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统治内。这份炎热叫人吃不消。庞统被几乎是艺术手法包扎地整整齐齐的“绷带外衣”已经不合用了。
他直截了当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热啊,包得太紧了。”
“啊。”
就像是遇到了严重的事态,香异歪着脑袋嘀咕了一句:“伤口还需要绷带和草药的治愈,不好随便弄掉的。”说着说着脸红了起来,她记起了这包裹了整个上半身的绷带就是她自己的杰作。连萨伊大巫看到后都说:“太浪费布料了,你这孩子,根本不需要包那么多,伤口处就可以了。”
这过分的热情导致了真正的热意。庞统对着她干笑了一声,道:“热啊。”心里是想若有人给一旁拿扇子扇一下就好了。那份热意随着阳光以及阳光的移动,正在渐渐地渗入皮肤,钻到底层,似乎连肉体内的范围都要给烤焦了。由于被绷带裹着,庞统觉得自己的皮肤连呼吸的机会都没有,所有的毛细孔都要窒息了。然后它们哭了,满满的汗水点点滴滴的湿透了绷带。
香异露出充满正义的表情,对他郑重地宣布:“该是换绷带的时候了,我尽量给你少包一点。”
庞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对于香异而言,照顾庞统莫非是头等大事。刚说完离开后,没过多久就拿着一个半圆的竹筐进来了。放着雪白绷带、各色陶瓷药瓶以及一些竹筒的筐子被放到了地板上。香异如同专业的外科医生,从靴子里拔出锋利的短刃后就迅速地在庞统的右肩切割两下,那里原本扎结的地方发出了细微的裂绵声。然后她微微地抬起庞统,把布带不断地扯下。庞统担心地问道:“不吃力吗?”
香异也察觉到了他在使劲抬起身子,露出了微笑,道:“没事的,你不要用力。庞统松了口气,整个人觉得沉了下去,完全依托了那条女子的手臂。香异的另一只手迅速的扯下绷带,到了伤口处的时候,她的速度变缓了。一层层的绷带落下如叠起的片状糕点,不过随着伤者不断溢流而下的汗水,以及那因为强忍剧痛变得弯曲的像鬼一样的表情,都说明了为何接下去的糕点扯下不是那么容易了,有着粘连的感觉,只有慢慢地拉扯才不至于将庞统送进痛苦的地狱。且那片片落下的糕点带了有点泛黄的或是淡红色的点缀,可不是什么好的糕点。有着一种腐败的味道在两人周边的空气中蔓延。
香异将他放了下去,她让自己的手臂得意放松一挥,也让庞统稍微休息一下。不过那最艰难的右肩的部位已经清空,露出雪白的身体以及那如同鸡蛋大小的创伤处。伤口就像一个小小的火山隆起着,褶皱着,微红的血肉以及结痂的部位都还有一种湿润的色泽。庞统侧脸看了一下,有点微白的面孔苦笑道:“马孟起,要是子龙在,你这枪算得了什么。”
“子龙厉害吗?比山熊厉害吗?”
香异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水。他的问题让庞统想起了一件事情,典韦曾提起过,到了这边后就用了“山熊”这个假名。他也必须有个自己的假名。不过眼下得先把刚刚的失语给解决了。他望着窗口处的和煦柔光道:“是啊,很厉害的一个人。”
香异此时已经开始了下一步的工作,把一个黄色的瓶子起盖后,朝着肩上的伤口处倒上了一些粘稠的透明液体,传来阵阵类似薄荷的香味。庞统感到一阵凉意,猛地往右一看,那胶水似的东西盘缠在了痛处。不过在这些东西弄上去后,那种刺痛感减弱,就像憋了一分钟气后,猛地呼吸的感觉,令人心旷神怡。接着,香异用新的绷带从左肩上靠脖颈的位置往右下腋缠绕,形成一个斜角的牢固束缚,几次缠绕后,已经紧紧地的感觉让似乎烫伤的痛感在刚刚还是有着凉意的伤口处泛起。庞统咬了咬牙,香异已经漂亮地打了个小结。她放下庞统,长长地吁出了口气,又问道:“山熊说你是他的朋友,我看不像,你像是他的头目。对吧……袁士。”
好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后,才把对方的名字喊了出来,女子的脸瞬间红如艳阳。
“袁士?”
