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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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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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出现前,这位刺史看着并不像被心魔折磨、日夜愧疚得要死的人。

    这位刺史,尚有心思办寿辰宴。

    ……

    晏倾和刘禄谈了很久,深夜之时,终于将这个不肯走、还想继续哀求的刺史送出门。

    晏倾送走人后,便急急赶往内舍,想看他露珠妹妹是不是等得急了。

    结果他进来一看,怔愣原地:

    徐清圆跪坐着,手肘撑在他床板上,伏在那里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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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无寐17(云间晏公子风月兴如何。。。)

    

徐清圆睡得并不深; 也许刚刚睡过去没多久。

    烛台在外间,里间的光有些昏暗,她晚上哭了很久; 又听了刘禄那么长的话,听得睡着也属正常。

    为难的只有晏倾。

    他站在三步外看那依着脚踏板睡过去的女郎,见她撑着床板的手肘晃了晃,身子一歪; 整张脸向床板上砸去。晏倾尚未反应过来; 便本能上前,手托在她脸颊上,另一手搂住她肩膀; 帮她缓了那脸砸床板、直接被吓醒的结果。

    手托着她脸颊; 他低头看她。昏昏暗光中,他看不太分明,只看到她睫毛颤了颤,并没有醒来。

    晏倾静了很久。

    他慢慢调整她的姿势; 让她靠着自己; 他用她身上披着的男式氅衣将她严严密密地裹好。整个过程屏息凝神,额上渗汗; 时而侧头压抑呼吸; 压制自己喉间的咳意。

    当晏倾终于小心翼翼地用氅衣裹好她,将她放到床板上,再脱了氅衣给她盖上被褥,他睫毛上的一滴水溅到了她脸上。

    他跪在床板上,要离开时; 徐清圆挂在他脖颈上的手不知怎么勾到了他发丝。他失力之间,跌倒下去; 以膝盖稳住身子,脸却还是不小心埋入了她颈间,鼻尖碰到她有些松散开的乌鬓。

    晏倾手指发抖。

    他在这一刻,感觉到一股热潮涌上,分不清是身体带来的,还是心理带来的。他只是被激得酸麻颤抖,头脑昏沉,废了很大力气,才趔趄离开床板,向后退开。

    晏倾摸到自己后颈上新出的汗,怔怔地看着床榻上酣睡的女郎。

    情感与理智的拔河并不好受,他不知自己日后会不会记住这种感觉,可是此时此刻,他分明已生起流连不舍,分明想要靠近、只能逼迫自己后退。

    他再次感觉到自己曾有过的感觉,想得到却得不到,眼睁睁看着它消逝,一点也不美好。

    女子选婿,只待良人。一个“良”字,便将他排除在外。

    晏倾叹口气,走出里间,回到外间未凉的案几旁,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了的茶。他不忍心将徐清圆叫起,又不能毁她芳誉,便只能如此。

    晏倾伏在案上浅眠,梦中时而浮现旧日南国生涯的浮光掠影,时而想着刘禄隐瞒的东西。

    他还记得提醒自己,天亮之前必须喊醒徐清圆,送她回房,不能让人看到她在自己这里。

    ……

    天未亮,清露凝霜,风若听到“吱呀”的开门声。

    他从树上跳下来,正好碰上怀里抱着一个人出门的晏倾。

    晏倾看他一眼,低声:“关门。”

    风若嬉皮笑脸帮他带上门,又探头看了眼他怀中。晏倾侧了肩,又用怀里的大氅挡着,风若没看到他怀里人的脸。

    风若:“哟,还睡着呢?”

    晏倾怕吵醒徐清圆,声音依然很低:“你这次有些过分,将女儿家名声视若无睹,回头给我抄书认罪。下不为例,你若再这么胡闹,我就留不得你了。”

    风若一怔,收敛了些:“是。”

    如此如此,那般那般,待天亮了,徐清圆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刘刺史给她安排的那间客房中。

    晏倾给她披着的氅衣不见了,她呆坐了一会儿,猜到了自己睡着后发生的事。

    徐清圆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捂住心脏低下头。

    好一会儿,外面伺候的侍女敲了敲门,徐清圆醒过神:“我不用伺候,我自己来便好,你们不必进来。”

    她起身整理衣容,洗漱之后之后,看到和晏倾那间客房布置所差无几的屋内布置,目光落到了案几上。她走到案几旁坐下,研磨持笔,慢慢思量。

    许久,她写下几个字:

