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可是郎君都不在……”
徐清圆微笑:“没关系的,兰时。公公婆婆都是讲道理的,必不会怪罪我们。”
……
徐清圆去独自拜见她的公公婆婆,这两位老人果然如晏倾说的那样,本没有指望她来敬茶。
如今晏倾不来,只徐清圆独自来,两位老人吃惊了一下,互相对视一二,竟也没说什么。他们甚至很不安,手足无措地请徐清圆上座。
徐清圆心中狐疑重重,只镇定不发作,也不胡乱试探。她按照新婚夫人的规矩,给两位老人上了热茶,轻声细语地稳住了两位老人。
在她轻轻柔柔的说话声中,两位老人的神色放松下来,不如一开始那般紧张了。
老夫人甚至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端详,赞叹连连:“真是好俊的娘子,跟仙女似的……他、晏、四郎真是好大的福气啊。”
晏倾在家中排行四,徐清圆早就知道。
老翁也在一旁点头,摸着胡须感慨:“确实俊。和他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也就这么好看的娘子,才配得上他了。你们生的小孩,必然很好看。”
徐清圆微笑。
老夫人道:“哎,我们、我们其他儿子,怎么就娶不到这么好看的娘子呢?徐娘子是吧?你和他、四郎真是性情很像啊,说话都和和气气的,不红脸不生气,不知道烧多少高香,才能把你们两个凑到一起。”
徐清圆羞红脸,感谢两位老人的厚爱。
这两位老人将她夸了半晌,最后终于支支吾吾说了目的:“儿媳啊,你看,你们婚也成了,没什么大事了。府中没什么需要我们两个的,不如放我们回幽州吧?我大儿媳快要生孩子了,我实在放心不下。”
徐清圆怔忡。
她喃喃道:“可是,可是我和晏郎君,才成亲啊。”
两位老人:“你们已经成亲了啊!还有什么需要我们的?”
徐清圆抬头,明亮的目光望着他们。他们心虚移开目光,听徐清圆轻声:“公公婆婆,你们、你们都不愿意看一眼夫君吗?为什么今日只有我来,夫君不来,你们也不问吗?”
两位老人“啊”一声。
那老翁道:“必是生病了嘛,我知道。四郎他从小身体不好,大病小病不断。你莫担心,不会让你刚成婚就守寡的,哈哈。”
他自以为幽默地笑了笑,却见徐清圆目色幽静地看着他,他讪讪停下来。
老夫人在旁道:“儿媳,有你这样的神妃仙子一样的人物照顾四郎,我们都十分放心。幽州的家事实在放不下,你也知道,公婆和儿子儿媳一同住,容易生出龃龉。我们早就和四郎说好,不干涉他的任何事情,自然也不会打扰你们小两口的生活。
“你们在长安好好待着,穿金戴银都很好。我们就先回幽州了,你看如何?”
徐清圆轻声:“不妥。”
二人怔住。
他们以为徐清圆柔柔弱弱的模样会十分好说话,没想到这位女郎竟如晏倾一般,说话轻柔和言行却是两回事。
徐清圆垂目温声:“抱歉,公公婆婆,为了晏郎君的名誉,你们暂时不能离开。你们若在晏郎君成亲第二日就离开长安,长安上下都会说晏郎君不孝,御史台不会放过他。
“我思来想去,我夫君应当不至于做过什么对不起两位长辈的事。便是有什么往事让公公婆婆放不下,这么多年来,夫君在长安经营,幽州的晏家也必然享受到这种好处。
“晏郎君是当朝大理寺少卿,官居四品,像他这般的年龄,已经是升无可升。在幽州,晏家必然因为晏郎君在长安的风光,得到了很多尊重。既然享了这种好处,便不应对晏郎君这样绝情。”
两位老人脸色难看,又青又白,几次想开口打断。
徐清圆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她屈膝请安:“请公公婆婆在府中多待几日,吃了夫君的一杯茶后再离开也不迟。”
老翁:“可他要是病得起不来,我大儿子……”
徐清圆含笑打断:“公公婆婆必然对叔叔伯伯和我夫君一视同仁,我不多虑,请两位也不必多虑。公公婆婆不是说了吗,有我这样的神妃仙子照料,晏郎君很快就能好起来。
“公公婆婆担待些,儿媳告退了。”
她款款步出屋宅,夏日炎热的太阳却让她心中发冷。
六月烈日,花木扶疏,院中重叠长廊的阴影下,日光斑点如水波游荡。徐清圆在廊下走,衣带飞扬,裙摆若曳。她无声无息地低头抹泪,想晏倾受了多少苦。
他明明口口声声和她说过,他爹娘多么爱他,对他多好。为什么事实却是这样呢?无论如何,晏倾在长安城中挣得的功名,总不至于愧对晏家人吧?
