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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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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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胡说八道,伶牙俐齿,晏倾不和她多说。

    徐清圆燥红脸起身,见晏倾已经挂好了灯笼和木牌,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块木牌,忙喊晏倾。

    她摘下自己腰间的一块木牌,珍重地交到晏倾手中,婉婉道:“这木牌是最重要的一块了!是我卖灯笼时一同赠与我的,陪我一起走完了上元桥,小二一直告诉我不下桥不让我看它。它比其他木牌都要灵验。”

    晏倾道:“原来如此。卖我灯笼的老妪也是这么说的。”

    徐清圆说:“我现在应该可以看它写的是什么了。”

    晏倾不语,他扫了眼她木牌上的字,抬头看她一眼。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她的木牌挂到了她的灯笼上。

    夜风徐徐,仰着脖颈的徐清圆看到了自己木牌上的几个字:岁月如有意。

    她微有失落:这……看着也不是特别有吉祥的意思啊。

    沮丧后的她振振心神,笑着探身:“你的木牌上写的什么……”

    她一怔,因为晏倾动作太快了。他挂她木牌挂得那么慢、那么优雅,还帮她调整流苏的方向。挂他的木牌,他直接挂于一片木牌的最高处,抬手落下的动作干脆利索。

    徐清圆呆呆地看着晏倾:若非她了解晏郎君,她都要因为这么快的动作而误会晏郎君是武林高手了。

    她抬头,想看那木牌。晏倾牵过她袖子,说:“人多眼杂,我们先走。”

    徐清圆应一声,被他牵走两步,突然惊呼:“我的帷帽扔在地上,忘了拿了。”

    晏倾松手间,她一拧身,如滑溜小鱼从他臂下弯腰穿过。他被迫抬高手臂,吃惊地看着徐清圆奔到他那只灯笼下,踮脚去够上面的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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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动作粗糙又笨拙,撞得一整片木牌哗啦啦响彻。

    她踮脚得那么不稳,眼看要摔,晏倾不得不从后上前,扶住她手臂,从后将她扶稳。

    她一回身,便差点撞上他。

    晏倾无奈:“徐娘子。”

    他怀中半扶半饱的少女眼尾飞红,乌灵灵的水眸抬眼看他。她笑盈盈:“我看到你的木牌上写的什么了,难怪你表情那么奇怪,难怪你挂得那么快。”

    晏倾镇定:“我又没说有什么。你若是想看,直说便是,何必做这么危险的事?”

    徐清圆:“你的木牌上写的是‘情来不自禁’。岁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你的与我的是一对,你不想被我发现,想瞒住我。”

    只有读书多的人,才能看到“岁月如有意”,就瞬间知道两句是一对。

    徐清圆:“你没话说吗?”

    他笑了笑,慢吞吞道:“我是在想,露珠妹妹既会算账,又会找郎君的错处,又狡黠又直白。这么一位佳人,不知会吓傻多少郎君。”

    徐清圆幽怨看他。

    他微微一笑。

    她问:“你情来不自禁吗?”

    他笑而不语。

    她向前一步,他后退半步。她便不走了,眼睛亮如辰子,如同逼问他——

    岁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

    是你不自禁了么?

    二人对视。晏倾过了很久才移开目光,将手放于她肩上,轻哄:“好了,不要过分。在你给我答复之前,还是应该注意分寸的,对不对?”

    他虽然拒绝,可是又没有推她。徐清圆仍笑吟吟,在他周身的中药苦香中,觉得安全万分。

    风自身后来,吹掠二人衣裙,如同鹤影在火海中相拥。此时的暧昧与方才安慰性质的拥抱不同,而这是极美的。

    她终于也觉得两人靠的太近,慢慢后退。她本怀着少女情怀,兀自想羞赧一下,然而她抬头时,目光越过晏倾肩头,看到了桥对面走过的一个人影。

    一个女子提着灯,在人流中不紧不慢地行走。

    周围人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灯火流转时,她额头和半边脸都是可怖的、凹凸不平的疮疤。

    周围人对她指指点点。

    徐清圆喃喃:“媚娘……好久不见她了。”

    晏倾回身,与她并肩而立,一同看着桥对面那个提灯女子。

    晏倾说:“小锦里和官府牵扯太多,两任楼主都死后,它开不下去了。楼中许多女子变卖家当打算离开小锦里,我让张文监视小锦里动向。媚娘也是那些想离开的女子们之一。”

    他停顿一下:“映娘也是。”

    徐清圆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

    她专注地看着媚娘,看周围人对那丑女的厌弃。她看得久了,忽然觉得如果不是那些疮疤,媚娘应该也拥有和映娘、死掉的木言夫人差不多的容貌。

    徐清圆问:“晏郎君,你觉得媚娘漂亮吗?”

