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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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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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发老夫苦苦哀求:“不唱圣母观音娘娘也行,我们还会其他小曲……”

    小二嗤笑:“你那些老掉牙的,都要把客人唱走了。别在这里影响我生意,快滚!”

    少女上前:“我们以前也帮你们赚过好多钱,你们这样子逼人太甚……”

    小二嗤笑两声,楼内掌柜发话,三四个身体魁梧的打手站在门口,将这对父女团团围住。父亲哀求,女儿痛斥,打手要动手时,听到清润的郎君声音:

    他们回头,看到一对俊美如仙的青年男女,正站在酒楼外的树荫下看着他们。

    酒肆的人踟蹰一阵子,为了生意不愿把事情闹大。最终那老板从酒楼中奔出,惊疑不定地看了那对青年男女两眼,囫囵送给了琵琶父女一两银子,算是把他们打发走。

    晏倾伸手将跌倒的老人扶起。

    他十分注意地隔着衣袖搀人,温声细语地询问老丈缘何如此。徐清圆仍站在树下,看那对父女对晏倾十分感激,千恩万谢。

    甚至那小女郎,羞红着脸不断地偷看晏倾。但小女郎很快目中黯黯,抱着琵琶,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惹这位郎君耻笑。

    自然,他文质彬彬,风雅卓群,看起来是那样与众不同、金质玉相的一位贵族郎君。

    晏倾与那对父女说了一会儿话,微侧过肩,向树下的徐清圆招了招手。

    父女二人看到一位衣带飘飞的美人立在树下,目光盈盈地望着他们不知多久,在这位萧郎君招手后,她才抿唇一笑,向他们行了一礼,袅娜万分地走了过来。

    徐清圆听到晏倾温声介绍:“这位是内人……露珠儿,这位是孙伯,孙小妹。”

    他在外人前唤她“露珠儿”,让徐清圆目光潋滟了两下。

    她十分知礼,随着晏倾的介绍,再次行礼。孙伯与孙小妹不过是民间最不起眼的伶人,着这对夫妻这样郑重的礼数,都受宠若惊。

    晏倾向徐清圆解释:“因为甘州‘观音案’的缘故,所有圣母观音像被摧毁,各地小城镇的县衙对圣母观音避之唯恐不及。孙伯与孙小妹本是卖唱为生,平时唱一些圣母观音有关的小曲也能勉强度日。如今四处避讳圣母观音,他二人四处被驱赶,无力为生。”

    他轻轻叹了口气。

    查清一个案子不难,一个案子结束后,牵连的千万百姓该如何生存,这才是真正难题。

    徐清圆知道他在伤感什么,便并不提,只问:“夫君想帮忙?”

    孙伯连忙:“不用不用!我们不要你们的钱财,萍水相逢,这种大恩我们受不起。”

    晏倾目光垂下思量片刻,徐清圆在旁微笑:“要我说,有一个难题,不必花钱,夫君却大约能帮他们解决。孙伯,你们父女二人以前唱的圣母观音的小曲,词曲都是你们自己作的吗?”

    孙伯脸色尴尬。

    孙小妹插口:“人家嫌我爹的词低俗,不让我们进酒楼。我爹花大价钱请人作词谱曲,我们才能进的了酒肆。”

    晏倾目中光微闪,与徐清圆望一眼,有了主意。

    他温声:“且让我试一试吧。”

    徐清圆道:“只怕曲高和寡,反而害了人。”

    晏倾:“……请娘子教我。”

    徐清圆弯眸。

    她温婉道:“我也不会,我与夫君一同琢磨一下吧。”

    ……

    他们和孙伯父女二人一起找了一家路旁的茶棚,要了纸笔,便凑到一起小声嘀咕。

    孙伯坐立不安,努力听他们在说什么,听了一会儿他便放弃。而孙小妹则有些心不在焉,每每多看这对神仙眷侣一眼,她便涌上更多的羡慕。

    这样温润的郎君,这样秀美的女郎。他们看起来已经十分登对,连爱好似乎都一样。

    他们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轻声细语地辩说。他们在纸上画宫商角徵羽的调子,郎君用手指一指某个音,女郎有时急了,拔下一根发簪在旁写画。那郎君责备地看她一眼,将发簪为她重新插好,再将狼毫递入她手中。女郎便绯红了脸,有些无辜地对他笑一笑。

    皆是分外寻常。

    半晌,徐清圆抬头,对发呆的父女二人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我与夫君写好了。你们看好不好?”