他们怎么可以在新婚第二日就辞行,将晏郎君独自丢下?
在那么多年中,晏郎君便是独自一人待在这个宅院中,他都想些什么?
“娘子,娘子。”兰时追上她,疑惑,“你哭什么?”
徐清圆掩饰掉心中情绪,问兰时:“公公婆婆可有说什么?”
兰时撇嘴,目中生出几分恼。
兰时气道:“真不知道这家人怎么回事!郎君病了他们不闻不问,娘子你拿话拿捏住他们,你转头走后,他们还大嚷着要去御史台告郎君,说郎君不让他们离开……这都什么事儿啊。”
徐清圆想一想,道:“跟风若说一声吧。派人看紧他们,别让他们出门。”
她深吸口气,喃喃自语:“清雨哥哥养病之时,我也该会一会晏家上下仆从了。”
兰时担心:“晏郎君……这新婚第二日就病倒了,他、他……”
她为徐清圆操碎心,只怕晏倾一命呜呼,苦了她家女郎。但是她明白徐清圆对晏倾的感情,便纠结着不知怎么说。
徐清圆责备地看她一眼:“他不会有事的,不然风若不会只是跟我摆脸色……大约只是日常的小病吧。”
但她垂下眼,就想到自己看到的嫣红血迹,心中一阵阵发紧。
虽然她的聪慧告诉她一定没事,可是情感上的苦闷焦虑难以抒发。徐清圆想,她得和风若好好谈一谈。而她也终于抛却自卑,想自己嫁给他是正确的。
没有人待他好,她会待他好。没有人爱他,她来爱他。
天仙配21(不举)
晏倾成亲之日; 是晏府少有的迎接外客、人员混杂的一日。
次日,晏倾病倒在榻,新婚妻子与人交接府中管事权; 这般混乱之际,给了人浑水摸鱼的机会。
中午时,林相林承拿到了来自晏府的一件几乎被烧干净了的证物——一片已烧得乌黑、轻轻一搓就容易化为灰烬的纸钱。
来报的下属解释:“按照相爷的指示,我们从昨日到今日都盯着晏府; 除了客人进出; 他们府中人没什么异常。他们今早往外弃垢时,我们才从秽物中翻出这么一点儿纸钱,连忙来向相爷请示。”
自从晏倾从蜀州回来; 晏倾在宫宴上从云延王子那里抢了徐清圆; 林承便开始研究此人。
朝政是一件需要十足嗅觉的事。既要有能力办差,又要能在第一时间分清善恶敌我。没有前者空是一介蠢货,没有后者的能力便只能沦为皇帝的工具。
林承两种能力皆有,在一切尚是沉寂时; 他端详着这片纸钱; 思考着晏倾的一切异常。
昨日明明是晏倾的大喜之日,这纸钱是烧给谁的?据他所知; 晏倾父母健在; 兄弟姐妹也健在……
“郎主,韦参军来请安。”侍女在外通报。
林相挥挥手,让死士离开,收整心情让韦浮进书房。
他将纸钱用信封封好,跟韦浮派了新任务:“晏少卿成亲; 你也去了他婚宴,不知道可曾见过他父母?晏家两位老人长期居于幽州; 舟车劳顿,当在长安好好歇一歇才是。但是晏清雨之前向中书省递了折子,说他父母五日内就会离京。这倒显得朝廷不近人情,还让一对老人来回奔波……”
韦浮微笑:“老师放心,既然到了长安城,京兆府便有责照料晏少卿的父母。无论两位老人是要留还是要走,我们都会派人护送的。”
林承目光微闪,与韦浮对一下,忍不住抚须笑——二人目光一交叉,他便知道韦浮听懂了他的玄外之音。
这样闻弦音而知雅意的本事,韦浮向来很优秀。
林承对这个学生十分满意,俨然将韦浮当做了女婿看待。
他想到了自己女儿,向外问:“若若呢?你们年轻人该多一起坐坐……”
但是林雨若的侍女怯怯来报:“娘子突然有事出门了,不在府上……”
林承:“胡闹!你们不知道看着她?你们之前没见到江河到来么?”
