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扯扯嘴,不和她说话了。
他和月浅栖从来没有正经说过话,不是吵就是掐官腔,他也不指望能和她好生说话。其实,白景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好好说话,没有刀剑相向,本就是好的了。
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声的车厢中仿佛更加冷了几分,不止身体冷,心也冷。
月浅栖看了眼窗外的景色,长而宽的官道上雪白一片,路边能见到的绿色越来越少,天空中不住飘着雪花,呈现出了一副苍茫荒凉的画卷。
月浅栖想,若是此刻有狼,就更能添几分孤寂了。
这样的风景,她其实见过,也记得深,深入骨髓!
“你觉得那杀手,是那国的?”白景先开了口。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月浅栖,一是习惯,二,还是习惯。
“居海国蓝尘的。”月浅栖淡淡道,言语间带着一种无形的自信,仿佛她说的,就是老天说的,错不了。
白景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道:“不可能是吕国?”
“没有理由,且,她们如今不是自身难保了吗?浪费人力来杀我,说不过去。”月浅栖回答道,神色淡淡。
“为何认定是蓝尘的人?”白景对这个有点好奇。
“我见过蓝尘。他虽看起来温文尔雅,行为举止皆如君子,但师兄应该知道,有种人,叫衣冠禽兽。”说着,月浅栖斜了白景一眼,勾了勾唇,意味不明。
白景仿佛没看到,笑嘻嘻的说道:“师妹说的是,这种人最是可恨,就会装正经哄骗无知少女,实则内地里就是个浪子。哪像师兄我,表里如一,浪也是表现在外头,内涵全在心里。”
月浅栖抽了抽嘴角,身子猛的靠近白景,伸出玉手扯了扯他的脸颊,黑白分明的眼瞳满是认真,道:“师兄,你的脸呢?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刚才丢那儿了?”
白景瞥了她一眼,拿下她的手,同样认真道:“脸不重要,重要的是心。”
“呵呵。”月浅栖冷笑两声,没什么表情的缩回角落里,淡淡道:“蓝尘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且心性极高,自命不凡,我晾了他一日,让他等了我一天,我本就没什么身份,而他可是居海国的皇子,这般对他来说必定是一种耻辱,他会记恨我,在所难免。”
“谁让你学的这一手得罪人的功夫。”白景冷冷道。
“嘁。”月浅栖不以为然。她不喜欢的人,为何要给好脸色?对不喜欢的人笑脸相迎,她月家的人做不来。
这日,虞娘驾着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离幽国王都不远的小客栈前。
连着几日赶路,途中没有在遇到杀手,但寒冷的天气让月浅栖脸色很是不太好看,连带着性子也越来越冷了般,和白景说话都像是要打架。
“小姐,公子,你们先进去吧,我已经命人备了热水。”虞娘牵着马,对月浅栖和白景道。
月浅栖点点头,看向面前的这座不大的两层阁楼客栈。普通木质的房子,写着‘君来客栈’四个字的牌匾已经褪了色,看起来颇为陈旧,客栈前的几棵树也光秃秃的只有树枝,盖着皑皑白雪。许是冬天,出门的人并不多,客栈中的人也没有多少,清清冷冷。
虞娘早先就派人到此打点过,月浅栖和白景一踏入客栈中,店小二便迎了上来,领着两人上楼。
楼上也并不大,统共只有七八个房间。月浅栖和白景是对着门最里头的两间,而月浅栖隔壁的,就是虞娘的。
“你还跟着我作甚。”见白景也要跟着进自己房间,月浅栖不走了,堵着他瞪眼。
“师妹不需要了解一下林宵藏兵之地的地形吗?”白景无辜的看着月浅栖,凤眼里划过一丝戏谑。
“现在不需要。”月浅栖将他推出门外,说着,“砰”的将门关了上。
这几日马车中本就冷,加上白景在旁边,月浅栖敢睡才怪,一歇下来,一身的疲惫顿时袭来。
白景摸摸鼻子,无所谓的耸耸肩,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虞娘将马车安置好,便上了楼,推门进了月浅栖的房间,见她一身淡蓝色长裙,正坐在梳妆柜前,三千青丝披散,不断滴着水珠。
“虞娘。”月浅栖侧过身,见到她,笑了笑。
“小姐头发还没干,一会才能睡,否则该头疼的。”虞娘说着,拿过一旁的锦帕开始轻轻擦拭月浅栖的头发。
“薄逸还在幽国吗?”月浅栖抿了抿唇,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却还是问道。
虞娘摇摇头,蹙眉道:“应当是不在了的。”
月浅栖不语,垂着眼,瞳中闪过一抹失望。
虞娘笑了笑:“但也保不准在的,虽然潋滟阁的人未发现薄逸公子,但他又不是常人,若不想让我们找到,一时,我们也是寻不到他的。”
月浅栖淡淡应了声,沉默片刻,突然严肃问道:“长音和柳阡殇在何处?”
