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为小篆,非是秦隶。
竹简正面,则写着任嚣生平。
嬴朕随意翻看了一下,其上如是记载:
‘今元年,……’
‘二十五年,嚣受命攻岭南,败,上郊迎。’
‘三十三年,屠睢死,上使嚣,任主将,会佗,再攻岭南。百越臣服,上遂设南海、桂林、象三郡,委嚣为南海郡尉,佗为龙川县令,和辑百越,政绩卓然。’
…………
“今上元年,应是父皇登基为秦王的第一年,不知任嚣写了何事,被他用刀刮去,只留下‘今元年’三字。”嬴朕心中暗自猜想,甚是好奇那被削掉的内容。
今上并不是指二世,任嚣的编年记,有明显记载:二世元年。
“吱——”
嬴朕面前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他立时捏动法诀,执法铁鞭在手。
抬头望去,眼前书架正在缓缓的缩入墙壁内,现出一人多宽的暗门。
暗门内烛光摇曳。
嬴朕心道:“那赵佗应该就在这暗室之内,若我不曾发现,他或许便不会现身于我相见了,有点身份的人,果然都好这口,以后多学学,不能谁都能见到我,好歹咱也是秦皇九子!”
嬴朕会心一笑,走进暗室。
一时莞尔,竟忘记手中之物。
但见他左手拿竹简,右手持执法铁鞭!
第两百二十一章 暗室惊变
暗室昼夜均半,明灭间看不清事物。
嬴朕踏足后,亮堂如白昼,照见一切,纤维毕现。
暗室内空空落落的,犹如苦行僧的禅室,仅有一个书架,一张简陋的床,床上支有四根竹竿,挂有纱布蚊帐,书架便在床头。
嬴朕站在暗室门口,迎面便是书架,架上的书并不多,大多都和外间重复。
床上纱布蚊帐在嬴朕推开暗室大门的时候,轻轻荡漾,如水荡起碧波涟漪。隐约间,床上显露出一个黑戳戳的人形。
“人老成精,南越国都快沸腾成一锅粥了,他居然还睡得着!”嬴朕心中暗自吐槽。
他躬身朝那破床上拱手说道:“南越王,鬼谷月关应约前来赴会!”床上毫无动静,他的声音在狭小的暗室内荡漾重复。
回音经久不觉,等声音直至消失,嬴朕才再次说道,依旧毫无反应。
如是再三,毫无动静!
床上黑戳戳的人影,竟连轻微的肢体动作都没有,那上面躺着的好似就是一假人。
嬴朕蹑手蹑脚的靠近,用执法铁鞭撩开纱布蚊帐,说道:“南越武王……”
“啊!!”
他尚未将话说全,便被床上情景惊吓出声来,执法铁鞭也从手中滑落,滚到床上。
床上那黑戳戳的人,一脸血肉模糊,鲜血浸红了床单,已然死去多时,身穿黑色龙袍,袖口衣领处,有着金丝刺就的天马图腾。
其所穿的正是南越王王袍!
“赵佗怎么会死在这里,是谁干的?”嬴朕惊恐,心间莫名的升起酸楚,他也算是嬴姓的族人,依照父皇那边的关系,他要称呼赵佗为表叔。
嬴朕抓起他的手,号起脉来,其手冰凉,宛如方自冰窖里拿出。
赵佗已经死的不能再死,凶手才离开不久,其图腾应该带有冰雪或者阴寒属性,不然床上的尸体不会呈现出此等状态。
嬴朕出于医者的心态,见到受伤或者垂死的人,时常会生发‘医者父母心’。今日见到赵佗,血肉模糊,内心总是不愿相信,总感觉,还能抢救一下!
可惜就算他师承俞跗,身兼中医内科外壳妙术,号称足以‘生死人,肉白骨’,但那也是只能拯救尚有一息之气的人,如果已经死去多时,便是其身边的龙翟也无能为力。
上次嬴朕为嬴成蟜暗算,砍中脖颈,那是他尚有一丝气息,且就在对方出手的同时,小黑龙龙翟便伙同九龙,十小只一起出力吊住他的性命。
因此,葫芦谷内,它们十小只才有机会耗尽全部龙涎精力,让嬴朕起死回生。
而如今,床上的赵佗,尸身早就僵硬,失去了救治的黄金时机,哪怕搭上十小只的性命,也没有一丝救活的希望。
赵佗的鲜血开始凝固,染红了床上的被褥,嬴朕的执法铁鞭正好落在血窝里,通体染红,宛若是赤铁铸造。
嬴朕收起《任嚣编年记》,自床上拿起执法铁鞭,叹息道:“可惜,居然没能见你最后一面,你安息吧。荷华要先出宫去了,走晚了,便解释不清楚喽!”其实自他踏入嚣殿的一刹那,他就注定解释不清。
嬴朕将执法铁鞭在纱布上擦拭:“赶紧擦净,不然等会让别人瞧见,那真就跳进黄河,洗都不用洗,注定浑浊不清!”
