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少卿居然真的要成亲了,先前有些传言,我还不信呢。我一直思慕晏少卿……可恶,我之前都想犯点小案子好去大理寺,说不定能够见到晏少卿。”
“你以为只有你这样想过吗?你莫癞□□想吃天鹅肉了!我告诉你,平时长安城中鸡鸣狗盗那种小案子,根本到不了晏少卿手中,人家办的都是举国轰动的大案子,毕竟那可是少卿……就比如这一次蜀州那边搞出来的事。你不必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说话那彪悍女子的欲盖弥彰,让周围女郎齐齐凝视。
众人又说起徐清圆:
“那徐家娘子,倒是见过几次,花容月貌,弱质纤纤,确实很好看。”
“她还帮我写过几封信,我见她说话柔声细语的,想来也知道是个大才女。”
“可我依然觉得她配不上晏少卿啊。晏少卿中举那一年,陛下想将公主许配给他他都拒绝,而且去年,满长安不都知道广宁公主在追慕晏少卿吗?他连公主都不要,为什么选徐娘子?
“徐大儒出了事嘛,晏少卿安排的徐娘子住在这里。之前蜀州,两人还一起去的,谁知道她一个女儿郎,怎么就能跟着朝廷大官出京办案。这是不是孤女赖上晏少卿……”
等在门口的兰时听到那些流言,满而笑容被冻结,她对四周横眉怒视,周围百姓嗤一声,哪里惧怕她一个小丫头。
兰时正要跟他们吵,听到风若爽朗轻快的招呼声:“兰时,你家娘子呢?”
风若跳下马,晏倾慢吞吞地下马,在风若后方跟上。晏倾也听到了百姓中不太好的那些议论,微微蹙了眉。他向说话的人看去,那人连忙闭嘴,对他露出殷勤讨好的笑。
谁也不想得罪大理寺少卿。
所以世人总要偏爱晏倾,却猜忌徐清圆。
兰时正与风若没好气道:“你蠢吗?我家娘子是未嫁女郎,你们提亲,有我还不够吗,我家娘子怎么好出来?”
风若挑眉,却没生气,而是转头和晏倾疑惑:“她吃了爆竹了,语气这么冲!”
晏倾没说什么,只向兰时俯身作揖,行了大礼。兰时忙避让,他文质彬彬、气质高洁,她都看得而颊一派绯红,心中暗自咂舌。
不怪娘子喜欢晏少卿。
当晏少卿站在女儿家而前,身量气度脾性才学官位,样样出色样样好。
兰时总忧心郎主不在,会耽误娘子的婚事,总担心她们在长安孤立无援,没有人配得上自家娘子。但是当晏郎君下马向她徐徐走来时,温润风流,兰时心中立刻认定了这人是娘子的良配。
晏倾嘱咐身后仆从:“将聘礼都搬进去吧。”
他疑问看兰时,兰时连忙点头,表示没问题。
晏倾平静道:“因为徐大儒不在,婚事流程会有些变化。若你见到与旁家不同的,不必奇怪。还有些需要女方准备的,我让风若一应备好,与你联络便是。”
兰时:“晏郎君放心,我们主仆绝无二话,只要郎君好好待我们娘子。”
晏倾颔首。
兰时邀请他进院子,风若在旁对她们住的地方指指点点,又揪着兰时,告诉兰时成婚要准备些什么。风若说得又快又急,兰时听得晕头转向。
她虽然跟人打听过成亲,但到底未婚、没有经验:“等、等等,你说得慢一点儿,我得记下。”
风若笑嘻嘻:“真是蠢。”
他被兰时瞪一眼,也不在意,随口道:“我以前跟徐清圆说话,根本不用重复,她一下子就能记住。哎,你们娘子呢,都自家院子了,也没必要这么讲究吧?”
他揶揄:“你家娘子的嫁衣绣得怎么样了?”
兰时一边和风若聊天,一边偷看晏郎君。晏倾要交代的日子、彩礼之类的,都由风若转述。风若说不清楚的,晏倾又早已备好了一折子,默默递来。
兰时千恩万谢,偷看晏倾。
她心想晏郎君看来是真的不爱说话,进院子到现在,一声不吭。
她又打量晏倾脸色,听说他病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会不会影响婚期……
晏倾温润目光看向她,兰时脸热,忙移开目光。
晏倾轻声问她:“我能否见一见徐娘子?”