    晏倾不知如何回答:“……世人恐怕不会觉得她漂亮。”

    徐清圆追问:“连你这样对容色不在意的人,也无法看出她的美貌吗?”

    晏倾怔愣,心中苦笑。他要如何告诉徐清圆,他在去年四月才真正看清她长得什么模样。短短大半年,要他判断世人的容貌区别,太过为难他。

    而徐清圆压根也不在意晏倾的回答。

    她目光清润明亮,目不转睛:“美人在骨不在皮。若有一副好骨相,即使毁了容,底子却仍是完美无缺的。媚娘可惜在脸上有疮疤,若她用胭脂水粉藏住那些疮疤,那么她的脸……”

    她想象着媚娘的容貌。

    柳叶眉,瓜子脸,桃花眼,琼鼻朱唇,若是眉心再点上一朱砂痣……

    电光火石间,远处的媚娘忽然抬了头,目光幽若,似含笑,又噙嘲。面容丑陋的女子衣裙飞扬,隔着人海与岁月,与此处的晏倾和徐清圆目光对上。

    如同一道闪电掠入徐清圆脑海中。

    她一下子攀于围栏,手指微微发抖:“媚娘,媚娘……不,我们错了!

    “她不是叫‘媚娘’,她的‘媚’不是‘妩媚’的那个媚,而是‘彻夜不寐’‘耿耿不梦寐’的寐。是乔宴,乔子寐的那个‘寐’。

    “她不叫媚娘,她叫‘寐娘’!她也不是寐娘,她是木言夫人,从未离开过小锦里,她就是……叶诗!”

    晏倾拉住她:“追上她!”



    诗无寐31(张文等人依然没懂 “谁是。。。)

    

晏倾和徐清圆追上桥; 下了桥后看到人流如鲫,方才还能看到的寐娘已经彻底寻不到了。

    遍地灯影、人影。

    那些跟踪二人的监视者尚因为人多而跟丢了他们,他们想在人潮汹涌中找到一个人; 一样困难。

    徐清圆望向晏倾。

    晏倾此时已经十分不适了,人流过多让他呼吸困难、头脑昏沉。他勉强做了决定:“我们去小锦里。”

    徐清圆:“我们已经许久不去小锦里了。此时贸然登门,会不会打草惊蛇?”

    晏倾:“刘禄的儿子三日后就要办婚事,刘禄集齐兵马就会对我等下手; 那蛇已经跳起来了; 何必怕惊动?”

    寐娘可以逃,可以躲。但是张文派人监视着这些女子的踪迹,她们都不可能轻易出城。既然依然在锦城中; 那寐娘只要不是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她一定会返回小锦里。

    晏倾和徐清圆打算守株待兔一把。

    二人寻到小锦里时,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小锦里灯火微弱,帷窗不开,美人不再; 门前伶仃几个人影; 和半年前他们第一次到访时判若两地。

    这一次连请帖都不需要,任由人进入小锦里。连扯谎都很容易——

    徐清圆紧张地拦住一个侍女:“我们是寐娘的朋友; 她丢了东西在我们这里。我们想去她房中等她……”

    那侍女非常不耐烦:“你们随意吧; 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随手将寐娘的屋子只给他们。

    徐清圆看这楼中空荡荡的模样,多少上次见到的璀璨银器皆不见了,地上扔着的酒壶也没人捡起。

    她叹口气,将倒了的银壶扶起放回桌案,与晏倾上楼。

    晏倾:“怎么?”

