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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李恪知道,被逼出京,和自愿出京去全然不同的两个概念,而他,便是要给李世民这种感觉,他李恪是被这群与太子亲善的大臣逼出京的。
当众臣在同李世民争辩之时,李恪并未出列,而是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热闹。
当大殿中的局势陷入僵局的时候,李恪知道,自己出面的时间到了。
李恪突然出列道:“启禀父皇,今日之事皆因儿臣而起,儿臣绝不敢教父皇为难,儿臣自请外放,还望父皇恩准。”
李恪之言一出,李世民先是一阵惊诧,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温热。
自古以来,唯长安最是繁华所在,凡大唐皇子,无一不是死皮赖脸地想留在长安享乐,唯李恪一人自请出京。
但此时此景,李世民看着李恪面色颓然的模样,那里是自愿出京的该有的样子,分明就是被群臣逼地无奈,又不忍他为难,这才甘愿退让,自请外放的。
多么纯孝晓事的孩子。
武德九年,李恪自请为质,而如今七年过去了,李恪还如此,李恪从头到尾考虑着的都是他这个父皇。
李世民低头看着李恪,不忍地问道:“恪儿,白虹贯日一说,与你无干,你大可不必往自己身上揽。”
李恪抬头看了眼李世民,眼中虽带几分委屈之色,但却仍旧强打笑颜道:“儿臣早闻扬州景色绮丽,早欲前往一观,今日难得有如此良机,还望父皇恩准。”
第四章 贤王李恪
“魏玄成这个田舍郎,朕早晚必杀之!”大殿之中众臣退散,李世民带着李恪方一回到内殿,便重重一脚踹开了身边的凳子,怒道。
魏征性情忠直,率性敢言,确实在政务之上助李世民甚多,魏征也因此颇受李世民重用,竟能以隐太子旧臣的身份,以令人折舌的速度一路升迁,在短短数年间官拜侍中,位列宰辅。
可也正是因为魏征的这个性子,短短数年内李世民对他已经积压了诸多不满,“早晚杀之”的话李世民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么说魏征了。
魏征虽是贤臣,但魏征与李恪不合,对于魏征的生死,李恪谈不上关心,就算李世民即刻杀了魏征,也与李恪无关,不过李恪却不希望李世民杀了魏征是因为他。
盖因魏征其人虽不讨喜,但在朝中和民间却有着不低的威望,若是李世民因李恪而杀了他,与李恪声望不利。
不过好在眼下李世民虽动盛怒,但倒也还未失了理智,多半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未真的命人去拿了魏征过来。
此时李恪也上前对李世民道:“父皇息怒,魏侍中之言乃老成谋国,正是对父皇忠心耿耿,父皇切莫因一时之怒,而误伤忠臣。”
李世民听了李恪的话,原本还动着怒的脸上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竟突然露出了一丝突然的笑意,对李恪笑道:“朕正是为你鸣不平,叱骂魏玄成,你怎的反倒帮着他说话,劝起朕来了。”
李恪笑道:“儿臣与魏玄成不相熟,儿臣并非帮着魏玄成,而是帮着父皇。”
李世民闻言,不解地问道:“哦?此话怎讲?”
李恪道:“魏玄成说话虽不中听,却都是满心为君为国之言,父皇留着他,正可进谏忠言,纠偏规错,以使父皇圣名不失。”
李恪的话,倒是李世民此前从未想过的,不过听着却也极是在理。
李世民虽心中生怒,但也知魏征之言与旁人不同,非是为己,乃是为公,故而李世民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朕错怪魏玄成了?”
李恪笑道:“正所谓‘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父皇有仗义执言的魏征在,当可保言行无亏,仁德不失,方为一代圣君,儿臣为父皇贺!”
