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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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璧-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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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年轻人。

    这番动作跌得徐清圆捂嘴,眼前泛黑。

    马速竟缓了一下,风若回头看了一眼。

    徐清圆艰难的:“风郎君,怎么了?”

    风若:“我看到刘禹了。刘禹回城了……”

    徐清圆一怔,在马背上回头。她已经看不到刘禹,但她看到了风若的犹豫、蠢蠢欲动。

    徐清圆愣了一下,就明白了风若的顾忌。她咬一下唇,轻声:“风郎君,捉拿蜀州所有官员一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大意。我们说破所有事,若此夜不能成事,所有人都会葬在此处。

    “此行径虽然不太好,但是风郎君确实可以用回来的刘禹当人质,去威胁刘禄刺史。观以前的事,我觉得刘禄对自己的儿子极为爱护。何况我如今想来,刘禹和映娘能够平安逃婚,也许有刘禄故意成全之意。”

    她垂目:“刘禄想要刘郎君远走高飞,远离是非。刘禄故意逼婚,将刘禹逼走……刘禹既然回来了,他就不可能和刘禄脱开干系,再次逃走了。既然如此,不如利用……”

    徐清圆太过善解人意:“风郎君,你去帮忙战斗吧,我独自去找晏郎君便是。”

    风若左右摇摆:“我也很关心我们郎君……”

    徐清圆忍着被颠出来的胃痛,露出浅笑:“原永只有一个人吧?我有我娘给的小玉匣保护,我和晏郎君怎么都会撑到你来找我们的……风郎君,刘刺史那边的战斗其实更为重要。”

    风若:“可你甚至不会骑马!不知道怎么让马停下来怎么让马转弯,我走了你怎么办?”

    徐清圆听到这个也心中害怕。

    但她如今只能硬头皮:“我、我会从马上滚下去……”

    风若皱眉,他低头仓促简单地教了她几个最简单的控马术,见她晕乎乎手忙脚乱,他心中不抱希望,最后干脆道:“你最后关头要马停下来,夹紧马肚猛勒缰绳就好。千万不要刺激它!我、我先走了……”

    ……

    大柳村前的枯井边,这小儿科的战斗让那些军人看不上,三人自己却艰难万分。

    晏倾气喘微微,因体力实在跟不上。他幼时有隔着距离和名师学过这些基础武艺,放在平时他也不至于如此受制。只可惜“浮生尽”的药效过后,他的身体实在衰败得厉害……

    他手中剑刺中那小厮,小厮跌倒在地时,晏倾被带到,身子趔趄后跌,靠在了井栏边。

    原永抓住机会向前扑来,肥胖的身体将他压住。

    靠着井栏、被按在地上的晏倾呼吸困难,他勉强举剑,被原永横劈而掉。原永手中匕首向他刺瞎,锋锐刃处直抵他脖颈。原永目光大亮,激动之下刺得用力。

    晏倾瘦劲手抬起,扣住原永的手腕。

    他脖颈向下淌血,两人的手都在发抖,别着劲。

    晏倾是体力衰弱,原永是痴肥。抵在晏倾脖颈上的匕首用力地向下深入,晏倾颈上血迹斑驳,滴滴答答地向外流。

    原永在他耳边低声,如恶鬼般:“别抵抗了,殿下,少卿。你根本不应该活着,你看因为你活着,多少人得死。你看你活得多累,多辛苦。

    “你想要什么呢?我看你不求名,也不求利啊。你越是这样,越让人厌恶。你知道宋明河为什么背叛你吗?就是因为你不肯复国,也不让他复国啊。你说那么多人跟着你做什么?受你管束,受你约束?你觉得大家开心这样吗?

    “你啊,活着就是所有人的噩梦。你是前朝的噩梦,是今朝的噩梦,是让龙椅上那位寝食难安的存在啊。殿下你知道什么叫‘怀璧之罪’吗?殿下你知道怀璧有罪吗?

    “不如放弃,不如让老子送你一程……不痛的。一刀下去,总比你当年闷在棺材里死,强得多吧?总比那种一点点窒息要好得多吧?”

    晏倾手腕青脉绷紧,细薄的血管在寒光下微微可见。

    他睫毛颤巍,周身力气时轻时重,意识也模糊无比。他脸上有那小厮溅来的血,青袍也斑驳脏污,在泥水中拖曳。而他颈上那道血痕,鲜艳欲滴。

    他从高高在上的太子被拖成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

    怀璧之罪……

    怀璧之罪!

