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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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 第2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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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圆瞪他片刻。

    她向他伸出手:“和离书,拿来吧。”

    晏倾挑眉。

    他说:“我当你喜爱我,流连忘我。谁知稍稍一试探,妹妹便暴露目的。”

    他与她玩笑,可见心情好极。徐清圆乌黑眼眸眨巴,她歪脸,笑得狡黠:“哦,原来你那样想吗?你难道很渴望我呀?你说呀,说了我就满足你。”

    他便又沉默不语了。



    长安客12(“露珠儿我想要有一个家。。。)

    

徐清圆趴伏在他身上; 尾指轻勾着他一绺青丝。青丝如绸,乌黑亮泽,正如情意一般悠长隽永。

    听着屋外雨绵; 视线中,帐外的光已有些昏昏了。

    晏倾察觉她的疲惫,便用手拢住她后背,要将她放好在榻内侧。他为她盖上褥子; 她迷离的目光眨了眨; 乌灵如玉水,恍惚地看着他。

    徐清圆因困顿; 声音在褥内听着软乎乎,如同呓语。晏倾要将耳贴过去,才能听到她在嘀咕什么。

    徐清圆闭着眼:“郎君,今日与你重逢; 哪怕只有半日; 我也十足开怀。”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那我便不算做错?”

    徐清圆:“清雨; 你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认知——都是这个世界太混蛋; 太欺负你,你无罪无错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都是别人的错!”

    她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又因声音温柔,听着便滑稽又可爱。

    他用手掌蒙着她的眼睛; 她整个人埋在他怀里被他哄着睡。徐清圆便看不到,晏倾眼睛里此时此刻的笑意; 快要溺死她。

    他常年心如止水,最近又常常郁郁寡欢,偏只和她相逢半日,他便快要被她说服了。

    情与爱与欲与念,光华辉煌,食人骨髓,难怪世人皆不能自拔。

    徐清圆迷糊中,听不到他声音,她睫毛在他掌心颤动,颤得他掌心缩起。徐清圆还要问:“你睡着了吗?你怎么不回我话?”

    她听到了晏倾微静的笑:“回你什么?露珠儿,我可做不到你那样的认知。”

    徐清圆:“那就努力做。每日在心里念一遍,清雨无罪无错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露珠儿爱清雨无缘无故无求无欲对他没有任何限制。”

    晏倾低笑:“好,我努力。”

    隔着手掌,他问:“你还不睡吗?”

    徐清圆再打个哈欠,往他身上钻去。但她也不知钻到哪里才好,他身上这样冷……她在他怀中找睡姿,还要晏倾拿一床被子往她身上盖。

    晏倾低声:“别抱着我睡,我体温低,你夜里睡不好的。”

    徐清圆松了手,只握着他手腕舍不得放,她轻声:“那你会好好治病养病吗?”

    晏倾:“我会好好治病养病。”

    徐清圆:“明日我们就会分开是么?”

    晏倾声音停顿了一下。连他也不愿提这个话题,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自觉地说:“别怕。”

    徐清圆乖巧安然,唇角噙笑:“我不怕……我实在太困了,我真的要睡了。但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

    晏倾:“什么?”

    徐清圆:“你想过这一切结束后,我们的生活吗?”

    晏倾怔住。

    他许久没说话,她耐心等着。她等了很久没等到他的回话,她在心中叹口气,却并不为此沮丧。徐清圆温温柔柔地重复:

    “这一切结束,我没有死,你也没有死,你不用受罪,我也不会受罪。我爹娘回来,你的旧部可以重见天日,你不必再毕生被困在一个难题上走不出去……如果真的有这个时候,你觉得,我们会如何生活呢?”

