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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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 第1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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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她看到他,他都对她微笑。虽然他从不说话,可这笑容就足以让她心情好。

    她摊着书嘀嘀咕咕地念书、背书,若是背错了,他会写纸条来纠正她。她和他抱怨她爹布置的课业多,他便会替她求情,让徐固无奈地将这个偷懒的女儿瞪了又瞪。

    徐清圆一日日长大,一日日越发喜欢和太子羡待着。

    她娇声问他可不可以和他一同过年,他颔首;她问他可不可以不办公务,和她一起画画,他也颔首;她和他下默棋,和他比课业,学他写字……

    她的所有行为,他都是包容的,默许的。她的所有偷懒,耍滑头,他都是不在意的。

    年岁一点点过去,徐清圆从十岁少女长到十三岁,一直和他隔着屏风相伴。随着年龄长大,徐清圆隐隐明白了很多往日不懂的情感。

    她越来越多地想到十岁那年看到的少年浸着水珠的美背,越来越多地翻来覆去,心中纠结。

    新一年时,徐清圆走过屏风,与十五岁的少年对望。

    她偶尔能穿过这扇屏风和他见面,而不会让他生病。这个时间,有时候是一个月,有时候是半年,完全看太子羡最近病情如何。

    他见到她,温润的目中浮起几分笑,抬手示意她入座。

    徐清圆心如鼓擂。

    她抱着一幅画,紧张地递给他,慢吞吞道:“殿下,我给你画了一幅画像。”

    太子羡微怔,以为她要他点评她的画,以为这是徐固给她布置的功课……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要画他。

    他摊开宣纸。

    徐清圆面红如烧,紧张等待。

    十三岁的少女立在风廊凉亭下,已有了美人面相,腰纤体长,眉目婉婉。她不再如少时一样胡闹,开始有了闺秀作风,有了小女儿心事。

    她怯怯地撩眼皮,看到那海上明珠一样越发光彩熠熠的少年目光落在画像上:

    画中是他,只有眼角眉梢和他不一样。那眉梢向下落,向下低垂,让画中秀气的少年变得几分奇怪。

    徐清圆看到太子羡脸刷地红了,蓦地将画卷起,抬头愕然而纠结地看她。

    她便知道他瞬间看明白了——

    “才下眉头。”

    下一句是:却上心头。



    血观音26(“我虽是太子羡但我不独。。。)

    

凉亭中许久没有声音; 徐清圆抬眸,悄悄凝望少年太子羡。

    她这些年,又跟着爹读了许多书; 更小时候那些一知半解的念头,现在懂了更多。正如此时,太子羡捧卷而坐,春衫单薄; 仰面望她; 稀落的光浮在他脸上、身上……她只是看着便心生欢喜。

    他是春日中暖融融的杏,清晨微微落于脸颊的风,夏夜淅淅沥沥陪伴入睡的雨……摒弃身份、家世; 他是徐清圆慕少艾时最明媚的那个少年。

    她心跳咚咚; 面颊绯红,只怕他拒绝,怕他看懂了她的暗示,却装作不懂。分明没过多久; 徐清圆却紧张得手软腿软; 还怕他日后会再也不理她。

    徐清圆惊讶地睁大杏眼; 看向少年。太子羡一手揽着她那幅画; 另一手向她递来纸条。触上她目光,他脸有些红,目光微有躲闪,却带着几分笑。

    他这样温暖的笑,让徐清圆心中安定下来。

    徐清圆疑惑地看他一眼; 心想他难道不知道她多大吗?他别过脸没有看她,耳尖宛如一粒红豆; 发丝熨帖落入颈下,玉颈修长。

    徐清圆不敢多看,脆声答他:“我十三了。我与殿下同一日生辰,去年殿下还陪我吃了长寿面,殿下不记得了吗?”

    她看到他瘦腕提笔,筋骨如流,开始写字。徐清圆想一想,鼓起勇气绕到他身后,探头看他写什么。她见他后背微微僵了僵,却并没有躲,继续写字了。

    徐清圆微怔忡。

    他这像是要拒绝的话。

    她赌气:“你也不大。”

    太子羡莞尔,继续写字:“你知道我不能碰你,知道我不能说话吗?你知道我生的什么病吗?”