    晏倾喘着气,气息模糊,眼前时黑时白。他手用力地抵着那匕首,意识却已经模糊。

    他眼前浮现的,时而是旧日王宫寂静宫殿中偶尔流过的几声少女读书声、笑闹声,时而是甘州那场烧不尽的火海,时而是百姓们跪在地上哭,他一步步走入棺材,又时而是醒过来时,风若哭着说他哥哥死了……

    快乐、痛苦、欢喜、迷惘。

    都好像离他很远。

    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他永远活在自己独孤的世界中,永远沉浸在只有一个人的幻象中。可是他回过头——

    一个个人跪在地上,倒在血泊中,不甘地伸着手。

    他们喊:“殿下,殿下!”

    “殿下救我们!”

    “殿下,我们不想死……”

    “您是太子羡啊,您是至高无上的殿下,您一定可以救我们……”

    他是想救所有人的。

    倒在地上的晏倾呼吸艰难,他睁开眼,原永厌恶地看到,这位殿下拥有多么清澄、多么像琉璃一样璀璨干净、光华无比没有尘垢的眼睛。

    晏倾说:“可是,怀璧非罪,毁玉何冤。”

    原永发着抖,大叫:“啊——”

    他手上加力,同时,晏倾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个还有一口气的小厮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也举起匕首……

    晏倾目光平直,并不躲闪。

    他眼中倒映着万里星河。

    而下一刻,小厮轰然倒下,原永身子僵住,手中匕首再无法刺下,晏倾脖颈上受到的匕首威胁之力骤然失掉。

    原永死前最后一刻,艰难地回头,想看身后是谁——

    翠白衣裙的女郎怀中的小玉匣掉地,射出的针刺入了小厮和原永的身体里。同时,这位女郎毫不犹豫地拔下发间玉簪,从后刺入了原永的脖颈里。

    到原永轰然倒地,血才迟缓地流下来。

    半靠着井栏、跌坐在血泊中、身上也染满了血的晏倾抬头,看到徐清圆眼中含泪,握着匕首微微发抖。

    她与他对视。

    ……

    这一夜格外漫长。

    风若绑着刘禹站在高楼上,朝下方的刘禄厉声:“放下武器!不然我杀了你儿子!”

    地上提着武器杀人的刘禄抬头,看到无雨的夜里有星河在天。荒唐一幕至静至美,可他的人生就此结束了。

    ……

    这一夜太过凄然。

    映娘抱着膝盖坐在江畔,等着她永远回不来的情郎。

    她做梦梦到了刘禹回来了,拉着她走入他家大堂。他们不用私奔,她可以嫁入刘家,光明正大地成为他的妻子。

    这个梦真是美好,她的余生都会做着这个美梦。

    ……

    这一夜好是荒唐。

    高山峻岭中,叶诗拄着拐杖,艰难行走。

    山洪没有淹没她,她抬头看到星空,却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在何时停下来歇一歇。

    ……

    这一夜繁美盛大。

    长安城中皇宫中正举办着盛大的宫宴,君臣一同庆贺南蛮国来使。

    他们用的迎接异国使臣的礼数,是徐清圆曾经在信中向鸿胪寺建议过的迎诸侯之礼。

    但是他们没有人会说起徐清圆。

    英俊的王子云延坐在酒宴上,举杯向四周遥祝时,也没有看到广宁公主。

    据说,暮明姝迎接他是犯了大错,正在被关禁闭。

    而坐在云延对面的宰相林相,虽然迎回了最心爱的女儿,但在这场筵席上,他始终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心事。

    ……

    这一夜短暂又漫长,刻骨铭心。

    徐清圆握着手中匕首,看着匕首上的血向下流。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杀了人,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惧。

    她睁大眼睛看向靠坐在地上的晏倾,看到晏倾颈上向下蜿蜒而流的那道血痕。

    晏倾看着她不说话。

    她突然扔开匕首,弯腰跪地,扑入他怀中。而他在同时张臂,让她的脸靠在他流血的颈边。

    徐清圆在他怀中颤抖,轻声呢喃:“清雨哥哥,你让我选择的答案,我选好了。我不选别的了,我只选你,只要你。”

    晏倾抱着她,喃喃道:“你就是这么考虑我的问题的,就是这么草率地要给我答复?”