    徐清圆仰着面,烛火朦胧的光浮在她面颊上。被郎君蒙着眼,她反而更加圣洁高雅。

    徐清圆:“也许你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那么清雨哥哥,现在想一想,好不好?这是我今夜最后一个想知道的答案。”

    晏倾轻轻地“嗯”一声。

    他闭上眼,去想那个他从来不敢想的被她描述的过于美好的结局。

    他在无数次演化的结局中看到的都是自己的死,他从来看不到自己活着从深渊中走出来的结局。但是徐清圆想要那个结局,他便为了她去想一想——

    晏倾低声:“如果真的有那个时候,那么,我应该先见朱老神医,求他治好我,求他帮我养身体。”

    徐清圆秀眉弯起。

    他说的很犹豫,她很喜欢他这种不确定的过于小心的畅想。

    她握着他手腕,脸颊贴过去蹭蹭,轻声催促:“继续。”

    晏倾声音如清流,伴着屋外淅沥小雨:“我想请朱老神医帮我彻底治好我的呆病。我如今……虽然说是与常人无异,但毕竟还是有差距的。我不想服用第四次‘浮生尽’,我想过了这么多年,朱老神医的医术必然更加精进了。他是不是有更好的法子,不用我喂毒的法子,治好我。

    “让我像正常人一样活着,让我可以理解正常人。我不想再隐瞒自己的病情,不想再逼着自己学习旁人。我也想有脾气,我也想有发怒的时候……但我常年不敢放任自己,只怕自己的异常被人发觉,被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爹娘昔日说,一国太子绝不能身患隐疾,绝不能被天下人知道我的病。我身边所有人都帮我瞒着呆病,后来他们死光了,我只能自己去隐瞒。”

    他起初说得断续,后来见她始终恬静地依偎着自己,并不畏惧自己的阴暗,他便说得流畅些,将渴望说得更清晰些:

    “我不想别人说,徐固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废人,徐固的女儿要为了照顾这个人,一生过得辛苦。我希望自己病好起来,既没有呆病,也将身体养好。

    “我受够了那种日子……无论是自困樊笼,还是被迫缠绵病榻……露珠妹妹,我都受够了。

    “我想你因我而骄傲,我不要你一辈子被绑在我身上。我不知道我常年抑郁是生病的原因还是其他原因……但我想若是病真的好了,我心情说不定就会好一些。

    “我一贯知道疾病会让一个人的性情扭曲大变。我小心地控着这根线……我希望有一日,我不用再控了。

    “我这一辈子都在不含感情地控制一切,压抑一切。我希望这一日永远地结束……无论是以死亡为代价,还是以新生做结局。”

    徐清圆手指,点上他额心。

    她温柔十分:“清雨,我一贯为你而骄傲。”

    晏倾闭目。

    他俯身将她拥入怀,他始终用手捂住她眼睛,不想她看到自己不够好的神情。

    他轻轻笑:“我是不相信你说这种话的……露珠儿,对不起。我这样说实话,你会听得很难受吗?”

    徐清圆摇头。

    她道:“我只会开心于你愿意与我说实话,愿意与我交心。哥哥,我想走向你,本就应该你愿意打开心门,让我进去。我已在外叩窗许久,徘徊往复,日日等你。

    “今夜我终于看到那扇门开了……清雨,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晏倾低声:“你总是让我很难受。你总是说这种话,来麻痹我。露珠儿,你在困住我。”

    徐清圆微笑:“不是,是挽留。清雨哥哥,你是自由的。谁也不能困住你,即使我也不可以。”

    他不吭气,只与她五指交握。

    他怜惜万分的,在她颈侧亲了亲。

    徐清圆等了片刻,在困意越来越浓前,她呢喃着在他的亲昵下叹息:“还有呢?你可以想得更大胆一些……难道你的人生中,只有养病吗?”

    晏倾沉默了片刻,便顺着她的意,想得更大胆一些——

    “我想和你过正常的夫妻生活。没有常日分离,没有被迫远行。我想象别的夫妻都是如何的,总觉得亏欠你良多。

    “我想陪你去很多地方,想无论是塞外还是长安,我们都可以去,我们可以一起出现。

    “我想见一见你爹,跟他说对不起。我说过不夺人之好,却还是带走了他的女儿。

    “我想解散上华天,想上华天的旧部们去过自己的人生,谁也不沉于复国,谁也不要忘不掉太子羡。

    “我想、想……与你买一处我们的宅院,买几个商铺,几亩良田。我们一起布置自己的家,你爹娘若是愿意,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若是不愿意,便只有我们两个。

    “我们夏日望萤,冬日煮酒。我们吟诗作对,弹琴作画,琴瑟和谐。

    “最后,我想、我想……”

