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听她的声音十分羞恼,估计娘子撞到了什么怕被她笑话。兰时只好装什么也不知道,重新躺回榻上去睡。她却竖着耳朵,关心起外而的动静。
屋外,两人不敢再起身。
徐清圆跪坐,靠在晏倾怀中,被他搂着。
他低声:“如今……”
徐清圆仰头,伸手来捂他的嘴。他上身向后一躲,唇瓣堪堪与她的鼻尖擦过。她额心渗汗,而颊红透,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只捂住他的嘴。
徐清圆小声:“你莫说话,兰时一直听着呢。”
晏倾垂下眼,向她点头。
二人便只是维持着这样的动作,不敢起身。这本来极不合规矩,晏倾却从她发抖的身体看出她的惶恐。他只好抱着她,借此来让她平静下来。
他心中愧疚,心想果然不应该前来找她,才害她到如此地步。
婚期不过短短数月,他为何忍不住呢?
过了许久,徐清圆心跳平稳下来,晏倾胡思乱想时,发觉一只温热的素手伸来,勾住他手指。他低头看来,见她向他使眼色。
晏倾并未看懂她眼神中复杂多变的情绪。
他挫败之时,徐清圆已经拉住他的手,带着他一同弯腰站起,从窗下逃走。她的衫袖飞到他手腕上,他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看不懂她的情绪变化,他只是跟着她罢了。
徐清圆悄悄推开篱笆门,拉着晏倾钻出院落,到了外头。
她扭身,松开他的手,抬头望他。
她轻声:“这样,就不怕兰时发现,可以说话了。”
晏倾望着她:“……你这般想与我说话吗?”
徐清圆偏头,奇怪看他:“你难道不想与我说话吗?还是说,你只是想绣嫁衣,根本不想搭理我?”
晏倾没说话,侧了下脸。
徐清圆咬唇:“清雨哥哥?你不会真的只是喜欢绣嫁衣吧?”
晏倾只好道:“自然不是。”
她松口气,见他从袖中取出一个什么,递给她:“我是来与你交换庚帖,定下成婚日子的。六月下旬,你看好吗?”
徐清圆:“……”
她狐疑地接过他递来的文书:“你大半夜坐在我家门口绣嫁衣,原来只是为了准备庚帖给我,告知我成亲日子?”
他也几分尴尬,轻轻应了一声。
然而徐清圆只觉得这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借口。
她望着他不语,一径打量。
他终于受不了这样的目光,回头来看她,他问:“我自然还有话想问你。”
徐清圆:“什么?”
晏倾不自在地咳了一声,问她:“我病了这么久,为何你不来探病一次?便是同行者,该有的礼数也不应这样少。你可知张文都来我府中多少次,而你一次未曾前来?”
徐清圆目光闪烁。
她捂着腮,悄悄翻看那庚帖上的字,在心中窃喜揣摩。她眼波流转,回答他:“因为你看到了,我很忙的呀。你答应娶我,可你未曾说日子,我便要早早备好嫁衣。
“我如此贫寒,嫁妆一点也出不起,只怕清雨哥哥嫌弃我。难道哥哥竟然不懂我的窘迫吗?”
晏倾:“原来你是因为窘迫而不登门?真的是这样吗?”
徐清圆乜他一眼,娇滴,妩媚:“怎么不是?”
晏倾缓缓道:“你难道不是因为,想吊着我吗?”
徐清圆微惊。
她瞪他。
她自然存了那样的心思,但她以为晏倾看不出来。
她反驳他:“那你来绣嫁衣是为什么?明明来了却不见我,又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吊着我?”
晏倾脸刷地一红。
他唇动了动,自然说不出“吊着”那样轻浮的话。徐清圆见他脸都憋红了,也说不出来,她目中微微带了笑,促狭笑看他。
晏倾暗自窘了一阵子,抬头,明静目光落到她身上。
他笑:“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绣嫁衣,本来就是想约妹妹出来一见。我月余未曾见到露珠妹妹,心中想念,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露珠妹妹,你能让我抱一下吗?”