“哈哈哈哈”
李世民一生所愿,便是成为千古圣君,李恪的几句话着实高明地很,不过短短数语,便使得李世民转怒为喜,笑出了声来。
李世民对李恪道:“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古为镜,可知兴替;以人为镜,可明得失。恪儿之言甚好,深得朕心,朕欲将它亲笔录之,置于书阁,每日警醒于朕。”
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自然大为赞同,因为以人为镜之言本就该是李世民所言,只不过眼下魏征还未死,李世民还尚未失去这面镜子,故而还未说出这番话,倒是叫李恪抢了先。
李恪当着李世民的面,说了本该是他说的话,李恪倒也没有丝毫觉得脸红,反而谦虚地回道:“儿臣随口之言,岂敢劳父皇御笔。”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恪儿过谦了,你这番话虽不比岑文本那般文采,却有治国之理,朕岂能辨不出好坏来。”
李恪忙谦虚道:“岑师之才,儿臣岂敢比拟,父皇折煞儿臣了。”
岑文本乃李恪授业之师,李恪待他谦虚,李世民倒也乐得看到。
李世民顿了顿,又道:“皇子外放,的确有利朝中安稳,只不过如此一来,却是委屈你了。”
李世民正说着,眼中的笑意也暗淡了下来,转而有一分不舍。
许是因李恪少时为质,故而对于爱子李恪,李世民总有一种特殊的怜惜和宠爱,如今李恪在长安待了不过两年余,又需外放,李世民的心中自然不舍。
不过李恪却对李世民道:“儿臣贵为皇子,去了哪里,还不是凤子龙孙,又怎的会受了委屈,父皇实在是太过多虑了。”
李世民看着李恪似是混不在意的样子,心中越发地不舍了。
但凡皇子外放,哪有不是哭着闹着要留在长安的,唯有李恪一人,为免他忧心,故作出了这副全不在意的模样。
李世民道:“扬州虽好,终究比不得长安富贵,你去了那里,别的不说,便是住处又如何比得上皇宫和你的楚王府。”
自打李恪入值皇城内的右骁卫府衙后,李世民担心李恪在右骁卫府衙住地不习惯,便在外宫文思殿中专门命人备了一处偏殿,供李恪歇息。
宫中的富贵自不必说,而李恪的楚王府更是如此,而在李世民看来,扬州虽然富庶,甲冠东南,但又如何和长安相比。
不过李恪却道:“儿臣早年在草原时,连军帐都曾住过,去了扬州自也无碍的。”
李恪外放,本就非李世民所愿,再加上李恪又是为免使他为难才自请外放,李世民的心中便越发地不忍了。
李世民道:“昔年前隋炀帝巡幸扬州之时,曾大兴宫殿,而那些宫殿大多毁于隋末战祸,唯一一处临江宫还颇为雅致,尚且齐整,朕便将这处临江宫赐予你,你稍作修葺一番,便做你扬州大都督的府衙吧。”
临江宫乃前隋帝宫,非天子不得居之,如今前隋虽亡,但临江宫仍旧不是寻常臣子所能居的,李世民将临江宫赐予李恪,足见恩宠。
李恪也不多做推辞,当即谢道:“儿臣谢父皇。”
李世民看着眼前的李恪,拍了拍李恪的肩膀,对李恪道:“朕虽是帝王,却也并非肆意妄为,此次外放扬州之事便委屈你了,不过你也勿要急切,朕不会久留你于扬州。你且在扬州待上一年半载,做出些政绩来,朕便可调你回京。右骁卫大将军的官职朕也替你留着,待你自扬州回京之后,你还是右骁卫大将军。”
李世民虽准李恪外放,但却并未要除去李恪右骁卫大将军的名号,这也是在告诉李恪,叫李恪安心,他虽一时外放,但绝非长久之计,自己早晚必诏他回京。
第五章 将欲南下
太极宫,昭庆殿。
李恪生母杨氏贵为贵妃,后宫之中仅次于长孙皇后的人物,自也是消息灵通之辈,时间不过片刻,方才大殿上的消息杨氏也已经得到了风声。
杨氏初一听闻此事,便将李恪唤进了宫中。
“恪儿拜见阿娘。”李恪进殿,对杨氏拜道。
杨氏抬了抬手让李恪起身,问道:“我儿此次出京,不知何时才能得返?”
