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到,分明就是一副市井小民形象的曹怀阳,居然对这赤壁之事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曹怀阳的分析还算比较透彻,算是完完全全的将曹操如今的利弊列举了出来。
虽然曹操不认同曹怀阳说的先取荆州的话,但曹怀阳的话也警醒了曹操。
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操之过急了。
这荆州士兵虽然难控制,是不稳定的因素,但如今刘琮在自己手上,忠于刘表的他们断然不会太过于明目张胆的反叛。
但曹怀阳提到的刘琦,也让曹操为之警觉。
刘琦,和刘琮一样,都是刘表的儿子。
自己可以利用刘琮稳住荆州二十万降军,那刘备为什么不能同样利用刘琦?
至于赤壁,或许真的该等多做准备后再打。
一开始的曹操,只想着赤壁之战赢了之后,可以震慑北方,让北方的降服于自己的公孙康和马腾,在有歪心思之前好好掂量掂量。
还能稳定南北局势。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输了该怎么办。
方才曹怀阳说的什么南方吸血虫,什么水师方面,曹操都没有过多的考虑。
不过,这些事还需曹操思量思量。
现如今,他也不希望两个人再聊这些话题。
比起这个,还不如去外面透透气。
“好。”
曹怀阳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答应了下来。
紧接着,曹怀阳将身上大衣披在曹操身上:
“老曹,天冷了,你怎的还穿的这么少?”
“就这么出去,你这副身子骨哪里能顶得住?”
听到曹怀阳的话,曹操顿时微微一愣。
这话,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戳中了曹操的心窝,竟然让曹操从内心升起来一股暖意。
不知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平日里的曹操,向来都是穿着甲胄的。
但是曹操的甲胄太过于扎眼,曹操怕被曹怀阳认出来,因此在来之前都会将甲胄脱下来,直接穿着单薄的衣裳过来。
看着披在自己身上的大衣,曹操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在宛城的时候,昂儿让给自己的那匹马。
如果不是这匹马的话,恐怕自己早就殒命于宛城了。
曹怀阳所做的一切,都能让曹操联想到自己的昂儿。
“那你呢?”
曹操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脱下大衣之后,曹怀阳身上也就只剩下一间单薄的衣裳。
曹怀阳却大手一挥道:
“我年轻,火气旺着呢,倒是你,一把年纪了,还敢像年轻人一样,要风度不要温度?”
“你看看你,这头疼病,多半就是因为这个害的!”
曹操在每次喝完酒之后,都会捂着头龇牙咧嘴的喊着疼。
曹怀阳记得可深着呢。
“不谈这个,不谈这个,哈哈哈……”
曹操直接打了个马虎眼,背着手朝屋外走去。
一打开门,凌冽的寒风呼啸而来,吹得曹操脸上仿佛被刀子刮了一样。
如果曹怀阳,当真就是昂儿的话,那该有多好?
如此武略,足不出户却对天下大事如同了如指掌一般,还能猜透自己的心思。
………………………………
007 这是哪一出?
两人联袂走在许昌郊外的大街之上。
贩夫走卒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不细看,倒是也有几分盛世的味道。
“可怜这些百姓的家人,就要被送去一个准备不足的战场了。”
曹怀阳看着这些百姓,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你……”
刚才还在怀念曹昂的曹操,一下子哭笑不得。
“准备不足又如何,堂堂皇师,奉天伐逆,岂会失败?”
“你说的虽然在理,但是荆州军既已投降,便是天子皇师的一部分,倘若胡乱调派力量去益州,荆州军若反,天子颜面何存?”
“皇师内讧,这天下的人心,可就再也收拾不住了,荆州,决不能出一丝乱子,要打,从荆州打过去。”
曹操说着的时候,一时间没有隐藏自己的气势。
那不容置疑的霸气,瞬间让曹怀阳楞在了当场。
好强大的气势!
“这,也是丞相的意思么?”