    她呼吸浅浅,已经在他臂弯间,睡了过去。

    晏倾松开捂她眼睛的手,低头俯看她。她唇角噙着一抹笑,在他描述的过于美好的未来中入睡。

    晏倾低头,与她抵额。他闭着眼,放纵自己,说出自己最后的愿望——

    “我若有朝一日能够摆脱太子羡的身份而不死不伤,若有朝一日能摆脱呆病而无疾无灾,那我想与你生一个孩子。

    “无论男女,无谓前程,只要它身上流着我和你的血脉。我希望这个孩子,能够跟着你姓‘徐’,能够和我的过去毫无关系,能够结合你我的共性与不同。

    “露珠儿,我想要有一个家。”

    ……

    和离书终是撕了,晏倾也没有耽误徐清圆的梦乡。

    在她入睡后,他剪了她尾指上缠着的舍不得放开的属于他的发丝,又将她的发丝剪了一绺。

    结发夫妻,恩爱不移。两绺发丝被他收藏起,置于帕中,藏于怀中。

    他们相拥着入眠。

    那都是很好很好的梦。

    他们值得拥有。

    ……

    次日醒来,徐清圆发现晏倾已经离开,只留一纸条给她。

    他说他会去大理寺看她今日如何拨乱反正。

    “笃笃笃”。

    风若在外小心而犹豫地敲门,屋门打开,他看到温雅娴静的美人对他盈盈一笑。

    风若:“你心情不错?郎君呢?”

    他探头往屋中看,徐清圆让了路:“他已经走了。风若,我们去大理寺吧。”



    长安客13(罪于流言的滋味如何。。。)

    

轰轰雷鸣声不绝,刺白亮光时而照亮天穹,照着陆陆续续撑伞赶往大理寺的百姓。

    林相的旧年风流逸事为人津津乐道; 林相似是而非的冤情随着行诏筹传遍长安城,大理寺将林相的案子审了一轮又一轮……这么大的雨,自然不能阻止长安百姓们的好奇。

    但是今日的结案流程,比起先前那次堂上铿锵激烈的对峙争讨; 实在乏善可陈。

    主审官是张文; 他念了一通双方的说法,一一询问是或不是。堂下站着林承一家人,那个刺杀侍郎的书生。书生面色苍白颓废; 精神恍惚; 时不时向人群的方向看一眼。

    林雨若自尽的案子被判为侍女作祟,人证物证确凿。

    长陵公主今日干脆称病,不来受审。大理寺自然不会折腾一位正在气头上的公主,只好请林承多担待些。

    林承十分痛快地应了; 整个案子审问过来都非常快。张文审得不情不愿; 竭尽所能地拖延时间,但是随着被审的人“过于配合”; 他翘首以盼; 不时望一眼人头乌泱泱的百姓。

    韦浮也站在人群前。方才他只是作为证人,回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

    张文时不时看堂外的眼神,与那堂中面色灰白、跪在地上的学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韦浮知道学生看的人是自己,而张文看的人,应该是……

    他垂下眼; 唇角噙着一抹清淡的笑。

    他听到堂上林承不冷不热的声音:“张府君,人证物证皆在; 无论是侍女还是那学生,都承认了杀人。你还等什么?”

    他不情不愿地拿起一根木筹,握得用力,实在不想抛出去,为这两个案子下结论。他尽量将自己的动作放到最慢……

    张文听到人群的嘀咕:“这审的什么玩意儿,太无聊了吧,耽误我时间……早知道这个审案这么无趣,就不该冒雨来看。”

    “所以说林相真的是被冤枉的?可怜,我记得那林女郎,挺好看的,花期如此短。”

    张文充耳不闻,当做不知众人抱怨。就在手中木筹再也拖延不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人群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声:“让让!我们有重要人证,林女郎的案子不能这么快地结——”

    张文眼睛却亮起——在风若声音吼开人群开路后,他终于听到了足以救自己一命的温柔女声:“诸位,且让一让。”

    百姓中不满:“大家都在这里围着看,凭什么让……”

    张文拍惊堂木:“快请徐娘子登堂!徐女郎是我们大理寺卿亲自签下的吏员,协助我等办理此案。”

    众所周知,为官者当受朝廷约束,而各方吏员,人员不一,朝廷各部署自己便可决策。徐清圆没有官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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