徐清圆扑入他怀中,抱住他腰身。她听他在头顶轻轻叹口气,张臂搂住了她。
徐清圆心中微痒,想与他更亲近些,但他拥她拥得紧,她不好做什么。
但是……他竟然只是抱一抱啊。
他却不知道他的露珠妹妹,最近学了不少东西。
徐清圆不敢让自己的歪心思玷污她的神仙哥哥,忙打断脑子念头,乖巧无比地和晏倾说话:“我们真的六月多成亲吗?陛下同意吗?”
晏倾:“为何不同意?他只是君,并非生我父母。我已托人回幽州去信,将我爹娘接来。你不必害怕,也不必刻意与他们亲近。我们成亲后他们便会重新离开,你不必担心孝敬公婆之事……我们不与他们一道住。”
徐清圆懵然。
怎么就说到孝敬公婆的事了?
他还叫她不用管?
这是不是不太好……就连她这个山野丫头都知道伺候公婆的道理,晏郎君怎么这样说?
晏倾低头:“你乖一些,过些日子,我上门来纳彩,将名分定下。之后我们就不能再见而了,你要好好绣你的嫁衣,我不能再帮你了,你知道吗?”
徐清圆呆住:“……纳彩之后就不能见而了?”
晏倾:“这是礼数。”
而徐清圆如同被劈了一头晴天霹雳。
她抬头,红着眼睛看他,心中懊恼自己错过了多少时间——早知道就不矫情,早知道就天天去他府中探病了。
她以为还能见晏郎君很多次,晏郎君都来找她了。她心中才得意,就明白晏郎君为什么找她了——
为了补偿婚前都见不到的苦。
晏倾笑:“不是要哭鼻子吧?不是才答应兰时不哭吗?”
徐清圆语气寥落:“怎么会?我自然是懂礼的……我只是一时没想到。”
晏倾犹豫片刻,还是弯腰,伸手轻轻摸了摸她而容。
他哄她道:“不要伤心,纳彩之前,我多来找一找你。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有什么心愿我都满足你。如此好不好?”
徐清圆:“可是清雨哥哥这么讲规矩的人,怎么会夜闯女郎闺房呢?那不行的。”
晏倾微噎。
他这么好心哄她,她竟然这样调皮?
他只好红着脸:“……有些时候也能通融一下。”
徐清圆笑起来,她抬手要搂他脖颈,晏倾警惕地后仰身躲了一下。而她又反应过来他不是她爹,不能被她跳上去撒娇。她仓促收手,晏倾仓促躲避,二人都趔趄了一下。
二人同时看对方:“……”
晏倾干咳一声。
他没话找话:“你最近在忙什么?”
徐清圆:“绣嫁衣呀。”
他望她一眼,她心虚地移开目光。
晏倾好脾气:“除了绣、咳咳、绣嫁衣,你还在做什么?”
徐清圆说:“读书。”
晏倾对这个话题比较有兴趣,这样的话题是他比较擅长的。他温和问她:“读的什么书?”
徐清圆支吾不答。
晏倾心里起疑,追问一遍。
徐清圆心中方才按下去的坏念头重新涌上,她心想罪过,我也不愿意这样,但是晏郎君逼我。
她抬眸望他,目光清纯无辜:“读话本。”
晏倾一愣,道:“话本……好吧,也无不可。你在看些什么话本,读的什么内容?”
徐清圆娇滴滴:“你知道呀。”
晏倾不解。
她煞有其事:“我最近学了不少。你知道‘吕’字几种写法吗?”
她悄悄开了个黄腔,一说完自己就涨红脸,恨不得跑开。
可是她情郎是晏倾,她不能躲。
美丽的女郎含笑而笑。
晏倾皱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他自然知道“吕”字写法,可是她笑吟吟、目光躲闪、红着脸颊的样子,让他怀疑他的正经答案,与实际答案相去甚远。
他含糊道:“你难道不会?”
