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故渊“嗤”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要不怎么说宁池鱼是个情痴呢,对谁都这么痴啊。原先是对他痴,眼下,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变成了沈知白,为了他,哪怕要再度面对自己都觉得无所谓。
笑着笑着。他觉得心疼得厉害,说不出来是怎的一种疼法儿,让他手指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面前的人嘴唇微微泛白,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池鱼皱眉,刚想问他一句怎么了,就见那苍白的嘴唇一碰,吐出一句话来:“我想要如何,你最清楚。”
浑身的血都是一凝,池鱼看着面前这张脸,手上比脑子的反应还快,一巴掌便扇了上去。
“啪——”
声音响彻整条街,四周的人都停下了步子,不明所以地看热闹。
沈故渊被打得微微侧头,嘴角磕在牙齿上,微微溢出些血来。他伸手抹了,轻笑着低头看她:“是你问的。作何又打我?”
“我原本只是觉得你自私。”宁池鱼冷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无耻呢?”
“我无耻惯了。”沈故渊道:“是你先前忽略了。”
先前的宁池鱼,眼里只有他的好,哪里会当真觉得他无耻?而眼下,她气狠了也看透了,怕是觉得他面目可憎。
沈故渊低笑,拉起她的手来看了看,挑眉问:“疼不疼?”
一把甩开他,宁池鱼扭头就走。
“喂。”沈故渊在她身后喊:“不救沈知白了吗?”
这人压根是在捉弄她,她与其跟他在这里耗,不如回去多陪陪知白。
握紧了拳头,她没回头,一步步走得越来越快,最后朝着马车就冲了过去。
街上人来人往,买菜的大婶和卖饼的阿婆都回头看向站在街中间的那个人。那位公子生得真是俊朗啊,只可惜好像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分明是站在人群里的,却孤独极了。
一个没忍住。阿婆给他塞了个饼,安慰他道:“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吃个饼,甜的,吃完了就没有烦恼了!”
沈故渊缓缓低头看着手里的饼,轻笑一声,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甜是挺甜的,但是烦恼的事情,却是一件都少不了。
摇摇头,他转身往月老庙的方向走。
沈知白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池鱼坐在他床边,眼睛活像兔子眼似的。
“你……”他嗓音沙哑:“几日没睡觉了?”
池鱼扁嘴,委屈地伸了两个指头:“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身上各处都有些痒,沈知白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苦笑了一声道:“看来我运气不太好。”
说着,又觉得不对劲,皱眉看向池鱼:“你为什么在这里坐着?还不出去?!”
池鱼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纱。咧嘴笑道:“我不怕的!”
笑着笑着,眼睛就更红,她哽咽着道:“怪我,若不是我非得往宫里跑,你也不至于会这样。”
“与你有什么干系。”沈知白轻咳两声:“是我非要跟着你去的,怪不到你头上。”
天花可是要死的,这人竟然还有心情揽责任?池鱼哭笑不得,伸手就想去拉他的手。
沈知白躲得飞快,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池鱼,我不跟你开玩笑,你现在出去,换大夫进来照顾我就好。”
宁池鱼看着他皱眉:“我说了我不会有事,你看,我这么久了也没染上天花。旁人来照顾你,我不放心。”
“听话。”沈知白当真有些急了:“这么多年你从未听过我一次,这回能不能听我的,你在这里。我的病只会加重!”