    孙伯父女连忙正襟危坐。

    孙小妹将琵琶递上……徐清圆连忙摆手,道:“我不会弹琵琶,我只能告诉你们调子,你自己应该能弹作吧?不过我与夫君水平不好,若是你们不喜欢,或者觉得没人会喜欢,便告诉我们,我们再改一改。”

    孙伯:“二位贵人肯帮忙已经很好了,哪里敢劳烦你们改……”

    晏倾微微笑:“我们只是世上最寻常的一对夫妻,老伯不必客气,出门在外,我们也感激很多人帮我们。”

    他们这样与孙伯父女同桌,茶棚其他人好奇地时而看一眼。有一位贵公子眼睛直直地走入茶棚,坐下来正要打听一下那位美人的身份——

    徐清圆在旁将桌上的茶杯一个个摆开,又将壶中浑浊的茶水倒入杯中,深浅不一。

    她取一根箸子,在不同的茶杯上轻轻敲击,叮咚轻盈的曲声出自她手,不光让那位旁观的贵公子看得满目惊艳,孙伯父女也惊讶而欣喜。

    她因羞涩而声音很低,顺着手中箸子敲击唱出的小曲,让茶棚所有人屏息凝神——

    “逐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

    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却嫌房屋低。

    盖了高楼并大厦,床前缺少美貌妻。

    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

    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

    家人招下十数个,有钱没势被人欺。

    一铨铨到知县位,又说官小职位卑。

    一攀攀到阁老位,每日思想要登基。”

    曲声清越,小调清新,唱词精妙又通俗,茶棚中的客人们各个听得懂,也各个听住了。当听到徐清圆婉婉嗓音唱到“想登基”时,孙小妹噗嗤一声,率先笑了起来。

    茶棚中轰然笑。

    贵公子摇着扇子,微微一笑:“有些意思。”

    孙伯则不安:“这唱到皇帝老儿了,是不是要忌讳些?”

    晏倾笑一笑:“陛下不在意这个。”

    一根箸子在徐清圆手中,他抬手取过了另一根箸子。修长手指习惯性地在箸子上点了点,他只停顿一下,在徐清圆悠悠噙笑望来时,他玉白面上浮起一丝明显的薄红,但他并未退缩,续上她的词:

    “……一朝南面坐天下,又想神仙下象棋。

    洞宾陪他把棋下,又问哪是上天梯?

    上天梯子未做下,阎王发牌鬼来催。

    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玉皇大帝让他做,定嫌天宫不华丽。”

    唱完后,茶棚中已经欢声笑语一片,个个说“唱得好”“这个有趣”。孙伯和孙小妹目光闪烁,面容因兴奋而红起。孙小妹机灵地立刻抱起她的琵琶,来跟着弹唱这小曲。

    中间有人问:“这曲子叫什么?以前没听过。”

    徐清圆:“不足歌。这是孙伯父女日后要唱的,同座是缘,诸位不如捧个场?”

    她的箸子跟随上晏倾,落后他一调,在后轻声重复跟唱,好教会孙小妹。琵琶声与箸子轻击茶盏的声音汇合,叮叮当当像山间清晨奔走的溪流,和而不乱,俱是动人。

    茶棚中人一个个伸长脖子,搬着长凳凑近。

    不光想听一听这小曲,也想看一看这对神仙眷侣。

    ……

    在茶棚中人将孙伯与孙小妹包围住、询问他们打算在哪家酒楼唱曲时,晏倾和徐清圆离开人群,留下吃茶钱后,出了茶棚。

    到没人再追他们的时候,二人对视一眼,都微微笑一声。

    徐清圆打趣:“如此倒好了,跟着郎君,我不用愁郎君养不起我了。萧郎才情,小女子十分敬佩。”

    她屈膝向他行礼,庄重又俏皮。

    他俯首还礼,作揖温声:“不及夫人。”

    徐清圆面容微红,左右望望,没有人在巷中。她便张开手臂,看着他。他停顿一下,猜了半晌,便倾身将她拥入怀中,只提醒:“只抱一下。”

    徐清圆:“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晏倾:“找个地方吃饭吧……晚上逛夜市,好不好?”

    徐清圆惊讶:“萧郎如此知情识趣吗?”

