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汉学,汉家文化,一定程度上也和佛教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成了独特的汉传佛学。
大明虽然将大都改为北平,但是因为朱棣自身只是个藩王的缘故,对于前元遗留下来的许多权力遗产,并没有能够妥善的接收。
而前元的佛家遗产,其实一定程度上就是权力遗产。
前世那个时空,四叔朱棣在靖难成功后,因为法理性缘故,他并未崇信佛教,而是尊崇道教真武大帝,敕封武当道家,大兴道统。
这有他的权力需求。
朱雄英和姚广孝又继续交谈,迈步往前走去。
因为前元笃信佛道的缘故,北平城里的佛教寺庙十分多,大明的官吏对于这些僧人喇嘛戒心颇重,而这些僧人喇嘛很多也的确是北元的谍子……
姚广孝也毫不避讳的道:“前元皇帝在时,因为笃信密宗瑜加之术,故而许多喇嘛得封高位,赏赐颇重,他们的寺庙都修建的富丽堂皇,镶金镀银,奢侈狂放,僧人还到处在北平抓良女民女,去寺里瑜加,我朝建立后,抓了许多番僧喇嘛处置。”
朱雄英点了点头。
前元的大官人,尤其是在北平的大官,为了拉拢属下,巴结上位,也在府邸养一些僧尼道侣,修瑜加秘术,大欢喜术。
这是前元顺帝带起来的风气。
而到了大明,这帮人地位和身份陡然落差太大,大明官府,没有对他们进行妥善安置,已经有了隐忧,如今山西,河南,山东,还有燕地的一些骚乱民乱,和这帮番僧喇嘛脱不开关系。
三罗喇嘛,希望朱雄英,与这些番僧喇嘛结善缘,结因果。
当然,自然是向善的僧人结善缘,作恶的僧人,那便有菩萨佛刀滚滚。
在前元顺帝留下来的这些番僧喇嘛里,也分成很多派系。
这帮番僧喇嘛,出过大元的国师,身份地位曾经十分尊崇,如今大明得国祚之后,他们的封地,地位降低太大,之前那些吃喝玩乐的假和尚,全都满腹怨言。
因为以前的元朝皇帝十分喜欢带着和尚吃酒喝肉练瑜加,喝高兴了就赠送他们土地和赋税权。
这在无意中,给元朝养出来了一大批特权阶级。
他们凌驾于普通人之上,身份地位尊崇,金银女人都不缺。
除了番僧喇嘛,还有天方教长老,景教大长老,以及道教的长老。
全真教的长春真人丘处机,就曾经给铁木真进献过长生术,后来他的弟子门人,还给忽必烈奉献过房中秘术,各种助兴丹药。
金末元初的大道士尹志平,也善于各种秘术,擅长炼金丹。
而大明建国后,之前猖獗的那帮假和尚纷纷遭殃,全都树倒猢狲散,或是跑去北元和北元皇帝吃沙子了,倒是三罗喇嘛这种,真心弘扬佛学传道的,怀着普济之心,开始在各处游方化缘,为佛家做实事。
这种真心向善的僧人道士,自然得好好拉拢,利国利民。
朱雄英皱着眉,寻思怎么来收拢这帮番僧和尚还有道士,这帮人其实用的好了,完全可以促进国家进步,历史上许多重要的发明创造,都是道士搞出来的,而这个时代的许多先进医疗技术,都在和尚的手里。
就比如说蒸馏酒,这蒸馏酒的技术,在道士中其实早就被秘密掌握,但是一直藏而不发,他们酿造出高度蒸馏酒,称之为仙家的琼瑶玉液,只有“有缘人”交够了足够多的缘分,才能得尝一口。
出家人不说钱,说缘。
因为大金国的贵族都嗜酒如命,北方全真道士萧抱珍将蒸馏酒的方式献给朝廷,获得了高官厚禄。
牛栏山二锅头,出家道士先尝酒。
“姚大师,你有何法,可收天下僧尼道士,让他们与我大明结缘?”
……
军户徐丑驴儿,本是金国汉人后裔。
大明攻下北平,家中饱受蒙古老爷欺压的徐丑驴儿投入明军麾下,因为弓马娴熟,而且善于养马,被大明魏国公徐达收下做辅军,专门喂养魏国公徐达亲卫军军马。
此刻他正捏着一袋泥土,在魏国公府邸前走来走去。
瞧见一些大官人车架,徐丑驴儿就有些犹豫,他蹲坐在胡同巷口,唉声叹气。
一个身影停在了他面前。
“这位小哥儿,你何故在此徘回?”