    他语气这么失望。

    可他抱着她。

    凄清冷寂的世界中,他坐在血泊中拥抱着刚刚杀了人的女郎。

    星河照着他们,这天地何其广袤,这江山何其浩大。

    他眼里没有万里河山与星辰大地,只有一个她。

    他冰凉的手拥着她后脑,闭上眼轻声:“露珠妹妹,你愿意嫁给我吗?”

    ——第一卷完——



    天仙配1(今日是她生辰只有她自己。。。)

    

风卷江湖雨闇村; 四山声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

    林斯年又在做那个梦了。

    这个梦从他第一次做,就一直折磨着他。

    在他压下所有对徐清圆的感情后; 在徐清圆离开长安、跟着晏倾不知在忙什么的半年中,他偶尔仍会做那个重复的梦。但他习惯了梦中的爱而不得,习惯了那场烧毁一切的大火后,那梦好像也不能再更多地折磨他。

    直到最近; 他又开始频频陷入噩梦中。

    而且新的梦境; 比以前模糊地隔山望水清晰了很多——

    徐清圆成为他藏在宅院中的娇莺后,她一直郁郁寡欢。

    晏倾因为案子和林相对上,又要求林斯年放了徐清圆。不知是证据不足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林相巍然不动; 被关入牢狱彻查的那个人,是晏倾。

    曾经流传过的那个谣言再次席卷而来——自尽而死的宋明河死前说晏倾是太子羡。

    朝廷再审此事,大理寺不得插手,由刑部和御史台共同审理。

    梦中的林斯年正沉迷于徐清圆的美貌; 每日讨好着徐清圆; 希望她能多看自己一眼,不要那么郁郁寡欢。林斯年听过那个谣言; 但他一笑而过; 并不当回事。

    这一定是他爹用来给晏倾网织罪证的手段。

    这是他爹的惯用伎俩。

    晏倾怎么可能是太子羡呢?太子羡早就闷死在甘州的棺椁中,太子羡就算活着,怎么可能来新朝当官,一点复国的架势都没有表现出来呢?

    晏倾想让林斯年放出徐清圆——更不可能。

    徐清圆早已是林斯年的女人,纵是为了她的名声; 纵是口诛笔伐,她在被他强迫之后; 就应该老死在林斯年的后院中。

    林斯年后院中的这个女郎,安静,娴雅,冷漠。她日日坐在窗前看院中花开花败,连走都不走出屋子一步。

    梦中这是龙成六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晏倾的牢狱之祸,广宁公主的和亲……后半年的时候,晏倾和林相的政斗到了末期,他们又听说那和亲的公主在南蛮的内乱中失踪,疑似已死。

    皇帝和群臣关注起南蛮的那场内乱,皇帝震怒于和亲公主的失踪,要求南蛮交回公主。朝堂上下,君臣百姓都在讨论此事,遗忘了牢狱中已经病入膏肓的晏倾。

    而林斯年后院中关着的那个女郎,终于在林斯年已经对她放松警惕后,第一次踏出了林斯年的宅院。

    梦外旁观的林斯年以为她是要逃离一切,要远走高飞。但事实上,梦中帮助徐清圆出去的人,是晏倾那个忠心侍卫,风若。

    这年秋冬交际之时,披着厚氅出现在刑部大牢中的徐清圆,见了晏倾最后一面。

    这是一年半以来,她见到的他唯一一面。

    晏倾去蜀州查案半年,徐清圆留于长安。林斯年强迫徐清圆,徐清圆逃跑时,林斯年借助跟着她逃跑的侍女兰时找到了她。再等晏倾从蜀州回来,徐清圆已经是林斯年的笼中雀。

    林斯年确定晏倾和徐清圆私下绝无交情。

    跟随着徐清圆视觉的林斯年,看到牢中静坐的那个青年,也禁不住吃惊——

    这是晏倾吗?

    在林斯年的印象中,晏倾的相貌虽不是风流倜傥、俊逸出尘的那类神仙公子,却也温润雅致,毓秀美好。他是那种只可远观的人物,是寒潭后的孤鹤,是天上的悬月。

    他唯独不应该是牢狱中这副憔悴易碎、过于苍白的模样。

    任谁看到这样瘦骨伶仃的晏倾,都会知道他命不久矣。

    牢狱的看守者好不容易被买通,风若在外望风,而天牢中最里面一间,铁索长链关着最重要的犯人,正是晏倾。

    梦中徐清圆摘下风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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