扬州不比突厥路遥千里,而且李恪前往扬州是去为官,而且还是扬州首官,纵说是地方诸侯也不为过,他此去当无性命之忧,亦不至受苦,杨妃倒也不似先前那般忧心。
李恪回道:“此去扬州不是久待,短暂一年,长则两三载,恪儿也就回来了。”
李恪本就颇得李世民宠爱,此次李恪外放出京,不同与其他宗室,一去便再不得回。所谓君无戏言,李世民已同李恪说过,此次李恪出京也就一年半载,便回设法使他回来。
杨妃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你的年纪也不小,是该往地方走走,熟悉地方政务,待你自扬州回任后,娘便当为你择一门婚事,让你早日成家。”
李恪倒是没想到杨妃竟会突然怎么说,听了杨妃的话李恪也是微微一愣。
不过如今的李恪已经年满十五,待他两三载后自扬州回京,确实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杨妃的话李恪倒是不知该如何回,可也不等李恪开口,倒是一旁的高阳先不乐意了。
高阳忙道:“高阳不要阿兄外放,也不要阿兄成婚,阿兄若是不在长安了,便没人陪着高阳玩了。”
杨妃听了高阳的话,只当是高阳年幼贪玩,黏着兄长,于是道:“恪儿和愔儿年纪都不小了,就算不离开长安,早晚都要外出开府,娶妻生子的,谁还能陪着你一直玩闹下去。”
高阳自幼娇纵,被李世民、李恪,还有李愔三人宠着,年纪虽不大,脾气却不小,她听不得杨妃的话,气鼓鼓地便转头离去了。
杨妃看着高阳赌气离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李恪和李愔抱怨道:“高阳要什么给什么,都是叫你们宠坏了,稍不顺心便生了小脾气。”
李愔道:“高阳年幼,又与阿兄很是要好,阿兄突然要离京,高阳自然不舍,闹些小脾气也是有的,过些时日便好了。说到底,真正可恨的还是朝中的那些大臣,天生异象与阿兄何干,他们竟也随意攀扯,害的阿兄出京任官。”
李恪闻言,对李愔道:“太子一党,早视我如眼中之钉,巴不得我早日离京。不过我为亲王,离京外放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此次虽然突然,倒也在我意料之中。”
李愔道:“皇子外放,本也是常例,倒也无甚不妥。只是魏王李泰与阿兄同年,相差也不过数月,为何阿兄出京了,他便不必,难不成只因他是太子胞弟吗?”
李恪听着李愔的话,忙道:“愔弟慎言,这话跟我说说也就是了,切莫出去说于旁人听。”
李愔见李恪似有焦急,笑道:“阿兄勿忧,弟知晓轻重,此时若是叫旁人知道只会平白与魏王结怨,无甚益处。”
李恪摇了摇头,笑道:“我倒是不惧魏王,只是留他在长安,尚令有用处。”
李恪被群臣所参,以致外放,可李恪却丝毫不愿攀扯李泰。
李恪这么自做自然不是因为跟李泰兄弟情深,而是另有所图。
李恪虽身不在长安,但却不想看着李承乾闲着,留着同样野心勃勃,又极得李世民宠爱的李泰在京,也算是给李承乾留个绊子。
更何况李恪护着李泰在长安,也能给李世民留下兄友弟恭之象。
也不知一旁听着的杨妃是不是已经猜到李恪的意图,李恪的话音刚落,杨妃便道:“此事已成定局,便不必多提了,你此次南下,娘有一事想托付与你,你仔细听着。”
李恪道:“阿娘只管吩咐。”
杨妃问道:“你此往扬州,可是出潼关,过洛阳,自运河南下?”
李恪回道:“正是。”
杨妃道:“你自潼关往洛阳,必过弘农,弘农杨氏是娘的娘家,娘自打嫁于陛下便再未回过弘农,娘已同杨氏族老通过书信,此番你过路弘农,便代为娘去祖祠上柱香吧。”
李恪听了杨妃的话,心中一动。
弘农杨氏,关西巨阀,可以媲美关中韦杜的世家名门,无论朝野上下,都有着极高的威望。
弘农杨氏起自西汉,至今已传近千年,虽不入七宗五姓之列,但论实力,绝不在七宗五姓之下,可谓天下世家翘楚,海内景望。
李恪与李承乾相比,除了名分,最大的差距便是在世家门阀的支持。
在文教未普,科举尚未大兴之前,天下士族仍旧能与皇权半分天下,有着极大的话语权,甚至就连大唐的建立都与世家门阀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李恪少时北上,曾救关中百姓于水火,在百姓之中威望甚高,但关中和陇右的世家门阀却不买李恪的帐,偏偏与李承乾走的极近。
而当今天下,若论世家门阀之力,最为强劲的莫过于有开国之功的陇右门阀,其次便是山东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