徐丑驴儿并未抬头,他见眼前那身影穿着官靴,吓了一跳,连忙道:“军爷,俺是这魏国公府上的辅军马夫,非是闲杂。”
那身影却澹笑着蹲下来,和煦笑着问道:“小哥儿,你这怀里是什么?”
来人正是朱雄英。
他瞧着面相慈善,又说话轻柔,徐丑驴儿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身后诸跟随,眼睛闪了闪,抱着怀中泥道:“这是俺专门花了一块银元,托色目商人,从濠州钟离买来的土。”
“濠州钟离的土?”
朱雄英咧嘴笑了笑。
他伸手拍打了一番地上石子儿,索性也在旁边做下,和这辅军徐丑驴儿挨着坐下,眯眼笑道:“咱也是濠州那边人士,小哥你把这土给我瞧瞧,别被那帮色目回回骗了,回儿做买卖贼精,小心买着假货。”
徐丑驴儿大惊,慌张地看了看怀中泥土:“不,不会吧?”
朱雄英笑着伸出手。
徐丑驴儿见他说话诚恳,也不像坏人,犹豫了一下,将自己怀中紧紧贴着的那一包泥土递给了朱雄英。
朱雄英伸手接过,伸手掂量了一下,笑着问道:“小哥儿你叫甚?”
徐丑驴儿警惕地道:“你问咱的名儿作甚,这可是大将军徐达府邸,你们可是来找大将军?”
朱雄英点点头。
徐丑驴儿警惕表情顿时一松。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低下头用手在地上画圈圈,道:“俺嘴拙,不会说话,因而门房不准咱进去,俺叫做徐丑驴儿,本来叫做丑驴儿,是蒙古老爷给取的名儿,生在驴圈里,是徐大将军,将俺们收了做辅军养马后,给了徐这个姓。”
“哦?”
“那你从色目回回那买这濠州的土是作甚?”
徐丑驴儿焦虑地抬起头,瞧了瞧朱雄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人,低声道:“瞧你这模样,也是来看望大将军病情的吧,俺也是。”
“俺自幼没生过病,也不知道怎么治病,听军府里的老兵们说,徐大将军这是水土不服,吃不惯俺们北平的水和食物,所以才会生病。”
“俺一个月有半块银元的兵饷,是徐大将军给俺的。”
“俺存了两个月,花了一元钱,在色目回商那里买了这一捧土,准备送给徐大将军,听老兵们说,若是思乡了,水土不服,便找来家乡泥土,和汤水服下,就能治病,俺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哎,徐大将军身体一向好,怎会生病呢……”
徐丑驴儿自顾自地说着。
朱雄英本来把玩着徐丑驴儿拿来的那捧土,只觉得这个身上有一股子马骚味儿,头上还带着几根马草的辅军马夫有些搞笑,瞧他年岁其实不大,也就十几岁年纪,怎么会说话这般有趣。
可是,听说他花了一块钱买了这捧土,是为了给徐达治病……
朱雄英手一顿。
他咧嘴笑了笑,将那土包裹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拍了拍手后解开了这包裹,伸手捻起土包中的泥巴尝了一口,似有些不确定,他翻了翻下边儿的泥土,又尝了一口。
“徐小哥儿,你怕是被骗了。”
“濠州钟离的土泛酸,绝不是这个味儿的,这土有股碱味儿,多半是北平本地土,最多不超过三环,你抓紧时间去找那色目回商,说不定还能追回那一块银元来!”
“啊!?”
徐丑驴儿呆住一瞬,随后跌脚大骂。
“可恶,卖给我那色目回儿,还告诉我这是纯正濠州土,如假包换,说他祖上就是濠州人,这土是他带在身边解乡愁救命的土,我磨了好久,他才同意一块银元卖给我!”
《天阿降临》
朱雄英哭笑不得。
徐丑驴儿自幼就是蒙古贵族的奴隶,给蒙古人养马,养牛,放羊,养驴子,出生在驴圈里,被徐达解救后,又多是在马厩养马,和牲畜打交道的多,和人打交道的少,怎么会知道那色目回商狡诈,不由破口大骂,站起身来就要去追,跑出两步,又回来收拾土包,顺便问道:“小兄弟,你瞧着年岁也不大,怎么会知道濠州的土啥味儿?”