    他抬头看她。

    少女杏眼微润,被他问得眼中浮了一层碎光,眼圈微红。她生出沮丧,低着头依然赌气:“你不告诉我,我怎会知道?但是你莫小看我,你即使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你看着吧,我并没有比你差很多。”

    他写字:“我信你。”

    他的字由几位大儒一同教授,承其古法,小小年纪已十分有造诣。这几笔字写来,龙跃鱼飞,又清丽婉扬,让徐清圆忐忑不安的心,再一次怔忡住。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

    太子羡见她看到了,便重新低头写一行字:“我身边素来没有同龄人,只有你一人陪伴。你道这是为何?我原想着……”

    他笔停住了,没有写下去。

    徐清圆见他划掉了那一行字,另起一行。

    她心中着急:他原想着什么?他怎么想她的?

    不会说话的太子羡没有告诉她更多的,他新写的一行字是:“若是你到了十五及笄,知道了我身患何病,仍想与我在一起。那我们便试一试,好不好?”

    徐清圆眼眸发出璀璨的光华。

    她脸颊绯红:“你说真的吗?”

    他其实没有拒绝她?

    少年太子羡十分害羞,他写完那笔字,扔笔低头,抱紧怀中的画像,闷头不再写任何字,不再表达任何情绪了。他是这样温柔内敛的性情,平时总与大人们在一起装着大人模样,只有这个时候,才像一个真正的十五岁少年。

    她是年少。

    但他也正是年少。

    只是身边大人们,忘了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徐清圆蹲下身,仰起脸,与垂着目的太子羡四目相对。二人乌黑湿润的眼睛看了半天,他颤巍巍地伸出手,隔着袖子,将她扶起来。

    他再给她写纸条:“我们平时,仍像往日那样处着,好不好?”

    徐清圆轻轻“嗯”一声。她模模糊糊地向他表达好感,她还以为他一定会拒绝她;他没有拒绝,她反而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答应日后与她试试,然后呢?

    试试是什么意思,他们说开了这个话后要如何相处……徐清圆一概没有想过。

    到这时候,徐清圆突然想到了她爹。她打个哆嗦,隐约知道徐固不喜欢她和太子羡走得太近。她和他一起隔着屏风读书,都已经是徐固忍耐的极限了。

    糟糕,一心慕少艾的她什么也没想明白,就急匆匆向太子羡告白了。

    徐清圆连忙扯他衣袖,他望过来,她急切娇声:“我们的事,你先不要告诉我爹,好不好?”

    少年一怔,脸更红——他们的事?他们哪有什么事,他只是说待她长大了试试罢了。

    但他没有纠正她,只是低下头,轻轻点了两下。他本就不会与她做什么,本就不会躲着徐大儒和徐大儒的女儿生出什么奇怪的事。他若真想与徐大儒的女儿有什么缘分,必然会去征求徐大儒的同意。

    徐清圆松口气。

    她笑盈盈,眸子弯弯:“殿下,你待我真好。”

    ……

    但是说着没有什么,其实还是有什么不同的吧。

    在徐清圆送给太子羡那幅画像后,她开始经常害羞,坐在屏风后便会托腮脸红,心事很乱。他在屏风另一头一直在批改折子,有时她望得出神了,他便会以指叩案提醒。

    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她询问他能不能撤掉屏风。他有时候说好,有时候说不好。而即使撤了屏风,两个少年也只是傻傻地互看,并不靠近。

    徐清圆开始与他有了很多不和爹爹分享的悄悄话。

    进宫的日子成了她每日最快乐的时光,夜里回到家,她也抱着一堆医书研究,想弄清楚太子羡到底什么病。徐固吃惊女儿不再懒惰,变得如此用功读书,分外欣慰。

    徐清圆告诉太子羡,他笑起来十分好看,温煦柔和,但是他最好不要对别人也这么笑,她会有点不开心;她说他长得很好看,干净漂亮,安静如画,和别的风风火火的同龄少年都不同。