池鱼愣了愣,站起了身。
沈知白松了口气,咳嗽两声道:“你替我转告父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会有事,叫他也莫担心了。”
“好……”
离开房间,宁池鱼蹲在院子里看着地面发呆。清儿在旁边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大夫说,知白侯爷的确是染了天花,他尽量救治,生死也只能看天意。
若是没有沈故渊,这个天意她认了,只能拼命照顾,至多不过生死相随。然而现在,她知道沈故渊的存在,仿佛在无边的黑暗里始终有一盏不会熄灭的灯,只要看不见前头的路了,她就会看向他。
他说过。他有法子能救沈知白。
深吸一口气,池鱼想,要怎么样都随他吧,只要沈知白能活过来。她欠过他一辈子,这辈子刚开了个头,总不能就这么没了。
沈故渊安静地坐在月老庙里,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响起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月老像。
这泥塑半点也不像他,但眼神却慈悲,半阖着、怜悯地看着他。
低笑一声,他转头,对上了宁池鱼那一脸的视死如归。
“想好了?”他勾唇:“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想好了。”池鱼点头:“只要你能救他,我听你的。”
瞧瞧,多情深义重,多视死如归啊,沈故渊伸手抵着额角,失笑出声:“你可真是我的劫难。”
到底谁是谁的劫难?宁池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见他站直了身子,朝自己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如同当初的封妃大典,他亲自来了她的宫殿,走到她面前,将宝印放进了她的掌心。这回他没有东西放,而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垂下眸子,池鱼身子僵硬,却没挣扎,任由他低头下来,唇落在离她一寸远的地方。
“我像不像个强迫良家妇女的歹徒?”他勾唇,容色潋滟地问了这么一句。
宁池鱼没回答,只伸手抓了他的衣襟,垫脚吻上去。
瞳孔一缩,沈故渊闷哼了一声,捏着她腰的手骤然收紧。
宁池鱼麻木地吻着他。眼里半点情意也没有,吻罢便松开,一双眼淡淡地瞧着他。
沈故渊神色复杂,眼里情绪差点绷不住,被她这冷眼一瞧,才回过神来,垂眸低笑一声:“我曾经有个徒儿,费尽心思想要她艳压天下,她却很笨,连勾引男人都不会。”
“没有想到,在我没教的时候,她反而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宁池鱼皱眉:“我对你和你的徒弟没有兴趣,你不妨直接告诉我,还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去救沈知白。”
“很简单。”沈故渊道:“你陪我在这月老庙里住一段日子吧。”
“什么?”池鱼惊了惊,立马摇头:“我还要回去照顾他。”
“有没有你照顾,他都是那样。但有没有你救他,他可就不一样了。”沈故渊勾唇:“这个道理。你还想不明白吗?”
卑鄙!池鱼恨得牙痒痒:“那若是之后你救不回他当如何?”
“我是神仙。”沈故渊道:“没有神仙做不到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救忠亲王?”池鱼皱眉。
“你以为救人很简单么?随便一个人我就都要救?”沈故渊摇头:“能讨好我的人实在不多。”
换言之,之前都是在敷衍她!
池鱼这叫一个气啊,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对你做尽了过分的事情,却还要逼得你来求他,她还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越想越伤心,池鱼捂着脸就哭出了声。
沈故渊上一刻还在高深莫测的装X,下一刻就被哭得傻了眼,伸手将她拉过来,皱眉道:“我随意调侃两句,你哭什么?不是已经答应了救沈知白了吗?”
“你……”池鱼咬牙:“你欺负人!”
他梦见过一万种宁池鱼报复他的方式,却没料到她会这样哭出来,懵了的同时胸口还闷得厉害,左右看着,拿了她的手绢出来替她压着眼睛,皱眉道:“我没有欺负你。”
“那你这算什么?”池鱼怒道:“就不能好好帮我个忙吗?就不能别威胁我别逼我吗?”
“我……”心里被一种复杂的情绪霸占,沈故渊叹息,伸手将她按在自己的肩上,低声道:“我……已经在改了……只是……改不了有点自私……我想你再陪陪我,哪怕是因为沈知白,你也再陪我一段时间……之后……你若不想理我,那也就罢了。”
池鱼瞪眼看着他。
沈故渊记得,月宫里的老头子曾经长吁短叹地说过一句话。
他说:“这世间不管谁是帝王,谁是霸主,最后都得对女人低头,女人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你一旦将她放在心里,就再也没法挺直背脊了。”
彼时他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月老神神叨叨的。
如今弯着背抱着宁池鱼,他才明白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真是……直不起背脊来了。
宁池鱼像是在哭委屈,又像是在哭别的,总之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抽抽搭搭地抬眼看着他问:“一段时间是多长?”
