淮南时局自然大有作用,可如今李恪回来了,小小的一个淮南同时存在这两位大人物,杜如晦还是李世民的心腹,杜如晦对李恪而言便只能是掣肘。
毕竟杜如晦不同于寻常臣子,他的身份太过敏感,他是跟随了李世民十余年的嫡系心腹,以他的位分,李恪最多也只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