侍女跪下,哪里敢说女郎就是见到了韦浮,才突然说有事要出门的。女郎这几日都在避着和韦郎君见面,她们已经努力拦女郎了,但那毕竟是府中最受宠的千金。
韦浮目光微动,缓缓笑:“小师妹恐怕有事忙碌……”
林承不悦:“她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事?我是太宠着她了,让她越来越没法没天。当日要不是你救了她,她哪里有这样活蹦乱跳的时候?她还不知道多感谢感谢你,哎,等她回来,我会说她,下次让她跟你道歉。”
他说:“老师何必勉强小师妹?她已经很好了。”
晏倾那边睡过去了,徐清圆将府中管事、婆子、侍从都召来问话了解府中情形后,才见到了风若。
徐清圆发现晏府的仆从都有些懒散,个别还有些小偷小摸的行为。在风若来之前,她只扫了一眼账簿,那管账本的管事夫妻二人就给了她一通气受。
好在她性情温柔,形容柔婉,在其他人的劝说下,徐清圆终于拿到府中账簿翻了两页。只这两页,她就看出账面问题不对。但她并未说什么,只好声好气地将仆从们请了出去。
风若风风火火地进来,坐到她旁边自己倒茶,一饮而尽后,风若脸色好看些。
一旁的兰时脸色不好看了——这人太没规矩了!居然不打招呼直接坐到当家主母旁边。
兰时想到一白日的经历,就不痛快,觉得这晏府的问题实在很多。她心中抱怨,想晏郎君平日难道都不管吗?任由仆大欺主?
徐清圆向兰时使眼色,让兰时将堂门关上,她才问风若对府中问题了解多少。
风若狐疑:“什么问题?你找我不是想问我们郎君的事吗?我们府上有什么事,不是挺好的吗?”
兰时在旁小声:“真是个笨蛋。”
风若横眉:“你说谁笨蛋?!”
他气势滔天地一拍木案,神色煞冷,兰时被吓一跳,但为了保护自家女郎,并不怕他:“就是你!”
二人吵起来,只徐清圆撑着头坐在一旁,不言不语。
徐清圆默默望着吵架的风若半晌,微微叹口气,心中了然这对主仆对府宅中的事估计都不清楚。
晏倾平日忙公务忙断案,对于府宅中的仆从却不多管,不多留心……也或者是他没有精力,他连他父母都疏忽了。
徐清圆心中默默打算替晏倾处理好这些事,便也不打算多提了。她转而问起晏倾如今情况,忧心忡忡:“昨日新婚时,晏郎君分明精神很好,怎么才一日就倒下了?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吗?”
风若忙摆开徐清圆那个胡搅蛮缠的侍女,正正脸色。
他努力压抑着不满:“我们郎君身体是不太好,但是我最近照顾得特别好,你看我们郎君不是都能去大理寺当值了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们郎君也不会再病倒。”
徐清圆小心翼翼:“因为我?昨日成亲,累到他了吗?”
风若:“……不只是那个了。我不知道你和我们郎君怎么商量的,反正这段时间,我们郎君除了日常要吃的药之外,还要喝其他的药。每次喝完他都犯恶心,饭也吃不下,一补就吐。我问过他,他不肯告诉我,但我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服的药估计和你有关。”
徐清圆怔忡,不禁浮想联翩。
她面容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兰时在旁竖着耳朵聆听。
风若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徐清圆左右踟蹰一会儿,还是吩咐兰时:“茶凉了,你去上壶热茶好不好?”
兰时一听就知道她想将自己支走,虽然有些不悦,但是她家娘子向来有主意,她也不想让风若看她们主仆的笑话。兰时应了声,提着茶壶转身推门出去,还为他们关好了堂门。
屋中没有他人了,徐清圆才问了风若一句话,声如蚊蚋。
风若耳力好极。
他却以为自己听错了。
风若愕然看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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