………………………………
第65章 她是我的,与你无关
掐指认真地算了算,沈故渊道:“五天吧。”
也就是说,沈知白五天之内都不会有事。
池鱼想了想,抹了把脸点头:“成交。”
不就是五天么,她与沈故渊也曾有过肌肤之亲,该做的都做过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抱着这种决然的心情,池鱼跟着沈故渊去了月老庙后头的院子。
然而,沈故渊好像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禽兽,只让她坐下来喝茶,并且给了她一套朱红的裙子。
这裙子……池鱼抖开看了看,垂了眼。
红色是宁微玉最钟爱的颜色,她有过各式各样的红裙子,进宫之后,沈羲更是让人给她量身定做了一百多套红裙,其中有一套最得她欢心,便是眼下手里这套红鲤裙。
这裙子绣了五个月才送到她手里,衣料轻薄柔软,花纹精致非常,羡煞了众人的眼。
然而她穿着这套裙子走在雪地里的时候,被他从身后射了一箭,等她养好伤的时候,白若拿着裙子告诉她不好补了,上头的花纹伤一处就得全部重新绣过。她冷笑,将裙子扔在了箱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没想到会再看见它。
沈故渊半阖着眼,眼里的神色看不太清楚,语气平静地道:“这套好看,你穿上试试。”
池鱼捏着裙子,僵硬了一会儿,还是换上了。
她现在是宁池鱼,沈故渊不知道她恢复了记忆,所以,不能漏了馅。
换好了裙子,沈故渊却没再看她,而是将头别在一边,手慢慢握成了拳。
池鱼勾唇,恶作剧似的凑到他眼前去,晃了晃袖子问:“好看吗?”
沈故渊眼睛微红地看向她。
微微一惊,池鱼下意识地要后退,却已经是晚了。这人力气极大,一把将她按回他的怀里,头低下来,死死地抱紧了她。
“对不起。”他道。
心里痛了痛,池鱼伸手推他,平静地道:“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
沈故渊没回答,只是手上紧了紧。
池鱼知道,他这是在跟宁微玉道歉,可宁微玉上辈子自己已经报了仇了,要说恨,其实也没多少恨,只是落得那样的下场,多多少少有些怨而已。
比起宁微玉,更惨的其实是沈羲。池鱼都不由地佩服自己,能狠绝到那般程度,实在是很解气。
沈故渊松开了她,池鱼立马收敛了表情,变回一张麻木的脸。
他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吗?我跟你去。”
顿了顿,又补充道:“除了静亲王府。”
池鱼挑眉,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想了想,还是转身跨出门。
她走一步,他也走一步,她在月老庙里来回兜圈,背后这人难得地没有不耐烦,就一步步地踩着她的脚印跟着。
玩心顿起,池鱼走出了月老庙,在山间胡乱上蹿下跳。
沈故渊跟在她身后,偶尔伸手扶一把她站不稳的身子,亦步亦趋。
池鱼去了街上,大步往前走着。背后的沈故渊没走两步就被一群姑娘围了个水泄不通。她也没回头,蹦蹦跳跳地就继续走。后头的人艰难地越过人群,跑了几步才又跟上她。
池鱼乐了,就跟溜猫逗狗似的,一路带着他瞎转悠。只是,转着转着,不知为什么就转到了废弃的悲悯王府。
看了那牌匾都没有了的府邸一眼,池鱼皱眉就扭头想走,却发现沈故渊站在后头静静地看着她。
心里有点发虚,池鱼抿唇,装傻似的问:“你认识这里吗?”
“认识。”沈故渊颔首:“我曾在这里,喜欢过一个人。”
池鱼:“……”
她很不想跟他聊天,但这句话实在叫她好奇,忍不住就问:“谁啊?”
“一个挺麻烦的人。”眼波流转,沈故渊颇为怀念地道:“她总是遇见麻烦和危险,每次都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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