庞统疑惑地看着她,只怪典韦没把事情都和他说了。不过他也是聪明人,袁士反过来念不就是他的字号士元吗?他欣然一笑,道:“是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香异又把庞统托了起来,他又开始把他上半身的绷带一点点的绕下,片片落地,层层叠起。为了让自己省力点,她的左脚放到已经****的后背下,然后开始那最艰难的位置。庞统已经有了觉悟一般咬紧了牙关,那可是被马超重创的地方。那种似乎要把肉都扯下来的痛感随着惧意传遍全身。香异也是满头大汗,不敢有所疏忽。在最后的绷带都被放下后,庞统后脑着地,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来,汗水如雨下,湿了巴掌大的地垫。不过他该是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香异可是忍着那份剧痛在完成任务。
“那种手感?”他忽然问起了自己,为何右手有着抓着舒服的软垫的错觉。抬头一看“啊”的一声,坏了,刚刚由于剧痛,竟是一直抓着香异的大腿。他像是极端害怕的小动物那样,迅速收回了侵犯之物,连声道歉。香异尴尬地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她将刚刚的那瓶胶状的药水倒在了伤口处,并灵巧地将庞统身体推翻,在伤者不知所措的情况下,迅速将药水倒在了背部似乎覆盖了阴影和白色膜状粘稠物的封闭的火山口上。然后白色的绷带迅速缠卷,四圈后,马上把庞统翻了回来。由于她的脚支撑着,令庞统呈了弯曲的形状。腰部的范围正好腾空,便于绷带的缠绕,整个过程大约只有十数秒。这也大大的减少了由于摇晃和摆动所造成的全身性痛感。
香异收回了左脚,把庞统放下后,跪坐在地。她就像看着自己奇迹般的手工艺品,满足地笑了。
庞统感到大部分身体裸露在外面的凉爽感觉,就像是从闷热的地下室中解放了出来。在他开口再次道谢前,香异带着隐隐的好奇心,说道:“山熊说你们是逃难过来的,其他的都不肯说。那把剑已经让我们很满足了,而且你受伤的情况也不像是来做坏事的人。所以收留你们到现在。不过父亲说你们还是比较可疑,他有理有据的说你们是‘汤平之战’后过来的人。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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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汤平之战名声远
庞统惊讶地咧开了嘴,心想:“我在汤平关外的败仗被说成了‘汤平之战’了吗?真是个耻辱啊,只有对于马腾而言,这才是个响亮的名字。”他却是不答反问道:“你们不是很少与外界接触吗?”
香异抿着嘴,很老实地点着头,过了会解释道:“毕竟也是要和外面的人做买卖的,多少知道点近处的事情,也只想知道近处的事情吧。远一点的我们也没兴趣。不过父亲知道的比较多,只是他不喜欢和我们聊太多外面的事情。他认为外面是污秽的,谁也不该出去。”
庞统喃喃道:“最原始的闭关锁国思想吗?”
“闭关?锁国?”
香异嘀咕着,一脸的疑惑让俏脸更生懵懂、娇嫩之貌。
庞统轻笑道:“随便说说的。你之前也说了,你们是为了不受到外面侵害才来到这里的。也是好事,若都被外面影响了,独有的文化可就没有了,会很可惜的。”
香异露出了认真表情,频频点头。
庞统的右手挪到了腹部那严重的伤口处,那下面和绷带的接触的部位粘哒哒的、凉飕飕的,药力正在发挥。就是这里,就是这个该死的地方,让我连腿都弯曲不了,那种贯彻全身的疼痛感还是在作怪着。他心中愤恨不已,一边开问:“我什么时候能站起来,什么时候能无忧无虑的奔跑?”
香异为难地挤了下眉头,“这个啊……”她似乎有点不确信地说道:“要等慢慢地愈合,然后‘晒伤’,完全愈合后走动没问题的,但要跑路可就过分了。嗯……两、三个月可以跑了吧。”
庞统听到的是一声噩耗,叹声道:“我真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的。”他很努力地想把心中的那份不安与难耐表达出来,可他不能再说更多了。而且仅是这么一句话,女孩子又问了起来:“你有要急着见的人吗?还是要办什么事吗?”
“总想回去看看家人。”
香异听得心中一紧,一种莫名的情绪促使她笑着脸继续问道:“啊,你有孩子了?”
