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如果商人有冒犯你们贵族,那当然是要受到更严厉的惩罚,但你们也不能欺负商人,到时我会也立法专门保护商人的权益,毕竟朝廷也就指望商人这一点税了。”
麻海与其他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点头道:“只要到时的规矩,真如周客卿所言,这我们当然会答应。”
这里都没有几个商人,也不会有商人来,你爱保护不保护。
姬定笑道:“那这样,我让手下连夜修改,明日咱们再谈。”
“就这么定了。”
大家出得门去,个个都是忍不住的竖起大拇指,夸赞姬定,这人真是很有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也难怪大王破格提拔他,昭阳大将军更是请他来变法。
真是名不虚传啊!
但是王子槐却是一脸懵逼,满脑子的问号,等到他们走后,王子槐便是急急问道:“周客卿,这与你向父王承诺的可不一样啊!”
“一样啊!”
姬定可真是睁着眼说瞎话。
王子槐激动道:“怎么一样,你方才拿出的大小法,才是你与父王商量的结果。”
姬定点点头道:“王子说得不错,这的确是我与大王商量的结果,但是大王想要的是证明这一套新法是否可行,是否胜于旧法。”
王子槐越听越糊涂了,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要擅自改变。”
“我没有改变啊!”
“你这还没有改变?”王子槐睁大眼睛看着姬定。
“当然没有。”
姬定问道:“敢问王子,何种方式才能够证明这套新法是目前最好,最适合我们楚国?”
王子槐沉吟少许,道:“若要证明此法好与不好,首先一点,必须得有效执行,若不执行,又怎能判断此法的好坏,可你却又要修改其法,那怎能证明得了。”
“王子此言差矣。”
姬定摇摇头,道:“如果直接执行新法,就算干得再好,也会被人诟病的,这大家说好,还真的好。
如何证明此法是最好的,很简单,先让他们拿出一套他们认为最好的新法来,咱们一比较,自然就可以分出优劣,如此也能够让大家更加信任新法。”
王子槐思索半响,摇头道:“这我还是不明白。”
姬定耐心解释道:“方才我们已经给出新法,但他们却认为自己吃亏了,如果我们强行推动新法,那他们总是会憋着一口怨气,想尽办法与我们作对,如果各地都如此,那我也分身乏术啊!
故此最开始,还得顺着他们来,他们想怎样就怎样,条件任由他们选,王子应该也见到了,他们方才都是很开心地离开这里。
当他们发现,他们自己定得新法,就还不如我给的好,那他们才能够深刻的认识到,这新法的好处。
否则的话,纵使我们做得再好,他们也会因为人性的贪心不足,认为若按自己的想法来,他们是能够得到更多的。”
王子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不对!不对!你这说法是要基于你收上来的商税,要远远高于他们所得,他们才会感到后悔。”
姬定点头笑道:“王子说得不错。”
王子槐道:“这如何可能。我知道周客卿在濮阳做买卖非常成功,但那可是濮阳,交通四通八达,而这里交通闭塞,我们来到这里之后,连一家酒舍很难看到,商人都没有,这商税又从何谈起。”
姬定笑道:“这里没有商人,那是因为我没有来,我来了,商人来了,否则的话,我又怎敢向大将军保证,帮他获得万万之利啊!”
王子槐见姬定信心满满,不由得信得几分,但他兀自想不明白,这地方咋做买卖。
姬定对此倒也没有细说,半日之内,他就将新法给修订出来。
重新修改的新法,比之前要更加简单粗暴,且非常好理解,田亩税统统都不收,甚至都不管,反正你们自己商量着办。
而关于山泽之赋,这个其实应该属于商税,但姬定也并未做出改变,一切都归大将军府拥有。
一般来说,楚王只是收取各地一些贡品,当地的山泽之赋,还是由当地贵族把持,关键是你想收,也没有手段去收。
但是呢,姬定要求划一块地方出来,供商人行商,这里就归朝廷直接管辖,专门收取商税,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此才能够确保商人的权益,如果混杂在一起的话,不管你律法是怎么定的,这贵族还是会凌驾于商人之上。
直接圈一块地出来给商人,直接将商人与贵族隔开来,如此才能够确保商人的权益。
当麻海他们看到这份新法的时候,真的是不敢相信,他们就不明白,为什么楚都那些贵族,还传信给他们,让他们千万别接受姬定的新法。
事实胜于雄辩啊!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呀,你们不能因为人家的出身,就反对他,这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就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对于姬定修改出来的新法,是全盘接受。
要知道姬定只是修改条例,但主要框架还是大小法,中央有中央的大法,什么造反、通敌,这些可都归国家管,至于一些偷盗、抢劫,这些就归地方自己管。
但是姬定又代表着昭阳,这地方法也是他立出来的,在这一点上,他照搬他在卫国时的变法,并未剥夺贵族的特权,但是控制贵族的生杀大权,就是需要向官府报备。
至于偷盗、抢劫这些罪,就都是一视同仁,毕竟贵族也不可能去干这些事啊。
“好了!”
姬定在审视过他们连署签名过的政令后,又向王子槐道:“王子,您可是专程来为我作证的,我可没有威逼利诱他们,也没有依仗大王之威,此乃他们自愿签署的,回去之后,若有人诬蔑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麻海心想,这事我们是不可能反悔,就怕朝廷反悔,于是也道:“还请王子为我等作证,此法皆是周客卿拟定的,我们也没有逼迫他。”
王子槐是哭笑不得,点了点头。
姬定道:“若是王子没有异议的话,就还请在这上面签名。”
王子槐哪没有异议,根本就看不明白,但他还是选择支持姬定,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姬定又道:“此法大家都同意了,那今后谁若违法,就得认栽,这也是我唯一的要求,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众人纷纷点头,心里皆想,但愿你们也能够信守承诺。
“那行!”
