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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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 第1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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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清圆回答:“人与人不同,如何相提并论?公主殿下远比我优秀,不过是世间男子畏惧她,怕驾驭不了她,便只说些酸话罢了。”

    云延挑眉:“世间男子便以为能驾驭得了你吗?我看你比明姝厉害多了……吃人不吐骨头。谁知道你的真面目?”

    显然,云延已经反应过来徐清圆坑了他一把。

    徐清圆悄悄望他一眼,心中更愁。

    云延看上去丝毫不生气,不着恼。他与她一同坐在这里吹风,依然是那位自由自在、潇洒肆意的南蛮王子……越是这样,越说明她依然没有看清他的筹谋。

    徐清圆便更加警惕。

    云延回望过来:“你看起来不怕我?”

    徐清圆移开目光,用手轻轻抚平裙裾上的皱褶,轻声细语:“王子不会强行带我出关,我可以留在大魏国土上,我为何要怕王子?”

    云延笑。

    二人沉默一阵,终是徐清圆更沉不住气,忍不住问他:“你不急着出关,不急着回南蛮,想来是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觉得暂时留在甘州,对你的计划也没有影响。你到底想做什么?”

    云延:“你不是很聪明吗,不妨猜一猜。”

    徐清圆抿唇,声音微生硬:“你的计划不会得逞的。”

    云延偏头:“什么计划?”

    徐清圆:“我夫君。”

    云延眸子一闪。

    徐清圆看他不反驳,心中便更确定了七八分,而因为这种可能,她更焦虑,失了自己的一贯和气:“你做了两手准备。要么带我回南蛮,要么被人发现后无法带走我,就留在大魏也无妨。留在大魏甘州,你觉得自己会等来大魏朝廷的下一步……你是不是想等我夫君前来?”

    云延笑而不语。

    徐清圆:“那你算盘打空了,他不会来的!大魏会派其他人来,我夫君绝不会前来。你若是想将我夫君牵制至此,便完完全全地错了。你不如告诉我,你需要我夫君做什么,也许我能和你合作……”

    云延看出她的紧张。

    她很小心地掩饰,但是提起晏倾时,她面色微微发白,揪着裙裾的手指会用力,腰背挺得更直。她像草原上的母狮子一样,想守护她最看重的东西。

    这么柔弱,这么可笑,又这么让人敬佩。

    云延笑一笑:“我想做的事,等人到了,再提也无妨。不过你不必这么警惕,我要做的事对你们应该不是坏事。我南蛮如今和大魏是友邻,我怎会故意破坏两国和平呢?我只是有事求晏郎君,需要他前来罢了。”

    他叹气:“可惜我之前恳求晏少卿随我走一趟,被他拒绝。但我势在必得,他不肯来,我只好出动女郎你,逼他前来了。”

    徐清圆生恼:“荒唐!”

    她盯着云延,不知在说服谁:“他不会来的。他与我吵了架,他在生我的气,我得罪了他,他绝不会来的。”

    她眸中噙了雾,雾起雾落,被她自己掩藏:“他才不会为了这种荒唐的事离开长安,他要待在长安养病,他清楚自己的身体,也清楚我有多坏,多让他生气……你放心吧,我早在离开前就故意与他吵了架,与他有了罅隙,他必然不会出来的。”

    徐清圆还喃喃自语:“而且有风若在,风若必然不会让他走的。”

    云延颔首。

    云延说:“不错,晏少卿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他要养病,暂时不会离开长安。但是我这个人,从来不相信这些。我断定他会因为你而出京,因为你而来甘州,徐娘子,你敢和我打赌吗?”

    徐清圆倏地站起。

    她说:“绝不可能,你想错了。你不了解一些事,你太过自大。”

    云延的桃花眼笑得飞扬。

    他戏谑:“是我不了解,还是你不承认?”

    他收了笑,认真地看着这位快要被他欺负哭的女郎,叹口气。

    云延很认真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吗,还是你们大魏女子都这样?无论是你,还是明姝,你们好像都不相信爱,不相信真情?”

