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沛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什么傻瓜,听庞羲这么一提醒,顿时就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将军是说……严颜是说是要来涪县,只是为了稳住我们,好拖延时间?”
“不错!这种可能性极大!”庞羲没有丝毫犹疑,果断地说道。
“可是严颜拖延时间,又有什么意义呢?现在荆州军都集中在平阳,他们多耽误一天,那就多失去一丝战机!以严颜用兵老辣的程度,不应该犯这种错误啊!”高沛显得有些疑惑。
庞羲微微皱眉,目光中露出些许的思索之色。
本来庞羲此行,是要找高沛兴师问罪的,可话说到这个地步,自然一切以战局为重,也就没心思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嘶……
庞羲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神中透漏出一种惊诧之色,看着高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严颜是率军三万驻扎在阳平,这是荆州军的全部兵马?文仲业率军入蜀,只带了三万人?那江州的降卒呢?”
“将军!大事不好!”高沛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也顾不上恐惧,直接直起身子说道,“我们都被骗了!之前据细作得报,荆州兵全军上下,少说也要有五万人!现在严颜手中只要三万,那么剩余的两万兵马去哪了?”
高沛这话一出口,顿时就有了一种石破天惊般的威力。
在这一瞬间,两人分别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之色。
两人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成都!”庞羲、高沛异口同声地说道。
“来人!传令下去,升帐!”一念及此,庞羲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立刻就想要调兵遣将,去阻止可能要发生的一切。
可庞羲刚这么一转身,整个人就觉得天旋地转,随即意识就有些模糊。
噗通!
没有任何征兆,庞羲直接就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传军医!快传军医!”庞羲这么也倒下,一旁的高沛自然也就慌了,赶紧下令道。
……
也不知过了多久,庞羲才悠悠醒转。
迷迷糊糊之间,庞羲就觉得面前似乎坐着什么人,在为自己号脉。庞羲猛然睁开眼睛,这才看清楚自己的处境。
此时庞羲正躺在榻上,身边坐着一位随军医馆,正在为庞羲诊脉。
帐内也没有别人,除了高沛之外,还有两位庞羲的心腹将官。
“我……怎么了?”庞羲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
其实庞羲想说得话很多,还有甚多的事情想问,但只说了三个字,庞羲就感觉累得不行,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便只能作罢。
医官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扭过头,用一种询问的目光来看着高沛等三人。很明显高沛等人要是摇头,这医官是不会说出实情的。
庞羲就像呵斥医官,但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种严厉的目光瞪着高沛。
看着庞羲的目光,高沛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哀伤地说道:“说吧,将军有权力知道病情!”
医官点了点头,回头看向庞羲说道:“庞将军,请恕属下直言,您这不是病,而是中毒了!这毒在将军体内,少说也要有三年的时间以上了,平日里都有解药压制,但方才将军急火攻心,牵动了毒性,导致压制了三年的剧毒爆发!”
“属下虽然尽力医治,但毒性入体太深,又是一次性地爆发出来,已非是药石可医!将军只怕是……”说到这里,医官垂下了头,没有把话说下去。
其实话说到这个份上,正常人就已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但如此突如其来的噩耗,庞羲哪里接受得了,一时间心情激动,竟也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的气力,一把就抓住了医官的腕子,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断断续续地说道:“只怕是……只怕是什么?”
庞羲情绪显得非常激动,两眼仿佛都要凸出框外,样子看起来非常骇人。
医官实在也是拗不过庞羲,只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将军只怕是……只怕是撑不过三日了!”
撑不过三日!
这短短五个字,就像是一道惊雷一般,直接在帐内所有人耳畔炸响,几乎让每个人都惊呆了。
哪怕是诸如高沛等人心中早有准备,也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三日!
时间太短了!
尤其是大敌当前,战局千变万化,留给涪县伏兵的时间本就不多了。
现在庞羲又倒下了,三日后真要是有个好歹,这涪县几万大军顿时就是群龙无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真得很难说啊!
啪嗒!
庞羲的手无力地垂在了塌边,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他为什么会中毒,是谁给他下得毒,只是渴望着自己还能够活下去。
拼搏了半生,算计了半生,眼看就差临门一脚,自己却要永远地倒下了。
无论怎么想,庞羲都感到非常的不甘心。
“真的……再没有办法了吗?”庞羲挣扎着说道。
医官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脸哀痛地摇了摇头。
庞羲本想要抬起胳膊说些什么,但实在是没有力气,就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医官可以出去了。
医官顿时如蒙大赦,赶紧起身给庞羲施了一礼,便转身退出了营帐。
“高……沛……”庞羲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高沛,声音颤抖着说道。
第324章 托付军机
0324 托付军机;
“末将在!”高沛赶紧走上前来,在庞羲塌边叉手施礼,恭恭敬敬地说道。
都已经到了这种关头了,身为主将的庞羲随时都有断气的危险,肯定是有很多要事交代。高沛是真的不敢多说一句废话,生怕打断了庞羲的思路。
“成……成都……方面通知了吗?”庞羲艰难地扭过头,盯着高沛的眼睛问道。
“这个……”高沛一脸尴尬地摇了摇头,刚想要解释什么,却直接被庞羲打断了。
“不用多说了,拿纸笔来!”庞羲听到高沛这个答案,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迸发出一股力量,两手硬撑着塌边,竟然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
就这么一起身,庞羲原本惨白的脸上顿时就涌起一股不正常的潮红,脸皮上仿佛都要滴出血了,整个人已经没有什么人样子了。
“将军!将军你这是……你要好好休息啊……”高沛显然被庞羲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声音都有些打哆嗦了,上前就想要扶庞羲躺下。
庞羲刚想开口说什么,喉咙刚一动,面部就变得狰狞了起来,身体一下子也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庞羲咬着牙,像是咽下去了什么东西,这才继续对高沛低喝道:“少废话!拿纸笔来!”