    徐清圆:“只是想起了‘花无百日红’这句话。昔日第一次登小锦里时的人; 这一次死的死走的走散的散,我不敢想象下一次再见小锦里……或者不会有下一次了。”

    她微有伤感。

    因她判断寐娘就是叶诗时; 小锦里的命运,其实已经走到尽头了。

    晏倾回她:“所以,劝君怜取眼前人。”

    他说的很正经,也没有其他旖旎意思,单纯地回应她的感慨。而她回头瞥他一眼,目中的伤怀被三分笑意取代。

    晏倾一愣,她竖起一指制止他的解释:“清雨哥哥不必多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这番插科打诨,让沉重的气氛稍微松弛了些。

    二人推开寐娘的房舍,进入其中,便被里面的过于整齐所惊。

    这间屋中的所有物件都已整理妥当,分在一个个包袱中。摆在明面上的,连灯台都只剩下了一盏。徐清圆在屋中绕了一圈,不知如何下手。

    晏倾在一方小案前坐下,揉着自己额头。

    夜间的奔波与劳神让他疲惫无比,他喉间又有了血意,只是碍于徐清圆在场,勉强忍着罢了。

    他如此已经强撑不住,只能坐下靠着桌案缓解自己的头晕。徐清圆向他望来,他回答:“想搜什么你便搜吧,这间屋子是一定会被查封的,里面所有物件都可能是证据。”

    徐清圆踟蹰:“但是没有官府搜查令,私闯民宅……”

    晏倾:“你将我当做搜查令用也无妨。”

    徐清圆一听恍然。是了,晏倾是大理寺少卿,刑案事上,整个大魏只有他的老师、大理寺卿左明能够压住他。大理寺少卿被当做搜查令用,尚且大材小用了。

    徐清圆便打开包袱,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她也察觉晏倾似乎不舒服,便乖顺地不去打扰她。

    烛火微微,屋中只有轻微翻动物件的窸窣声音。

    不知多了多久,外面的烛火暗了,小锦里进入了深夜。寐娘依然没有回来……也许她已经不打算回来了。

    晏倾缓了一会儿,有了气力,侧头看徐清圆。他见徐清圆曲腿坐在地上,满满当当的大小包袱包围了她。她已经将这里的所有包袱翻遍了,但看她眉头轻蹙的模样,她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于是徐清圆开始搜第二遍。

    晏倾是信任她的才智的。何况她比他敏锐,若是她都找不到的东西,他未必比她强。

    所以恢复了些气力的晏少卿并没有想上前帮她,他支颌而坐,俯眼垂望她。盈盈烛火落在她身上,他少有地有闲情雅致,竟然将她当做一幅仕女图来观赏。

    虽然此举不妥,但是……晏倾暗自唾弃自己半晌,仍是忍不住看她。

    她细弯的柳眉轻蹙,他多想伸手替她抚平。

    这世间钟灵毓秀的女子自然有她与旁人不同的气质,晏倾看得出神、看得心间砰砰时,见她抱着一包袱放下后,又盯着那包袱看。

    她忽然露出恍然的表情,微蹙的眉头舒展开,唇角上翘,露出一个浅笑。

    她伸手从自己发间拔了一根簪子,在晏倾因吃惊而坐直的目光凝视下,她用簪子戳破了这个包袱的外裹。布料破开,原来这是一个夹层,她伸手到里面,取出了一本书。

    徐清圆怀着愉悦的心情翻开书,见这本书如她所猜,正是当日她就见过的——

    半年前小锦里中举办的晏倾试探原永的筵席上,徐清圆跟着刘禹和映娘去看她父亲的真迹,寐娘就用这本书试探过她。

    但她当时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

    她以为书上的一撇一捺是练字所用,她在见到《九歌》后,竟然没有想到寐娘,没有想到这本用来练字的书也许不是用来练字的。

    可恨可恨,她太傻了。

    徐清圆翻动书页,清水眸中映着这里面每一个字的笔画。这些笔画在她眼中重组,与《九歌》、假画中的花叶缝隙、以及韦浮送来的那枚公章纸页一同重新组合,组成新的字词句段。

    她翻书翻得飞快,在她翻到这本书的末页,她惊喜地发现,这本书是唯一能和《九歌》每个字都完全对应上的书。在此之前,连那假画中的缝隙都少了几十个字,不能和《九歌》对应。

    她真恨不得立时伏案,将藏着的东西还原出来。

    徐清圆举着书,抬头看晏倾:“清雨哥哥!”

    她怔了一怔,因晏倾正蹙着眉看她。

    他问:“你的簪子,为何能划破那包袱的布料?”

    徐清圆愣了一下,转了一下自己手中仍握着的簪子。她还没解释,晏倾已经起身走来,蹲于她身边。他握住她手腕,低头看这簪子——

    如他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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