    徐清圆:“你胡说。”

    云延:“徐娘子,你看,你喜欢晏郎君,我们都看得出来。但是你从来不相信这种感情,不相信这种感情的力量?你不相信晏郎君也有这种感情,并且会为了这种感情冒险。你和明姝,都把爱当做谎言。

    “可我不这么看。我相信女子的爱,也相信男子的爱,我们南蛮流传的感人肺腑的情爱传奇从来不少,我相信爱的亘古流传,永垂不朽,不随时间而湮灭转移。

    “不如我们拭目以待,看他到底会不会为你而来。他来了,你们就帮我办我请求的事;他若不来,我和明姝立即回南蛮,绝不在此多停留。”

    徐清圆立在风中,看着云延跳下山丘,扬长而去。她看到山丘下暮明姝急匆匆而来,显然是来找她,怕她被云延欺负。而云延搂着暮明姝的肩膀,强硬地将公主带走。

    暮明姝回头看向高处,与徐清圆目光对上。

    徐清圆对她微笑,迷惘地等待着自己和云延打赌的结果。

    她希望自己是对的,这么简单的选择晏倾怎会选错。但是云延的笃定,又让她心中起伏,坐立难安。



    血观音7(隐约觉得那青年……和徐清。。。)

    

傍晚时飘了几滴雨; 天微阴,驿站灯火徐徐亮起。

    林雨若洗浴后,梳好了半干的长发; 扶着长梯下楼。下方客舍中投骰子、喝酒声、进出门声络绎不绝,没有人向她多看一眼。

    这和以前都不一样,以前哪怕是她被云延绑架后的那次,韦浮来搭救她; 也为她前后置办了侍女仆从; 保护她的安危。那时候她是宰相千金的身份,如今……

    抛却了权势富贵,回归本我; 她又是谁呢?

    林雨若默默敲了一间客房的门; 听到里面晏郎君温和的“请进”声,她才推门进去。

    这间客房堆满了文书案牍,只有韦浮和晏倾坐在书桌前写字,低声商量什么。两位郎君在桌上摊开一张写画得密密麻麻的地舆图; 烛火照着二人的面容。

    长安女郎们足以为这一幕的两人同桌而痴狂。

    林雨若只是默默进屋; 看到晏倾先抬目,向她礼貌颔首; 之后是韦浮也含笑向她打了招呼。林雨若向二人回了礼; 怕打扰二人的公务,便寻了一处矮凳坐下。

    那两人却在她进屋后,说起了她的事。

    晏倾抱歉道:“林娘子见谅,此次公务紧急,抽不开人手; 恐怕无法将你送回长安。”

    韦浮更了解她的情况,说得也多了一些:“你爹此时必定急得不行; 我向长安去封信,说你在我身边,让你爹不必找你了。我短期内无法回返长安,小师妹是想留在驿站,等老师派人接你回长安呢,还是与我们一同走一趟?”

    林雨若问声怯怯:“……我若是跟着两位郎君,会耽误你们的公务,让你们为难吗?”

    除了他那善解人意的妻子,他很少见到这种从旁人角度思考的女郎。尤其是林雨若是这般显赫的身份,更加少见。

    韦浮却是更了解她,对此压根不惊讶。他唇角噙着一抹笑:“不防事。我们隐去官员身份只是不想闹得大张旗鼓,让双方都下不来台。小师妹若是不怕吃苦,跟着我们也无妨。唔,你不是说你想去甘州吗?”

    林雨若连连点头:“我、我本来也要去甘州的。”

    她眼眸清澈,并没有多少欣喜雀跃,和往日单纯得有些傻的模样不太一样。

    晏倾自然注意不到这点,韦浮也压根没多在她身上关注一分。

    那两位郎君轻松地安排好了她的去向,默契地没有多说。韦浮甩了甩手,笑:“哎,没墨了。我重新拿几方墨条去。”

    他起身推门而去,屋中只剩下了林雨若和晏倾坐着。

    十分寂静中,晏倾将书桌上杂乱的书牍整理好,也起了身。林雨若被惊醒,抬头看他。背光处,这位俊逸清和的晏郎君对她礼貌道:“在下有事要离开了,娘子在此候着便是。”

    她往日并不会这样失礼,往日只会屈膝道别,送晏郎君离开。但是她今日看着晏倾向门的放心走,鬼使神差便脱口而出:“晏郎君,你也讨厌我,是么?”

    他并不能敏锐地听出少女说话时努力忍着的那一丝哽咽,他回头时,只看到她低头,好像极为难过。

    可这也是猜测……他看不出她的情绪。

    晏倾沉默半晌。萍水相逢,他又一贯与林相不太对付,对林家的女郎,他能说什么吗?