曹怀阳的瞳孔,猛然一缩。
为何死磕荆州的历史谜团,终于揭开了冰山一角。
大汉这个时候,皇帝的威严这个维持人心的东西已经越发虚弱。
若是荆州有机会反曹,问题大发了,荆州刘家也是汉皇血脉,和刘备这个暂时只在演义里出名的莫名其妙之辈不同,荆州刘家可是正儿八经的真货。
再看看现在本来就要分三国的局势,大汉的正统和凝聚力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战。
一旦刘琮被手下的荆州士绅和将门裹挟,再来一出刘家反刘家的反曹大戏话,那老曹挟天子令诸侯的优势荡然无存,甚至内部都会出大问题。
尤其是荀彧等人为首的颍川系,从此也会变成不稳定因素。
与曹操只是合作关系而没有任何君臣之实的颍川系可以不认刘备,但是绝对不可能不认刘琮。
所以,就算被曹怀阳刚才说的“锤破头”,曹操也不可能不死拽着荆州不放。
让他调转枪头去益州?
多余了。
一个是战略方向压根不同。
另一个,刘备可以搞刘璋,曹操,无论如何也不能。
原因,还是不能出现刘家反刘家的局面!
曹怀阳此时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
虽然有这么多问题,但是赤壁,绝对不能去!
“曹丞相,奉天讨逆,当然气运加身。”
曹怀阳的话语虽然轻松,但是脸色依然凝重,把曹操看得想笑。
“你还是不死心啊,说吧,有何说辞。”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个小子,性格倒是和曹昂也非常相似,固执。
然而,曹怀阳接下来的话语,让他脸色顿时大变。
“正是因为有气运加身,当初官渡之战,有许攸,得以夜袭乌巢。”
“如今也是气运加身,所以有蜀国张松,前来投靠。”
“然而,这次丞相却做出了相反的决定,把张松给激走了。”
“纵然是因为刘家反刘家的局面不能出现,但是区区刘璋,只要动作迅速,真的不能圆过来吗?”
曹怀阳脸色凝重。
“嘶……”
曹操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猛然收缩!
当初他迎了天子,但是打赢官渡之战,真的只是偶然的运气,那就是许攸。
没有人觉得他能赢官渡之战,就连许昌内部至少九成的文臣武将,都已经开始跟袁绍互通书信了。
只是他懒得让问题爆发,当众把书信烧毁稳定人心而已。
能这么做,除了他的气度,也是因为他也觉得自己死定了。
结果,天降许攸,一切逆转。
让他窒息不已的强大冀州集团,就此土崩瓦解。
他自己的努力,完全是螳臂当车,能赢,只能是两个字解释。
天赐!
如今,又天赐许攸,他却已经把对方拒之门外。
这种行为,四个字……
“逆天而行。”
曹怀阳硬着头皮说道。
这句话传出去,他估计要掉脑袋。
他只能赌,赌眼前这个曹老头不至于跟他计较。
毕竟,他也是担心这个曹老头的命。
然而,曹操本人,听到逆天而行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像虚脱了一番,冷汗如雨而下。
更是往后踉跄了两步,脸色撒白。
他内心的脆弱,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初官渡之战前后,他一直强作镇定,但是内心承受的压力,以及突然解决了对手的那种狂喜和对上天的感恩,是他内心最大的秘密。
那一战,无关人力,完全是天意!
如今,他却做出了逆天的决定!
当初官渡之战前夕的恐惧,不为人知的恐惧,夹带着腥风血雨,再次扑面而来。
“难道,赤壁真的不能去?”
他此时的脑海里,闪烁出了这个念头。
这个念头,让他的眉头一皱。
熟悉他的人,例如荀彧要是在场,就能看出来,他是在纠结。
在怀疑自己知道的一切。
“你……还好吗?”