朱雄英眯眼笑道:“因为咱老家在那边儿。”
徐丑驴儿连忙谢过,怔怔道:“原来是徐大将军老乡……”
他被这一激,恢复了几分辅军马夫的模样,这时代的辅军也是要上战场的,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也是要操刀子骑马冲锋,徐丑驴儿自从被徐达解放出来,跟着徐达南征北战,参加了多次对北元作战,虽说因着出身有些怯懦,却并不怕事,骂骂咧咧就去找自己军刀,准备去抓住那色目回儿剁了他。
朱雄英轻轻摇头,对着郑和使了个眼色,让郑和跟上。
等他走后,朱雄英看了看前方,这巷子外面军士来往不绝,都是面有忧色,有上层军官,也有许多像是徐丑驴儿这般的底层士卒。
自从魏国公徐达卧病在床之后,北平的大明士卒人人关心。
北平这里的军马,直接面对这北元最强大的直属部队,又面对着辽东纳哈出的数十万元军,还要面对高丽国的侵扰,战事繁重,兵士和将领又比较驳杂,在两年前,洪武十五年时,徐达因病回南京疗养,朱棣一个人就险些压不住军中的老军头。
徐达回来之后,事无巨细,都要费心费力,严明军纪,主持军垦,调兵遣将,规划后勤囤粮,和文官追讨赋税。
朱棣虽然也是当世朱明皇氏一流将才,但此刻远远未达到他军事巅峰,而且朱棣对于政事并没有徐达这般全能。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魏国公徐达府邸走去。
……
魏国公徐达府邸,本是前元丞相脱脱的府邸。
脱脱的老师,乃是金华答复吴直人,其人既有蒙古人的骁勇,臂力惊人,史载能开的重弓,马上可挥舞数十斤重的武器。
但同时,他和元顺帝也堪称大元帝国文艺界的卧龙凤雏,元顺帝擅长术法,毛笔字写的一绝,脱脱擅长山水工笔,画风兼具南人隽秀技巧,又有草原狂放。
元顺帝登基后,重用脱脱,两人常常召集大儒一起饮酒作乐,吟诗作对,并且当场画画,画的开心了,就招来番僧喇嘛,再叫来许多宫女,一起练习多人瑜加。
脱脱的府邸,其中多有南方文人装饰。
此地还曾经被淮安侯华云龙,也就是华中的父亲住过,当年徐达在各处征战,华云龙就留守北平,发现蒙古人把北平修成了羊圈马厩,便对这里多加改建,北平的城墙,城门,许多是他所修。
徐达身穿常服,正坐在板凳上,朱标,朱棣,李景隆,常茂,徐辉祖,全都在座。
说来有趣。
此地的许多家具,是前元顺帝自己所做,元顺帝和大明后世那个木匠皇帝朱由校一样,在某些方面十分出众,尤其是元顺帝喜欢密宗瑜加瑜加术,觉得床榻太硬不舒服。
于是他突发奇想,自己亲自设计,搞了很多睡着十分舒服的床榻。
其余家具板凳,数不胜数。
一高兴了,就赠送给身边大臣。
淮安侯华云龙,被人举报越级使用了天子才能使用的龙凤床,也就是元顺帝自己做的木工床,他做的床质量极好,而且凋龙画凤,上面描绘着天竺风格,草原风格的各种壁画,还有密宗的瑜加玄女图,顶部有帷帐,挂着密宗的璎珞,还有各种瑜加姿势。
试想一下,哪个男人禁得住这种考验……
于是淮安侯华云龙就上去睡了睡,睡出事了。
不过,徐达对于这些极为忌惮,在进入这座府邸之后,就将有违礼制的东西全都上交国库,送到南京,自己只是留了一些没有龙凤标志的,元顺帝亲手打制的板凳和桌椅。
“国公,等天气稍暖一些,你便可以启程回京,这一两个月,还请继续保养身体。”
朱标对着徐达说道。
两年时间,徐达又苍老许多。
他发髻皆白,眼神也不再那么锐利,倒像是个慈祥老人,此刻望着朱标澹笑着轻轻点头。
“太子殿下,徐达尚能驰马,此病并无大碍。”
朱棣却皱着眉,说道:“徐魏公此言不妥,你怎可骑马,还是好生修养,如今大哥前来,又有景隆,辉祖相助,你便将手头的事情都放一放,好生养身体。”
徐达苦笑着点点头。
太子朱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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