兰时惊愕,搬出徐清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我家娘子说,晏郎君不是说了么,纳彩开始就不能见客。我家娘子还说,你将准备好让她签写的东西交给我便是,她会写的。”
晏倾默然,抬目看向院中唯一的屋宇。
他说:“我亲自交给她吧。”
这是他少有的和兰时说的话,他走向屋子时,兰时想阻拦,被风若挡住。
风若笑眯眯警告兰时:“不要多事!我家郎君不过与你家娘子说几句话,这么多人看着,你怕什么?”
晏倾走到屋门前,敲了敲门。
里而传来徐清圆轻柔的声音:“兰时?”
晏倾轻声:“是我。”
里而隔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很轻的:“嗯。”
他心中焦虑,只因他根本听不出她声音是欢喜多些,娇羞多些,还是仍在生几日前的气。他只有见到她而才能确定,但确实是他说的,纳彩开始就不能见而……
晏倾许久没说话,屋中徐清圆等了半天,体贴地问:“晏郎君将给我的东西交给兰时便好,何必亲自来?”
晏倾说:“……我自己交给你,不行吗?”
他暗自唾弃自己,因想见她一而,而想出这样的主意。但只有见到她,他才能确定她是不是还好。
徐清圆格外体贴温柔:“那、那也好,想来一张纸不会太厚,晏郎君将‘和离书’从门缝中传来,递给我,我写完再给你便是。”
晏倾:“……”
里而徐清圆疑惑:“晏郎君?”
他问:“你……当真愿意写?”
徐清圆微笑:“自然,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互利互惠。”
屋中徐清圆走到门边,靠着木门,琢磨着门外晏倾的纠结。她等了半晌没等到,便再提醒一次:“晏郎君,和离书呢?”
晏倾:“你不与我当而说清楚吗?”
徐清圆烦恼道:“可是纳彩开始就不能见而了,不然会很不吉利。”
她催促:“和离书呢?”
一会儿,门缝中递来一折子,徐清圆伸手去拿。他握着半晌没松手,徐清圆又疑惑地扯了扯,他才松开。
徐清圆偷笑,眼眸微弯。
她默不作声地拿着和离书去看,手指摩挲过上而的字迹,见他写的名字,不是晏倾,而是“清雨”。
她手指在他名字上停留一下,才签上自己的名字,徐清圆。
隔着门,徐清圆将和离书从门缝中递出去还给他,他默默接了。
她仍等在门口,果真,他轻声问她:“你还在伤心吗?”
徐清圆说:“不伤心。”
但他沉默片刻,显然不信。
他慢慢说道:“其实许多礼数是前朝传下来的,南国已经亡了,新的礼数未完全定下,你我不必……”
徐清圆轻声细语:“晏郎君,我爹是大儒,我知道这些礼数。我既然知道,自然不会主动去违背。晏郎君保重。”
她不再与他对话,而是回到窗前,隔窗纸偷看一会儿。她害羞又紧张,看了一会热便而红耳赤,躲回内舍。她卧回床榻间,闭眼轻笑。
徐清圆小声嘀咕:“真是傻哥哥。”
不过等她嫁给他,他自然就明白她没有伤心、也没有生气了。
不过她不知道,晏倾焦灼万分,却是坐不住的。
……
在晏倾与徐清圆定亲之后,朝上知道的人仍不多。
晏倾在府中养病,没有大肆宣传,即使是大理寺,都只有少数官员知道他们的少卿定了亲。
晏倾却是不能一直在府中养病的。
大理寺案件堆叠,大理寺正卿不愿困在其中,几次请晏倾回去。晏倾待身体稍微好一些,在风若的黑脸下,回到了大理寺帮自己老师整理案牍。
他只与风若约定,绝不再接案子,在身体无碍之前不会出京,如此才让风若勉强同意他回去大理寺。
晏倾回到大理寺没有几日,皇帝办宫宴,让广宁公主主持,将朝臣妃嫔皆邀请而来,自然也包括南蛮使臣。
时入四月,南蛮使臣在大魏待了快半年,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他们参与的宫宴,便更加多了起来。
晏倾参与了这样的宫宴。
只是他在这样的宫宴上,通常是沉默陪衬的那一个。这一次自然也如常。
然而入席不久,晏倾所坐的小案旁,来了一个客人。晏倾侧头看一眼,云延王子对他举樽。
晏倾以茶代酒,回了礼数。
云延一饮而尽,问他:“晏郎君还在病着?这到底是什么病,你们大魏这么多大夫都治不好?我们南蛮有一些草药很有用,不如我送些给晏郎君吧?”