庞统被问得脑际一震,忽地想起了张霜还身怀六甲。这下苦楚的心情更是翻腾如波涛,双手拽进紧了拳头。
“不方便说吗,那就不问这个了。”
庞统摇了摇头。香异见状喜出望外的乐了起来。由于庞统心事重重,香异聊了两句后就识相地离开了。
庞统望着晕人视线的散光,遁入了模模糊糊的意象之中,意识剥离了现实。不久,他竟看到张霜挺着个大肚子,穿着红色喜庆的外衫,内里是一件粉红色绣花的夹衫,内衬是白色的金领衣。她头戴银色凤钗,脸红地、娇滴滴地俯瞰着庞统。
“霜儿!”
一直在黑暗中维持着躺下姿势的庞统,此刻左手伸得直直的。他的眼中是渐渐地在远去,却由本意不想远去的张霜。他看到了眼中有着哀愁,猛地凄凉满面的张霜以一对灵动的眸子楚楚可怜的注视着自己,一手抚摸着肚子,另一手也伸向了庞统。
在她背后的黑暗之中,手持两把大刀,带头一个扭曲的金属头盔的马腾亮着红色的瞳孔,像是地狱中前来索命的魔鬼,口中吐出了炙热的气体,发出隆隆的声音。
“庞士元!庞士元!”
前面的名字是以张霜的声音带着哀愁所发出的,而后面的声音根本就是以恶意及杀意的声音在马腾宽阔的口中吐出的。庞统的皮肤起了鸡皮疙瘩,身体无法弯曲,平直的就像一块冰冷的铁板。
他要说话,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从口型中看得出,他在说:“霜儿!霜儿!”
可惜前面的妻子一定是听不见,以至于娇嫩的双手都抱紧了肚子,痛哭流涕的样子似乎怕那身后不断在平移靠近的马腾把自己给害了。就是在她不断地往后挪移,而马腾不断地靠近的过程中,庞统心跳加速,冷汗溢满了整个空间,雾气凭空而起。他惊惧的洞孔连着整张脸一同颤抖着,雾里兵刃般触感的颗粒随着雾的移动撞到了他的身上。湿答答的身子感到异常的闷热,眼前的事物被雾所遮掩。庞统在无尽的悲伤中无声的哀嚎着,一种心闷的就快要炸裂开来的感觉使得全身都快要显出裂口。
“霜儿!”
终于叫出了声音,耳畔也能听到。似乎被野兽追赶后从坡上滚落的人一样,他瞪大了眼睛,喘着粗气。一侧的少年蹲着身子,两手往内搁在膝盖上,用看着正挣扎的小动物的眼神注视着满头大汗的庞统。
“你脑子烧坏了吗?”
香彻随意地问道,很强横的话里还透着一份关切。庞统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一场噩梦,心中平静了许多。他胸膛由于大口大口的呼吸而不断、剧烈地起伏着,受到了重击一般,整个人闷声不响,只是看着棕色的天花板。
香彻叹了口气道:“真是个让人费解的奇怪家伙。”他抬起一只脚戳了庞统的左腹一下,道:“吃点吧,你吃好了我就可以去帮着大人剥熊皮了。那头熊好大,是刚刚山熊带人逮住的,当场就被他刺死,好厉害啊。”他说着说着满脸浮现了陶醉的表情。“要是我在现场能目睹就好了呢。哦,对了,他刚来看过你了,也让我一定看你把东西吃饱了。真是粗中有细的大家伙。”
他的声音中透着崇拜的味道,而心中也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庞统由于他提到了典韦,而逐渐晃过神来。他往左看了看香彻,刚刚还略显苍白的脸庞稍微恢复了点血色,以平静地声音说道:“是吗,那可真是大胆的举动。”
“嗯嗯!”
香彻不住地点着头。他把木盘上的一碗饭端了起来,上面放着两个白嫩的肉团,香气混合着扑鼻而来。由于刚刚的噩梦而暂时被断绝的嗅觉复苏,庞统看得肚子咕咕叫。香彻先是从盘子了拿出一双木筷子,他看了看后皱了皱眉,放下筷子,从盘子里拿出个木勺子,勺口有鸡蛋那么大。他看了看庞统,略带为难地说道:“怎么就吃上饭了呢,萨伊大巫是不是太着急了,我看还是喂粥比较方便。”
庞统板了板脸道:“若是觉得不方便就算了,一会香异会喂的。”
香彻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眼底似乎映着恶魔一样,颤声道:“总归有办法的啊,急什么!还是你以为我怕了姐姐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