    “云间晏公子,风月兴如何。”

    此时此刻,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想试着追一追晏郎君。

    她觉得晏郎君并非对她毫无感觉,他先前对她说的那一番拒绝的话,似乎并无法站稳脚跟。

    晏郎君待她与待旁人不同,无论这不同寻常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都应该试一试。

    也许她从云州到长安,从长安再来蜀州,本就是来遇见他的。

    ……

    这一日晌午,徐清圆并未出门,午膳时刺史接待过众人,又想要和晏倾私下说话,却被晏倾拒绝。

    离开膳堂时,晏倾与徐清圆目光对上。他躲闪开后,却见徐清圆直直走向他。

    晏倾袖中手握紧,在她到来时,越来越紧张。

    徐清圆停在他面前,向他行了个礼。

    晏倾俯身还礼。

    徐清圆开了口:“晏郎君,风郎君可在?”

    晏倾:“……”

    他一时怔忡,没想到她问的是风若。她来他面前,怎会问的是风若?

    徐清圆赧然:“我有些事想询问风郎君,不知晏郎君可方便?”

    晏倾沉默许久。

    他压去心头的那点儿怪异:“自然方便。”

    徐清圆舒口气,向他道谢。

    桃靥染笑,目中噙星。

    却是对着风若的。

    晏倾移开了目光。

    ……

    徐清圆跟着晏倾回他的院落,进院后便见苦哈哈趴在院中石桌上练字的风若。

    她打声招呼:“风郎君,我有事寻你。”

    风若茫然抬头,看到是徐清圆,登时误会了:“不是吧?我家郎君惩罚了我,连你也要罚我?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至于落到这般下场吧?”

    徐清圆眨眨眼。

    她道:“风郎君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只是有些事与风郎君说话。”

    她走到风若旁边,行礼后落座。她又回头,看沉默地站在旁边打量她二人的晏倾。

    徐清圆对着晏倾眨眨眼,目中疑问很直白——“晏郎君不避嫌吗?”

    晏倾难以说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只好道:“我去屋中看书,你们两个,注意一些。”

    晏倾终于进屋了,徐清圆松口气,望向满眼不解的风若。

    她低头,手指点在冰凉的石凳上比划了几下,压低声音:“风郎君,我想追慕你家郎君。你可有东西教我?”

    风若目光亮起。

    他拍腿而叫:“早该如此了!你……”

    徐清圆手指竖在唇边,紧张地朝他嘘了一声,又看眼窗子:“别让晏郎君听到。”

    于是风若压低声音。

    屋中靠窗而坐的晏倾,一边翻看书,一边时不时看眼院中二人。他见那二人离得过近,风若脸上的兴奋快要压抑不住,快要碰上徐清圆。

    晏倾心头微沉,闷闷的。

    他想不通,徐清圆何时与风若这样有话说?

    这种烦躁,在徐清圆离开后,他询问风若时到达了顶点。

    因为风若洋洋得意地回答他:“这是我和徐娘子之间的秘密。对你,无可奉告。”

    晏倾捏紧手中书,半晌说:“你二人不要误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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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无寐18(“露珠妹妹年少还不到谈。。。)

    

清晨; 徐清圆用膳之后,刻意绕到刺史府的会客厅。

    她之前有猜刘禄是要拿这幅画钓鱼,却仍想试试; 看能不能只靠眼睛和记忆,破解这幅赝品和那本《九歌》之间的关联秘密。

    赝品画作芙蓉花枝叶间的沟壑纵横实在复杂,密密麻麻。便是只看一会儿,都头晕眼花; 更罔论记下来。

    徐清圆无力地摇摇头; 打算先离开。

    刘禄的声音在前方拐角响起:“徐娘子是在看这幅画吗?”