    晏倾轻声:“娘子勿要妄自菲薄,在下是当真有事要离开,没有其他缘故。”

    林雨若:“晏郎君不必解释,韦师兄刚走,你也走了,我知道,大家都有些烦我,不过是看在我爹……”

    晏倾微蹙眉,有些话不方便说。他因自己病情的缘故,对女子一向敬而远之。林雨若这样,超乎他“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往日风格。

    但烛火下,他分明看到她眼中雾濛濛,这让他想到徐清圆。

    他不知道林雨若经历了什么,才这样伤心。但他也不想就这样转身走……他希望他此时多做一些什么,福泽可以回报给他那胆大妄为的妻子,他那妻子孤身在外,能多受到陌路人的照拂。

    晏倾轻声和林雨若说:“林娘子,凡事切忌交浅而言深。我与娘子素昧平生,娘子便是想寻人打抱不平,也不应问我。我确确实实应当离开,即使是找借口,又有何不妥?

    “林娘子是未嫁女郎,而我有妻室。在没有第三人在场时,我二人同处一室本就不妥。我便是找借口,也是为的这种借口,和林娘子本身如何又有什么关系?

    “林娘子年少些,对这世间很多事都看得一知半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娘子勿要自怨自艾,无论发生何事,你父母不在,我们都不过是外人,哪里懂你苦懂你心酸?

    “我看娘子这样懵懂,心中愁苦,不如多歇息歇息,也许时间久了,便想通了。”

    林雨若面容绯红,被他温声细语说得羞愧。

    晏郎君说他不应说什么,但他其实已经说了很多,让她心生亲切,并反省自己又给他人添了麻烦。晏郎君的温和与其他人都不同,让她觉得,她似乎没有被区别对待。

    她迷惘地问他:“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林雨若最后只来得及问他:“晏郎君,徐姐姐,就是你妻子……你们一定很好吧?我觉得、觉得……”

    她磕磕绊绊,因自己兄长做过的事而羞愧,想询问又想道歉,却不知如何是好。

    林雨若最后怅然:“你们郎才女貌,才是最合适的。”

    晏倾沉默,只行了礼,却没说什么。

    ……

    林雨若又在屋中怅然抱膝坐在榻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门“吱呀”打开,韦浮进门。

    他并未拿什么墨条,但是屋中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他眉宇间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韦浮关上门,笑:“屋中原来还有人呢。”

    林雨若纵是不是什么机灵聪慧的女郎,却因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而从他眉目间看出了几分端倪。她心中向下沉,口上喃喃:

    “师兄手中没有拿墨条,可见方才说没有墨了只是借口,你不过是要离开。这样的话,晏郎君听懂了,他跟着便告辞,可我却傻,没有听懂韦师兄的言外之意,还以为师兄是真的去取墨了。我怕这门关上就打不开,一直在里面等师兄回来,原来是我多事,师兄并不需要我守门。”

    昏暗的光中,韦浮靠在门上,看到坐在榻上的小娘子低头抹了抹眼睛。

    他心中平静:是在擦眼泪吗?

    韦浮面上淡笑:“小师妹想多了,不过是一些公务不方便他人知道罢了。小师妹若是伤心,为兄只好向你赔礼道歉。”

    他说着便俯身行大礼,林雨若连忙从榻上跳起来,不敢接受他的大礼。

    她睁大眼睛看他,惊骇又迷茫,急急地将他扶起来。灯火下,二人眼睛对上。

    韦浮弯眸,温声:“小师妹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离家出走,你爹娘知道了,该多担心?就是你那兄长知道了,恐怕也要为你着急。”

    ——你看这个人,他真的清贵无双,眼中含笑眼底无情。她看明白了他的皮相,可她看明白他背后隐藏的东西吗?

    林雨若信了他眼中的关怀怜爱,委屈涌上。她喃喃道:“师兄,我方才有和晏郎君说话。可是晏郎君说人不能交浅而言深,很多事他不方便教导我。但是你是我的师兄,我若有难处,我可以请师兄指导我吗?”

    她澄澈的眼眸目不转睛,揪着他衣袖的手因畏惧怯懦而用力得发白,眼中映着的烛火光,像泪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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