    晏倾莞尔。

    ……

    夜里,夫妻二人果然去逛了夜市。

    徐清圆仍避免进入人多的地方,晏倾却说他没那么怕人了。只要没有人碰到他肌肤,他好像可以出现在人群中。

    于是这是生平第一次,他与她在夜火间行走,他没有脸色苍白,没有强力支撑,更没有满手心地冒冷汗,让她为他担忧。

    而徐清圆不用担心晏倾,被晏倾引着,也能欣赏西北夜有别于长安夜市的风光。

    有一处射箭比试的地方,徐清圆和晏倾在人群中看,晏倾看她兴致盎然,便说:“我试一试。”

    徐清圆:“你?呃……”

    晏倾:“我学过六艺的。”

    徐清圆:“你以前用过吗?去年夜市你就很勉强……”

    晏倾:“试一试也无妨。”

    他用弓箭,射了第一箭,射偏;在众人嘲笑声中,他不动声色地拉弓,射出第二箭,进入最里面的圈内;第三只箭,正中红心……从这里开始的每一箭,他都可以稳稳地射中。

    夜火流离,照着他的侧脸,腰身,袖摆。

    他越来越习惯,越来越得心应手。围观人群惊叹无比,郎君羡慕,女郎心动……在摊主哀求小本生意的时候,他好脾气地放下了箭,回头找徐清圆时,见她目中噙着一汪秋水一样的光。

    她静静地在人群后看了他很久。

    在他放下箭后,她一步步走来。在众人的喧哗和晏倾的吃惊中,众目睽睽之下,她拥住他腰身,抱住他。

    温润如风,博学多才。无病无疾,爱民如子。拥有健康的身体,高贵的灵魂,雍容的气度,宽和的品性。可以言笑晏晏,可以弹琴作诗,可以挽弓射箭……

    这才是真正的萧羡。

    她终于懂晏倾为什么服用第三枚“浮生尽”,为什么执着地想让她看一看真正的他。

    他将最真实、最美好的他,只让她一人看到。

    这世上,谁会不喜欢太子羡?

    做萧羡妻子的第一日,徐清圆深深记住他。



    南国雨上5(唯一的上辈子的这辈子。。。)

    

为了躲避风若; 晏倾和徐清圆又出城了。

    这一次下了雪,二人夜宿一家民舍。庆幸的是,这一次不是竹床。

    晏倾最近睡眠似乎好了一些; 不像往日那样浅眠或无眠。他不知这是“浮生尽”短期的强烈药效带来的改变,还是回光返照的不祥之运。

    也许是身体健康的假象,可以让他做很多没想过的事;也许是他做出了最后的选择,可以陪徐清圆度过一段快乐的时光。他始终觉得自己对妻子太坏; 嫁给他; 她受尽委屈……他无力扭转她的心意,也不想惹她伤心,只要千方百计地补偿她。

    晏倾半夜中无意识的翻身; 摸到身畔空凉的床褥。他一激灵醒来; 见徐清圆果真不睡在自己怀中。

    他微微怔了一下,低头看自己的手。

    他曾经十分习惯一人独枕,新婚后床上多了一个女郎,那女郎还总是钻进他被褥中; 要他抱要他亲。他起初别扭; 夜半时竟然被怀中多出来的浅暖呼吸而折腾得辗转反侧,百般不适。

    后来; 他渐渐习惯了……当他独自在床上醒来; 他是否又要去习惯没有徐清圆的日子?

    晏倾沉默片刻后,打散了自己这些不着痕迹的念头。他定定神,披衣起身,轻唤她名字:“露珠妹妹?”

    晏倾没有在屋中找到徐清圆,他推开木门; 与屈膝坐在外面、抱着一个小木牌的女郎四目相对。

    徐清圆靠坐在屋墙前,一手拿着一个木牌; 另一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雪花在黑乎乎的廊外夜间飞扬,细白的雪色照着她的脸。她清盈貌美不必多说,此时不过堪堪用唯一斗篷裹住身子,长发微梳,散在脸侧,钻入斗篷间,煞然可爱。

    而她圆睁着杏眼,仰脸吃惊地看那披着宽松外衫的秀致郎君,红色斗篷与飞雪交相辉映。

    徐清圆结巴:“你、你怎么起来了?你夜里睡不着吗?不应该呀……我见你这几晚都睡得不错。”

    她目中很快浮起一层浅淡的忧郁,想问他身体。

    晏倾没有让她问出口,温温和和:“只是半夜起夜罢了。你怎么不睡?手中的匕首,哪来的?”

    徐清圆眨眨眼:“从你身上偷来的。”

    她把“偷”字念得理直气壮、字正腔圆,让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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