姬定呵呵一笑,道:“我代表朝廷的任务就完成,接下来我还得代表大将军处理一些事务。”
众人为之一愣。
对了!他可还代表着大将军。
要真说起来,昭阳才是这片土地上,权力最大的人。
这就很有意思了。
大家又稍显忐忑地看着姬定。
姬定笑道:“各位别担心,原本倒也没有什么事,只不过这临时修改了新法,既然朝廷不再征收这里所有的田亩税,这其中不但包括各位的田亩税,也包括普通平民的,而同时这里有着很多荒地,故此我将会代表大将军将那些荒地赠予平民,开垦出来的土地,都归他们所有,只不过要向大将军交税。”
众人闻言,当即眼中一亮,是呀!如今普通平民也不需要向朝廷交税,那我们也可以组织平民去开垦荒地,这税我们收了呀。
以往都是家奴种地,但如今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普通平民拥有自耕的能力,不少平民就不愿意甘为家奴,纷纷逃走。
以前的旧制度维持不下去,统治者们都在想办法提高平民耕地得积极性,如秦国就将土地给予平民,鼓励他们开垦。
姬定这一语,倒是点醒了他们,于是纷纷表示愿意支持。
谈完正事之后,他们又主动准备宴席,招待姬定,为姬定接风洗尘。
真是一团和气,宛如一家人啊!
古往今来,真是没有比这更加和谐的变法。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收之桑榆失之东隅
微风轻拂,摇摆的芦苇丛中,一舟荡出,舟上三人,一老二青。
正是子让、王子槐、姬定。
迎着春风,荡在这烟波浩渺、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使人感到一种世外桃源般的感受。
不!
这里处处皆桃源。
这只是高情商的说法,低情商的说法,这里人迹罕至,荒无人烟。
王子槐显然是更偏向低情商的看法,他充满困惑地看向姬定,“周客卿,这这便是你的变法?”
姬定笑着点点头。
子让亦是面带微笑,捋着苍白长须。
王子槐实感不解,摇头道:“这我真不明白。”
姬定笑道:“王子槐可还记得,当初我建议大王变法时,其中曾有一点,我是反复提到。”
王子槐本未想到是什么,突然,他看向一旁的子让,忙道:“周客卿指得可是墨家?”
“准确的来说,是墨家的工技之学。”
姬定笑道:“这便是我与吴起、商鞅最大的不同,他们更多是依靠刑名之学,故而他们需要立威,需要立信,需要强势,需要果敢。
而我是依靠工技之学,自然不需要这些,王子也不能以商鞅的标准,来看待我的变法,因为我们走得就不是一条路。”
王子槐听得似懂非懂,确实,他是以商鞅、吴起他们的变法,来审视姬定的变法,故而总是觉得,姬定变法如同儿戏一般,但如果二者就不是一回事,不用传统变法来审视,那就不能说是儿戏,但他又不知该如何审视,没有例子可以借鉴,问道:“不知二者有何区别?”
姬定道:“区别就在于,刑名之学是用权威去修改人们的行为,变法是自上而下,而工技之学是用创造,去改变人们的习惯,变法是自下而上。”
行为与习惯?子让听得是若有所思。
而王子槐兀自一脸困惑。
姬定解释道:“之前我在那些贵族面前提到商税归朝廷时,他们都恨不得举双手双脚支持。何解?就是因为这里四面环水,导致交通闭塞,没有商人会来此,商税更加无从谈起,他们当然愿意。
但是端木老先生为我们楚国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船只,而这种船只将会改变这一切,这四面环水,就变成了四通八达,在不久的将来,这里货物将会堆积如山,日夜不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这也将会改变人们出行习惯,水路将会成为我楚国最为重要的道路,盐、茶、绸布、酒,以及各地特产,将在河面上交汇,当物资变得丰富起来,这又会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
当这一切都发生改变,税入的比重,国家的重心自然也会随之发生改变,这就是自下而上的变法。”
说到这里,他看向王子槐,道:“王子,你一定要记住,这自上而下的变法,是不可长久的,因为自上而下的变法,往往都是用美好的构想,去改变现实中的问题,可构想终归是构想,是人们对于美好事物的憧憬,是难以照入现实的。
唯有自下而上的变法,方可长久,作为统治者,不应该刚愎自用,一意孤行,纵使你的初衷为的是全天下,也是难以成功的。
身为统治者要做的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就是要懂得因势利导,随着人们习惯、行为的变化而做出政策上的改变,故而王子一定要将目光看得更加长远,可不要像那些贵族一样,鼠目寸光。
不出三年,这里的农税,比起上商税,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而到时他们将会追悔莫及。”
这一番话下来,王子槐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全然明白过来,不禁拱手道:“多谢周客卿赐教,槐受益匪浅。”
其实他要比姬定大了差不多十岁,但是二人关系,却是如师徒一般,这一切皆因姬定的自信,不管是跟谁交谈,他都充满着自信,不会因为年纪、身份而表现出矮人一等。
久而久之,人们就忽略了他的年纪。
回到岸上,姬定又向王子槐道:“方才我们行过的地方,都需要划出来,由朝廷直接管辖。”
王子槐点点头道:“我亲自吩咐人去安排的。”
姬定颔首道:“有劳了。”
王子槐也不甘于就在旁边瞅着,方才姬定的一番言论,点燃了他心中的激情,他也想参与其中,于是自告奋勇的将这些活都给揽了下来。
姬定也由着他,毕竟大家都知道,楚威王就是想借此锻炼王子槐。
王子槐走后,姬定又与子让沿河边一边交谈着,一边欣赏着这里的风光。
“你应该没有这般好心,要为楚国培养出一位圣贤之君来。”子让似笑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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