“啊!”
嬴朕才擦拭一下,门口便想起了一声惊呼。
嬴朕扭头望去,正是传召他的内侍,他记得清楚,此人很是特别,鼻尖上长有一颗极为鲜明的黑痣。
黑痣内侍望着正在擦拭铁鞭的嬴朕,期期艾艾的说道:“你,你,你杀了武帝陛下!”南越国虽然臣服大寒王朝,自降为附庸国,去了帝号,但是国内,经常以‘天子、陛下’称呼他们的国主,而南越王爷也自认为是天子,其皇室更是得瑟的认为,他们是天潢贵胄,生而与众不同!
黑痣内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喊:“来人啊,有人刺杀武帝陛下,来人啊,有刺客!”一副张皇失措的模样,让嬴朕一时之间愣在当场。
听到他跌跌撞撞的撕喊,嬴朕立即出手,手中执法铁鞭被他祭出,黑痣内侍双脚一绊,整个身子栽倒在地上,险之又险的避了开来。
嬴朕三足金乌附体,身体一闪,追赶上来,随手捞起执法铁鞭,再次伸手抓向黑痣内侍。
“刷!”
一道白光突然浮现,嬴朕只感觉手腕一寒,急忙缩回,才在对方武器落下的刹那,保住自己的手臂。
两人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静默对峙。
那人也是一身的黑色王袍,袖口衣角也绣着天马图腾,其布料较于床上死赵佗的要新的太多,明显是才裁剪定制不久。
嬴朕道:“你就是南越新王赵眜?”
那拦下嬴朕的男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声质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来我南越王宫行刺?”寒意逼人,凄神寒骨!
黑痣内侍悲戚的哭嚎道:“武帝陛下他驾崩了!小的亲眼见他用手中的铁鞭将陛下活活砸死的。”他边说,便指向嬴朕手中染血的执法铁鞭。
嬴朕下意识的将执法铁鞭收起,解释道:“你们可能误会了,我当时也是被吓呆了,以至于手中的铁鞭滑滚落在血泊中,方才沾染上了血渍,南越武帝确实不是在下杀的,在下应他所邀请请来赴会的。”他急速解释,深怕南越新王赵眜再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那边赵眜根本就不理睬嬴朕,下令道:“胆敢刺杀我祖父,来人啊,将这狂徒,给孤王拿下,生死无论!”他一声令下,南越国宫廷禁卫,疯狂的冲杀向嬴朕。
南越武王在南越国乃是如同活神,其威信已到达巅峰,无论是民间,还是宫廷、军中,都将赵佗奉为偶像。
今日,禁卫们见有人刺杀了他们的活神,那岂能轻易揭过,一个个都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誓要将嬴朕生吞活剥,为赵佗报仇。
嬴朕见状,哪还能站在原地,飞速逃跑躲避,无奈时会出手击倒几名禁卫,不断的对赵眜解释:“你听我说,我进去的时候你祖父就死了,他的死和我并无关系!”
可惜,就算他说破了喉咙,赵眜也不会信他一个标点符号,盛怒的人,双目猩红,生猛如野兽,简直恐怖!
赵眜见禁卫久攻不下,嬴朕如泥鳅般,滑不溜秋,难以捉住。
赵眜手持长刀,胯下天马图腾,亲自下场捉拿嬴朕。
第两百二十二章 白衣赵朱
南越正是多事之秋,祖父定于二月二,传位于自己,赵眜(mo)很清楚,如今时节,唯有他老人家才能稳固赵氏基业,福泽子孙。
即便自己继位,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也仍旧需要祖父掌舵决策。
南越国若是波澜壮阔的海洋,赵佗便是那根定海神针!