    她年少时被人宠着长大,稚气又大胆,与他说了很多很多话。

    他总是羞涩地笑,从不言语,也从来不用同样的赞美语言形容她。她问他为什么不夸她漂亮,他说他看不清,也听不清。她着急起来,怕他认不出她,他又摇头,说可以认出。

    徐清圆继续追问,他便不说了。

    这一切都是十分快乐的。

    春日短,夏日闷,然而有了心中那一点点浮动的情愫,这些好像都不太难捱了。

    到了夏日时,徐清圆苦夏,奄奄一息,每日抱着冰不肯离手。他不断地写纸条提醒她,让她不要总用冰,又说心静自然凉。徐清圆气苦,想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任性起来,扭头便不肯进宫了。

    然而她癸水来的时候,肚子痛极,煞白着小脸奄奄一息,又是他不停地让人送药,问她何时会再进宫。

    徐清圆再一次好起来,进宫见到他,他依然美好无比,秀逸十分,一双带着忧色的眼睛看到她,便微微松气,重新露出笑。他不责怪她不听话,不问她为什么将他抛弃那么久不给他递一个消息,他只问她肚子还痛不痛,难受不难受。

    徐清圆泪眼濛濛,心中酸楚。

    她轻泣:“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她哭起来,他茫然后更加着急。少年从屏风后走出,蹲在地上轻轻拽她衣袖。她眨巴着眼抬起脸,他递来帕子让她拭泪。她抱膝不动,他犹豫一下后,便主动来为她擦眼泪。

    他温静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中映着美丽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娇气如画,泪落如珠,实在是一个十分好看的小女郎。他看不出来,但是轻柔擦泪的动作,已经让徐清圆心尖颤巍巍,发着抖。

    再一滴泪沾在睫毛上。

    太子羡抬头,目光忧伤地看她。

    徐清圆望着他,心尖尖那股冲动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克制不住。她声音轻轻的,烟一样:“殿下,我能碰碰你吗?”

    太子羡微怔。

    他感情迟缓于他人,徐清圆又比他小两岁,两人对感情皆是一知半解,迟钝得不分你我。但是徐清圆到底是一个正常小女郎,她日日看着喜欢的少年如春柳般越来越修长,越来越明丽,她心中开始发芽,开始抽枝,总有一日,她的情感会长成参天大树。

    她日日见着喜欢的少年,便不能满足于只是看着。她想碰一碰他,想让他抱一抱她,想挨着他一起坐着,想他们可以更亲昵一些。

    那屏风,总是隔开他们。

    她和太子羡被隔开,像山海一样遥远。

    徐清圆不知道如何诉说自己的情感,她充满渴望,但她蹲在地上,并不敢靠近他一下。她怕他生病,怕他因她的靠近而痛苦,更怕他忍不住流露的嫌恶神色。

    他若是对她露出惧怕恐慌的神色,徐清圆只是想一想,便觉得自己再没有勇气了。

    然而此时,泪眼婆娑的徐清圆,看到太子羡望她半晌,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他闭上眼,愿意让她碰一碰他。他等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熟悉的痛意,疑惑地睁开眼,见徐清圆仍乖乖地蹲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发呆,并没有伸出一根手指。

    他眼睛眨了眨,想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来,想主动拉她的手。

    徐清圆忙向后躲。

    她摇头:“不。我不要你生病!我可以一辈子不靠近殿下的。”

    太子羡凝望着她,目有哀意。

    但是那一日,徐清圆后来想,她还是碰到了他吧——

    屏风重新竖起来,两个少年回到屏风两侧。隔着屏风,太子羡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屏风绢布上;另一边,徐清圆手指探出,轻轻挨着屏风,与他指尖相抵。

    她趴在屏风上。

    隔着绢布,太子羡隐约看到她的身影,她着急睁大的眼睛。

    她怯怯问:“你难受吗?想吐吗?要风侍卫进来抱你吗?”

    太子羡轻轻摇头。

    他额头抵在屏风上,微微汗湿,头也有些晕。指尖传来的热气,让他血液滚烫,灼意重来。他有些难受,却因为碰触的肌肤不多而有了缓和之力。

    他不愿意让任何人进来,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无力的样子。

    他是想试一试的。

    他想如果经常试一试,也许有一天,他可以接受徐清圆的碰触。正如他可以接受皇帝与皇后的碰触一样……他虽然可能一生治不好自己的病,一生被困在宫殿中无法走出去,但他身边有很多爱他的人,他并不可怜。

    他很幸运。

    ……

    徐清圆和太子羡的感情便更好了。

    二人隔着屏风玩耍,有时候徐清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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