曹怀阳有些奇怪地看着眼前的曹老头。
曹操在蓦然之间,与他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地一阵触动。
曹怀阳的面孔,与自己记忆中的儿子曹昂的面孔,再次叠在了一起。
自己的大儿子,孝顺又勇猛的大儿子。
当初的你,让出了战马,让本相捡回了一条性命。
如今,冥冥之中,你是回来提醒为父,又有难了么?
我的儿子啊!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差点老泪纵横。
“你说那么许多,为何?”
曹操强忍着内心的失态问道。
“我不想你在长江上有任何损失,毕竟,我的亲人,没有几个。”
曹怀阳憨憨一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笑容,就像刀子一样,捅破了曹操强忍着老泪的眼皮。
“你且回去,告辞。”
曹操冷着脸转身离去,毫不犹豫。
“这老头……”
曹怀阳看着他莫名其妙就走了,顿时蒙了。
这是哪一出?
……
“张松,把张松召回来。”
“不惜一切代价,先把人召回来!”
半个时辰后,丞相府内,曹操的咆哮之声,响彻了门庭。
………………………………
008 张松,废人耳
此时,丞相府内。
派出接回张松的使节后,已经冷静下来的曹操,表情复杂地端坐在客厅的主人席位之上。
而眼前,则是面容儒雅,身披黑色长袍的大臣荀彧。
曹操看着荀彧,内心越发复杂了起来。
他真正的文臣心腹,便是郭嘉郭奉孝。
毕竟,他曹操一直都是站在士绅的对立面的,荀彧虽然懂他,但是两人,还真不是一路人。
只有郭嘉,才是真正的第一挡的心腹,奈何去年,斯人已去。
想到这里,曹操的内心,越发觉得自己是举目无亲,孤家寡人。
曹怀阳的面容,在他脑海里越发真切了起来。
“丞相,既然当初我等已决定要从荆楚南下,为何又要召回此人?”
荀彧有些奇怪地问道。
曹操,向来不是一个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的人。
“文若啊,你观那张松,比之许攸如何?”
曹操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之后问道。
“张松,一介小人耳,子远虽已死去,但是张松又何德何能,有资格与子远比较……”
荀彧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自己的话还没说完,却已经如遭雷击,楞在了原地。
许攸,瓦解了强大得令人窒息的冀州集团。
他一出现,原本只是伤筋动骨的袁绍莫名其妙就死掉了,两个儿子更是一下子把冀州的资源搞得四分五裂。
就像某个毁灭开关一样,一旦开启,都不用曹操再打,自己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衰败下去,无可逆转。
而那张松,若是真的能献出川蜀,那么加上掌握在手里的荆州,刘备和孙权两家压根没有了任何的发展空间。
都不用冒险去渡江了,时间都会慢慢让孙刘在那像瓮中之鳖一样,慢慢虚弱,慢慢饿死。
“丞相,那刘璋,可是姓刘的。”
荀彧脸色复杂地说道。
“他姓刘又如何?跟刘表能比?”
“刘表是贤王,生前并无大错,深得民望,最后善终,他的儿子刘琮当然是举足轻重。”
“而他刘璋呢?看看派来的使臣是什么东西?”
“一个为了满足自己的自卑的肮脏内心的小人,来本相这里兜售自己主公的身家性命,本相这里不给他面子,他八成要把自己的主公卖给刘备。”
“就算不是为了钱财,难道就不是卖主求荣?”
“能任用如此小人,他刘璋有何资格列土封疆?”
曹操此时霸气尽露。
“丞相所言,合情合理。”
荀彧面无表情地拱手说道。
“嗯。”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作为颍川系的首要人物,荀彧的态度,便是颍川系的态度。
荀彧认同刘璋没有资格坐那个位置,那自然也代表了颍川系的意见。
他,当然满意。
“不过,和之前决议要从荆州出兵的原因一样,刘璋,还是姓刘。”
“荆州军,还是要防备。”
“所有所有,都是一句话,刘家人不得打刘家人。”
“刘璋是没有资格坐那个位置,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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