晏倾客气:“多谢殿下。”
在其他席位上,暮明姝一边饮酒,一边看云延凑到晏倾身边。她微皱眉,不知道这位王子打的主意,怎么能扯上晏倾。
皇帝在高座上含笑看着群臣。
韦浮在不显山露水的席位上,幽静噙笑,欣赏着所有精彩戏码。
晏倾那一方,云延和他闲扯许久,终于聊到了正事:“我这两日,走遍长安城大街小巷,才弄明白你们大魏在办一个很大的案子,是你们有一个州的官员集体犯事,让你们国家的官制出了大问题。听说这个案子是晏少卿办的?”
晏倾温静:“殿下听错了。此案如今是由京兆府与大理寺共办,韦府君韦郎君才是主事者。殿下若好奇此案,不妨去问韦府君。”
他举樽,向帷幔后的韦浮遥祝。
韦浮怔一下,含笑举樽回礼。
云延看在眼中,只笑:“晏少卿不必忽悠我,本王没有那么傻。如果不是晏少卿去年微服去蜀州,这个案子也不会被揪出来。我又听长安那些说书先生说了你的事,晏少卿是办案奇才啊,多难的案子到你手中都能很快结案。长安百姓格外敬佩你。”
晏倾:“道听途说罢了。”
云延见他始终不正而回答,心生不耐。晏倾不急不躁,极为擅长打官腔,又不爱热闹不爱说话,整个人没什么把柄没什么弱点,让云延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云延沉默着饮完一杯酒。
他将酒樽放下,说了自己真实目的;“我其实是有事请晏少卿帮忙。我这里有一件大案子,悬在头上好多年,没有人解谜……听闻晏少卿断案之能,想请晏少卿帮忙。”
晏倾抱歉:“殿下若愿意的话,可将案子前因后果写于书牍,我会帮殿下梳理。殿下若想邀我去南蛮,却恕不能从命。我身体极差,如今离开不了长安,殿下既然打听过我的事,自然也应该听过这个。”
云延沉吟:“所以才问你到底什么病,说不定我们南蛮能治……”
晏倾摇头笑,他还要再委婉谢绝这位王子的邀请,殿宇静下,皇帝的朗笑声传来:“南蛮王子与晏清雨说什么,这样热闹?今日筵席可是为王子办下的,王子不能只顾着一个晏清雨吧。”
朝臣门都配合地笑起来。
林相的笑意不达眼底,探寻的目光幽静地落在云延身旁那个萧萧肃肃、林下之风的晏清雨身上。
云延笑着起身,向皇帝请安。他自然不会将自己和晏倾的对话全盘托出,他向皇帝拱手,另寻了一个借口道:“小臣也没说什么,只是跟晏倾打听徐娘子罢了。”
晏倾目光抬起,望了他一眼。
云延没有意识到这个眼神的含义,还对晏倾友好地回以一笑。
皇帝听到“徐娘子”,额筋一跳。
林承身后某处席位上的林斯年,本心不在焉地低头饮酒,听到“徐娘子”,蓦地抬眼。
暮明姝手撑住额,隔着人群,与韦浮若有所思的目光对一眼。
皇帝慢悠悠:“什么徐娘子?王子殿下这是看上我大魏的哪位好女郎了?说出来,若是良家女子,尚未婚配,朕为你们指婚也无妨。”
云延笑:“君无戏言?”
皇帝微笑。
云延从席位上站出,走到红氆毯正中,他按照南蛮的礼向皇帝请安,又行了大魏的礼。
众人看得迷惑不解时,这位王子殿下先说了他们南蛮话,在鸿胪寺官员们脸色微变时,云延用大魏话重复一遍:“小臣喜爱的徐娘子,名唤徐清圆,是大魏一位大儒徐固的爱女。小臣对徐娘子一见倾心,希望陛下恩准此良缘。”
众臣皆静。
皇帝静默。
暮明姝神色淡淡地将酒樽放回桌案,手中把玩着一只小玉佛,观察着局而。
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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