    她心中一咯噔,抬头,看到刘禄背着手; 正从另一侧走向会客厅的方向。

    院中松柏哗哗; 刘禄的一双眼睛鹰隼一般落在她脸上。

    徐清圆定了下神,早有对策,伏身行礼后回答:“并非想看这幅画,而是我听府中刘郎君说过他买了真迹要赠给自己父亲大人。刘郎君特意说过此事; 我心想刺史这样爱画之人; 必然对真迹爱不释手。

    “我本想看看,真迹是否已经替代赝品; 挂在了会客厅中。”

    徐清圆看到刘禄的神色有一瞬凝滞; 非常短暂。

    刘禄道:“禹儿给我买了真迹?这败家孩子,倒是不曾告知过我。徐娘子想必也知道,他之前被绑架过,这两日都待在屋子里休息,估计忘了画作的事。”

    徐清圆恍然:“原来如此。”

    刘禄话锋一转:“不过即使禹儿将真迹给了本官; 本官应当也不会换下这幅假画的。真迹要私下欣赏,堂皇挂在会客厅; 丢了毁了,都太可惜。”

    徐清圆:“府君是爱画之人,思量缜密,是我狭隘了。”

    她心中则更加笃定,刘禄给自己不挂真迹特意找了借口,可见秘密就在假画上。

    刘禄又在试探她:“我府中人来来往往,只有徐娘子关心这画。难道徐娘子是代晏郎君……”

    徐清圆摇头,她自然也有准备:“我看这画,是因为我与真迹有些渊源。”

    刘禄愣住。

    刘禄这才想到《芙蓉山城图》是徐固画的,而徐清圆正是姓徐。之前天下州郡有收到一封海捕文书,虽然那海捕之后被撤掉,但刘禄隐约记得大理寺追捕的女子正是姓徐。

    而在更早的时候,天下人都知道大理寺在查徐固疑似叛国的罪。

    如今一位姓徐的娘子偏偏与来自中枢的大理寺少卿同进同出……刘禄问:“娘子便是徐大儒的女儿?!”

    徐清圆赧然颔首。

    刘禄:“难怪难怪,难怪你这么在意你父亲的画,是我想错了。”

    他放下了心,却还要再试一试。

    他走到会客厅前,指着厅上所挂的那幅画,伤怀感叹:“你父亲闻名遐迩,天下无人不识君。而在我们蜀州,大家更是对曾来任职过的你爹,有比其他地方百姓更深厚的感情。

    “不只是我喜欢你爹的画,就是我的前任,这位乔宴乔府君,他也极为推崇你爹。我继承我那前任署衙的时候,在他的库房中找到了这幅画。原来我那前任爱你爹这画,爱到了亲自临摹的程度。

    “偏偏他又仿得极好,让本官爱不释手。我便将画一直挂在这里了。”

    他等着徐清圆接着询问——如果徐清圆真的对画中秘密有兴趣的话,必然会顺着他已经开了头的画问下去。

    但是徐清圆偏偏没有。

    徐清圆文文静静,好像真的不好奇背后的故事:“原来如此。”

    刘禄一时无话,正暗自惊疑时,听到一把温润声音自后传来:“你们在说什么?”

    刘禄回头,看到是晏倾和风若走过来。

    看到晏倾,徐清圆目光微微流动。晏倾身后的风若向她眨眨眼,堂而皇之的态度,让她不禁脸热,鼓起勇气露出了一个笑容。

    晏倾看着她的浅笑,忽然回头,看了他身后的风若一眼。

    风若立刻收起自己的嬉皮笑脸。

    晏倾静默,垂下眼睛。

    刘禄有自己的心事,哪里察觉到这中间的暗波汹涌?他只觉得晏倾的到来是一个信号,转头对晏倾笑着说自己之前想说、徐清圆却不问的话:

    “我正和徐娘子说我的前任刺史乔宴。”

    徐清圆可以故作不认识乔宴,晏倾却不能装傻,他淡淡问:“提他做什么?”

    刘禄感慨:“想我那前任,不说风流倜傥,当官本来也当得好好的,却突然请辞而走,让人遗憾。不过他当时也没有其他法子,再不请辞,恐怕要被群怒弄死在蜀州了。少卿不知道,他辞官前,得罪了百姓。

    “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他连民心都没了,怎么在蜀州继续待下去?幸好他辞官辞得果断。”

    晏倾知道他在等自己问:“哦,我还以为他是携着红颜一同归隐,躲在某个乡野间风流快活。”

    刘禄一滞,似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他目光稍微躲闪了一下,才尴尬道:“乔府君的风流韵事,坊间传闻甚多,原来少卿也听说了。不过那些真真假假,我倒不曾上心,甚至觉得也许是有人刻意中伤乔府君。”

    徐清圆心想,往往复复的说辞,似是而非的辩驳,这位刘刺史玩得倒熟练。

    晏倾依然平静:“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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