虞娘一愣,她也是甚少见月浅栖如此神色,当即也慎重了起开,想了想,回答道:“长音公子不知行踪,但前不久有人传来消息,说是在莫桑城见过就柳阡殇。”
月浅栖眯了眯眼,瞳子中划过丝丝冷光:“虞娘,通知潋滟阁,派人全力寻找长音,不用在首三国中找,他不会在这三个国家中的。”
“是。”虞娘一愣,应了下,看着月浅栖不解道:“小姐怀疑长音公子?”
月浅栖摇摇头,看着面前模糊铜镜中倒映出的自己容颜,淡淡道:“我不是怀疑他,而是,怕他做出些什么对自己不好的事。我总觉得,长音这一次出去,有什么心事。”
“只要不伤害小姐,长音公子做什么,虞娘都不会过问。”虞娘一笑,细细擦着月浅栖的长发。
月浅栖侧头看了她一眼,浅浅一笑。
送了虞娘出去,月浅栖叹了口气,推开房间的窗看了看外面,此时的雪已经停了,一眼望去,便是寂寥的黑暗,空气中时不时刮着寒风,冰冷的刺骨,客栈前的树更显得孤独。
月浅栖缩了缩脖子,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长音放在她这儿的九龙玉簪,昏暗的灯光中,九龙玉簪中的龙刻时隐时现,虚虚实实。
因着头发还未干透,月浅栖关了窗,拿出一直带着的竹书看了起来。其实是有纸书的,只是玄月小筑中的典籍一贯都是抄写在竹卷,而月浅栖也只看玄月小筑中的。
玄月小筑的藏书阁中收集的书,是几代家主积累沉淀下的,通古至今,可谓是天下最全面的,所以,月浅栖才不需要去搜集外面的。
翌日。
许久为出现的阳光透过朱窗投射而入,带来了些浅浅的温暖,空气中隐隐萦绕着淡淡的梅香。
床上,月浅栖睫毛动了动,秀眉微蹙,猛的睁开眼坐了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瞳微愣的盯着自己身侧绝美的男子。
“白景!你给我滚下去!”月浅栖咬唇,长腿一伸,毫不客气的直接将白景踢了下去。
“嘶…月浅栖,你谋杀亲夫!”白景抚着脑袋,狼狈的坐在地上,一双凤眼同样瞪着月浅栖。此刻,他一身暗紫色里衣,因为动作微微敞开,露出白皙诱人的锁骨,墨色的长发凌乱散落在身后,却更衬得妖冶,宛如妖精,带着天生的邪魅,惑人心魂。
“师兄,你怎么会跑我房间来?”月浅栖看了看自己衣服,见没事,这才冷声问道。
“嘁。”白景瞥了她一眼,不急不慢的站了起来,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懒懒道:“昨天某人发烧了不自知,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要不是本公子心有灵犀的想来看看你,你今天还有力气踹我?”说罢,白景冷冷斜了她一眼,怨气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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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烟花艺客
月浅栖一愣,想了想,这才记起昨日自己确实忽然觉得头疼,本以为没什么,竟没成想染了风寒。
“你可以唤虞娘。”月浅栖淡淡看着他,冷声道:“有必要照顾到床上吗?”
“呃…”白景摸了摸鼻子,站起身,侧过脸转移话题:“咳,今日该进城了,是要先去找林西还是直接去那地方?”
“先去找林西,虽然我们猜测林宵不可能将那地方告诉林西等人,但以防万一,还是探探口风好。”月浅栖说着,缓缓下床,瞪着白景:“还不出去?”