不是说赵眜不是合格的王位继承人,只是值此特殊时刻,南越这艘史诗级巨轮才刚刚起锚航行,若是赵佗死亡,那这艘巨轮,便随时都有可能船翻人亡。
南越的国运维系在其一人身上,但是于赵眜来说,赵佗更是嫡亲的祖父,他更看重血缘亲情,幼年时分,其父赵始经常被赵佗安排着处理大小政务、学习繁重知识,有时间陪他的都是时常乐呵呵的祖父。
赵眜闻听赵佗身死,犹如晴天霹雳,顿时失了理智,忘记自己马上便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竟要亲自下场,同嬴朕厮杀,突然自他身后走出一人:“王爷,让属下替您将他拿下,他与属下有仇,恰好新丑旧恨一起了结。”
那人一身白衣,额头上有着一个小角,模样极为诡异,身后跟着四五名禁卫,应是南越国禁卫首领。
嬴朕在禁卫之中游刃有余,穿梭自如,不多时就将所有南越禁卫打趴。
“新仇旧恨?”嬴朕刚将最后一名禁卫踢翻在地,就听到有人如此说道。
一拨禁卫倒下,四周又涌上来无数的禁卫,护卫在赵眜的面前,犹如潮水般,生生不息。
护卫分开,白衣首领从其后缓步走出。
白衣如雪,头角峥嵘!
嬴朕见到来人,惊呼道:“赵朱!”眼前的禁卫首领,正是长庚村时的墨衣赵朱,那个被三足金乌吞噬图腾,为其所养独角白马救走的赵朱!
昔日墨衣郎,今时着素衣!
白马救主,赵朱念其恩,昔日墨衣郎,至此心性大变,只着白衣。
白衣如雪,心如止水,一心唯念仇恨,赵朱但求屠尽嬴姓之人,以为赵氏王族雪耻,告慰那独角白马的英魂!
赵朱腰中带刀,神情平静,目光死死锁定嬴朕,自信的说道:“不错,正是赵某!嬴姓杂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赵某吧,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报应来得如此之快,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成王败寇,昔日念在赵国王室与我嬴姓本出同源,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你等不思悔改,却为祸一方,今日嬴某也正好一并了解尔等余孽!”赵朱是赵国王室后裔,他在长庚村便知晓嬴朕的身份,嬴朕也就直接表明身份,没有在隐瞒。
“嬴姓小儿,赵某手下不杀无名之人,速速报上名来!”赵朱持刀逼问,霸气外露。他虽然失去了赵氏王族图腾,幸有独角白马忠心护主,一头撞死在他的身边,马魂融入其身,成为赵朱新的图腾。
长刀所向,图腾神树拔地而起,独角白马倦卧树下,仰天长嘶!
“新的图腾吗?”嬴朕扭头盯着那独角白马,丝毫未将赵朱放在眼里。
一笑之下,其身后图腾神树也拔地而起,枝叶茂盛,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先祖荫果。
三足金乌望着对面的独角白马,精神亢奋,两只冒着星火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垂涎欲滴,好像那图腾树下的不是白马,而是美味的饕餮盛宴。
嬴朕察觉到三足金乌的异样,宠溺的安抚道:“不急,早晚是你的盘中之物!”他心神合一,右手一伸,三足金乌振翅而飞,叼起一枚先祖荫果,鸟喙微张,荫果落在其手心。
此枚荫果,形如巨汉举鼎!
嬴朕毫不犹豫的吞下先祖荫果,手持执法铁鞭,严阵以待。
赵朱那边同样服下一枚先祖荫果,其形状乃是一人胡服骑射。服下先祖荫果,他翻身跃上独角白马,持刀砍向嬴朕。
马蹄翻飞,势若雷霆,地上躺尸的禁卫全部四散飞出。
一人一马外露的香火力场太强。
隐约之间有其先祖赵武灵王三分神韵!
嬴朕不躲不闪,稳坐钓鱼台,任他风急浪涌,他自岿然不动,淡然出尘!
白马急驰,长刀砍至,
马踏嬴朕,刀斩其头,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嬴朕不疾不徐,自背后拿出一尊巨鼎,猛然砸向头顶的独角白马。
“铛啷!”一声巨响,白马哀鸣,马身破碎,赵朱一个鹞子翻身,长刀调转,再次斩向嬴朕脑袋。
嬴朕后仰,一招平沙落雁,险之又险的避过杀招,手中巨鼎再次抡出,直击赵朱腰眼。
赵朱回刀格挡,巨鼎裹着长刀,生生砸中其腰身!
长刀入肉,鼎陷一片。
赵朱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沿途鲜血散落在地。
犹如天地缟素,上苍泣血!
巨鼎在手,嬴朕如舞大锤,一鼎之下乾坤定鼎,他吃的是先祖秦武王的荫果,武王天生神力,一身修为出神入化,若不是为周朝香火怨念暗算,又岂会举鼎而亡!
巨鼎落地,三足两耳,嬴朕半坐其上,威武非凡,睥睨南越群雄。
鼎上嬴朕,一览众生。
嚣殿之前,已然被南越禁卫里三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