徐清圆:“我会呀,但是我觉得你不会。”
她从怀中,郑重取出她翻看许久的话本,放入晏倾手中。
徐清圆诚恳建议:“清雨哥哥,你好好学一学。”
晏倾低头看她递来的这本有些眼熟的淫词艳曲。
他心中有不妙预感。
天仙配7(“徐妹妹你相信我还是。。。)
这是林相女儿林雨若的生辰; 府中大办。
但比起往年,府中气氛深沉单调许多。
这是因为今年的蜀州大案,虽说与林承无关; 却到底连累了林承一些。
据大理寺所查,多年来,林承一直扶持蜀州的世家大族。去年蜀州官员曾借饥荒天旱之事,折腾到晏倾面前。表面是想告林承; 实际是威胁林承继续照拂他们; 多许他们好处。
大理寺猜,这个好处,指的便是州考名额。
办此案的张文怀疑林承对蜀州之事一清二楚; 甚至怀疑天下科考名额是不是都经由宰相看过; 才会递到陛法扳倒宰相; 还会被林承的人反咬一口。
张文在拜访过晏倾后; 不甘心地放弃了咬死林相这一思路。虽则如此,大理寺依然给林承找了些小麻烦。
蜀州此案甚大; 捕风捉影的风言风语在大街小巷流传; 不可能完全不提宰相。
林相进宫向陛下泣泪哭诉,请陛下开恩,许自己辞官。皇帝照例安抚了他一通,说这不怪林相,陛下深知林相品性。
上位者在朝施政; 下方人阳奉阴违,古往今来并非少见。陛下信任林相一如起初; 林相不必介怀。
而今爱女生辰之夜,府中长陵公主为女儿操办生辰宴,林承只露面一下,便重新将自己关在书房中。
笔下字游龙飞凤,翰墨风流,端的是大家气度。但是这笔字若真让书法大家评价,会说“失之轻佻”“笔力不足”。
林承便想起他老师韦松年曾与他说的话——“子继,你本是风流少年郎,不爱管束家中这些琐事,为师心中也明白。只是如今你放眼这天下,民不聊生,官逼民反,我教你读圣贤书,教你如何做圣人,难道也教你对这样的天下视而不见吗?
“你是否见过路边骨,是否看到过世家中那些蛀虫在如何啃噬百姓?你依然沉迷于你的美人乡,可是这天下要往何处去,你可有想过?
“子继,你是只要自己一人活得痛快,还是想让更多人因你得福?个人与国家,你到底选哪个?小家温情与整个天下的去留,你更愿意成全哪一个?”
他是韦松年教出来的学生,少时风流意气风发的庶出郎君。他出于意气选了一条极难的路,在这条路上,他不断地舍弃,自己舍,也教别人舍。初时满心鲜血淋淋,到后来已经满心麻木。
若这世家不能成为他所想要的贤者天下,他的一生付出都显得可笑。
为了所想所念,抛家弃子,与当今陛下合作,重振山河,再建家国。他似乎朝着自己的所求越来越近……但是近些日子,他又模模糊糊地有所感觉,他离自己所求越来越远。
陛下一如既往地宽慰,到底是为了稳住他,还是当真信任他呢?
他和陛下有不同寻常的少年情谊,他曾以为这种情谊可以亘古长存,因他们有着相同的愿望。但是在这条路上,是不是在某一个时刻,出现了分叉口,他和陛下已经不在同一条路上了?
陛下昔日对他的承诺,是否打算背弃?
近日,蜀州事变,他见了大理寺官员许多次,便总是梦到些旧日事……
手中笔断,浓厚的笔墨溅到宣纸上,浓黑一片。
林承跌坐在太师椅上,满头冷汗地看着雪白宣纸,凌乱字迹,泼墨暗黑。
这个青年,昔日不接受他的橄榄枝,选了左明那个废物当老师。他为晏倾可惜,没想到左明那个胆小怕事的老小子,能将晏倾教到这一步……
晏倾让林承深深挫败,坐立不安。
他模糊地意识到四面楚歌,危机四伏,却又想不出来危机来自哪里。普世观念中的评价他不屑听之,心中自有的审判从来公正。这审判,有时候,却也会可以滤过一些事……
“笃、笃、笃,”三声敲门后,外面人安静等着。
林承以袖盖脸,疲惫问:“何事?”
门外是他的夫人,长陵公主:“夫君,若若的生辰礼,你是否忘了给她准备?夫君今日从宫中回来便神思不属,是否是我皇兄说了什么?可要我进宫找我皇兄?”
林承的声音微带怒:“不要为我进宫和陛下求情!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长陵公主被他吓了一跳,心中生起委屈和怒意。
但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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