“那个,师妹…”白景话还没说完,就被月浅栖连推带拽的送了出去。
关上门,月浅栖这才松了口气,无力的抚着头,黛眉紧蹙。
而门外,白景刚站稳身子,一抬头,就见到了一身墨绿色长裙的虞娘,嘴角不由扯了扯。
“公子,你这是?”虞娘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面无表情,将白景打量了一遍后,浑身的气势像要杀人一般,凌厉摄人。
“呃,虞娘,今天天气很好哈。”白景干涩的笑了笑,身子一闪,飞快回了自己房间。
白景虽然不怕虞娘,但他现在可不想和虞娘拼命,时机不对。
白景一走,虞娘气势都来不及收,飞速冲进月浅栖房里,拉过她里里外外打量了一遍,目光定在月浅栖白皙的侧颈上,脸色猛的沉了下来。
“虞娘,我没事。”见她一身杀气转身就要走,月浅栖连忙拉住她,哭笑不得道:“真没事,就是我昨夜染了风寒,他刚刚才来看看罢了。”
“小姐。”虞娘闻言,怒气才消,无奈的看着她,紧握着剑的手松了松,才道:“此事是虞娘疏忽了,小姐放心,断不会在有下次了。小姐,公子风流成性,心思难测,您可别信他的任何话。莫要吃亏。”说罢,皱着眉摸了摸月浅栖的侧颈。
这天底下,虞娘最担心的,莫过于月浅栖。
月浅栖愣了愣,点点头,狐疑的侧身看向身后的铜镜,只见那铜镜中模模糊糊倒映出的人影脖颈间,刺目的粉色如雪中梅花般耀眼,仿佛是茫茫天地间的唯一色彩。
月浅栖脸色黑了黑,她就知道白景不会这么好心。
“我明白,虞娘我没事,你去给我做点吃的吧。”月浅栖转身笑道,看不出一点异样。
虞娘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点头走了出去。她照顾月浅栖十多年,已经不需要问她吃什么了,她心中早已了然安排出了最好的。
虞娘一离开,月浅栖独自套了厚厚的淡青色高领秀花长裙,又披了件白色的狐裘披风才出门。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月浅栖抿了抿唇,压下想一脚踹开的想法,转身向楼下大厅走去。
大厅中的人格外多,大多都是路过进来讨酒取暖的,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月浅栖寻了个离门远的角落坐下,听着四周的人群说着自己天南海北的所见所闻,不由晃了晃神。
曾经,月浅栖最大的愿望,就是天涯海角的走,不为任何事。而如今,她也是天涯海角的走,可沿路的风景,却已经不在是想象中的模样。
虞娘的东西做得很快,不一会就给月浅栖端了来。
“小姐,这是治风寒的药,你吃完饭得记得喝。哦,对了,这是蜜饯。”虞娘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碟糖推到月浅栖面前。
“虞娘,你也坐吧。”月浅栖无奈的看着那碟蜜饯,笑笑道。
虞娘点点头,在月浅栖对面坐了下来,却一直再给她布菜。
白景是在月浅栖准备走时才慢悠悠的下了楼,黑紫色的对襟宽袖长袍,墨色的秀银玉带,暗色的大氅,勾人的凤眼微挑,一举一动,妖冶中带着丝丝冷冽,摄人心魂。
月浅栖看了一眼,确实承认他有惑人的资本。
“虞娘,走吧。”转过身,月浅栖说罢,便向马车上跃去。
“小师妹。”白景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紧跟着上了马车,留下虞娘满心的警惕。
月浅栖依旧坐在角落里,抱着暖炉,闭着眼没理他。
“师妹。”白景勾了勾唇,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见月浅栖没反应,刚倾身靠近她,就见她猛的睁开眼。
“说。”月浅栖冷冷看着他,手指间隐隐闪过寒光。
白景可惜的叹了一声,坐直身子,懒懒道:“师妹,你这是打算直接去林西府上找他?还是打算去皇宫找他啊?”
“不需要师兄废心,我自知道去那儿可以找到他。”月浅栖冷声道。
“其实我也知道,要不你我说说,看看想的是不是一处?”白景挑挑眉,笑道。
“师兄自然知道,毕竟那地方,师兄也是常客。”月浅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便不打算在和他废话了。
林西并不是什么有大智慧的人,或者说,林宵的十多个皇子中,真正有用的并没有几个,就算有点才能,可和卫衍等人比起来,便是微不足道了。而林西,懂得大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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