此时庞羲的神情极为骇人,两眼仿佛都要凸出框外,高沛不敢再多说什么,连转身出去吩咐下属,为庞羲找来个纸笔,还贴心得搬来了一张小桌子摆在榻上。
高沛上前铺开信纸,将笔放在庞羲面前,示意庞羲可以写了。
庞羲深吸了一口气,右手就像是背负着千斤重物一般,每抬高一寸都显得是万分吃力。
似乎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庞羲终于提起笔,哆哆嗦嗦地在纸上写着些什么。
庞羲并非是武将出身,早年间在朝廷中也是担任文职,后来董卓乱政,这才投笔从戎,做了领兵将帅。
可以说年轻时的庞羲,基本上都是在舞文弄墨,以往不要说写几个字,哪怕就是要写一篇锦绣文章,庞羲都可以信手拈来。
可眼下,平日里无比熟悉的文字,就怎么样也写不出来。明明心里知道这个字该怎么写,可手上就是不听使唤。只写了五个字,似乎要把庞羲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啪!
庞羲坚持写完了五个字,把笔往桌子上一撩,整个人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结果这口气刚一出来,庞羲直接一口血喷将出来,几乎全洒在了信纸之上。
信纸上“贼兵袭成都”五个字,在鲜血的掩映下,显得是格外的刺眼。
这口血奔了出来,庞羲也就像软脚虾一样,直接瘫在了床上,似乎再也没有力气直起身来。
“将军!”
一见庞羲吐血了,帐内这几位副将都站不住了,全部扑到了庞羲的身边,眼神中甚至泛起了泪花。
对于涪县这一仗,庞羲是真得极为重视,因此带在身边的,全都是追随了自己的多年的心腹将领,双方的感情那自然是不用多说。
眼见庞羲重伤至此,这些膀大腰圆的壮汉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痛苦,眼泪就要流了下来。
不过此时的庞羲很显然没有时间与他们兄弟情深,而是继续看着高沛,用一种极小的声音说道:“高沛……我这封亲笔信,你盖上我的帅印,差快马送往成都!一定要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末将明白!”高沛虽然算不上庞羲心腹,但情绪显然也是十分低落,重重地点了点头,上前拿起了书信,转身就要往外走。
“高沛……”庞羲显然没有立刻放高沛走的意思,再次出生叫住了高沛说道,“先别走,我再和你说几句话!”
也还知道为什么,此时庞羲的脸色居然变得有些红润,说话的声音中也饱含了些许的力量,沉声道:“我知道,我马上就要不行了!但主公的兵马,却不能交代在这里!我走了以后,涪县周围的所有兵马都暂时归你统领!”
“到时候你千万不要恋战,更不要惊动平阳的严颜所部,悄悄率军撤离涪县,前往雒县投奔张任。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张任此时却是一位将才,只要你们能入了他的麾下,这几万兵马也就算是保住了。”
“等到了雒县之后,是去是留,一切都要听张任调遣,你听明白了吗?”庞羲喘了一口气,逼视着高沛说道。
高沛显然是没料到庞羲会把大军交给自己,短暂的惊愕之后,便赶紧向庞羲拍着胸脯保证道:“将军尽管放心,末将必然谨遵将领!”
“好!那我就放心了!”庞羲见高沛的申请不似作伪,终于松了一口气,扭过头躺在了榻上了,轻轻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去吧!”
“喏!”高沛赶紧答应一声,拿着着庞羲带血的书信就走出了营帐。
高沛这么一走,庞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就算了落地了。
对于庞羲而言,眼下这种身体状况,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事情具体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就不是庞羲所能约束的了。
也不管塌边也为眼含泪光的亲信将领,庞羲仰在榻上,看着光秃秃的帐顶,双眼的瞳孔逐渐开始涣散。
不知不觉之中,庞羲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举孝廉如朝为官时,那意气风发的样子;
又看到了自己冒着全家被杀的危险,在董卓屠刀下保下刘焉家眷时的样子;
也看到了自己为了攫取蜀中最高权力,而愁到两鬓斑白的样子。
自己算计了半生,到底是栽在了谁得手里?自己身上的毒又是怎么来得?
但庞羲已经来不及思虑太多,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那一丝可怜的生气,正在一点一点的从自己身体中剥离。
终于,庞羲闭上了眼睛。
虽然在医官的诊断下,庞羲应该还有三日的寿数。只可惜方才一阵折腾,已经耗尽了庞羲的精神,让他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将军啊!”
几位亲信将领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究竟沙场的将军,在这一刻却仿佛是一个没长大得小女孩!
第325章 机不可失
0325 机不可失;
就在庞羲于军帐之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不久,一匹快马从辕门飞奔而出。马上骑手神情严峻,目光不时向自己的怀中看去。
骑手虽然还不还知道大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怀中那封血书已经让骑手深刻的意识到,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将怀中这封书信送到成都,那蜀地只怕就要有翻天覆地的大事发生。
而这样的事情,绝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信使能够承受的。
所以骑手铆足了劲,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想要一口气跑回成都交差。
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骑手脚程极快,几乎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要赶出涪县境了。
可骑手不知道,就在这黑夜之中,有一双发亮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他。
那锋锐的箭头,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一种幽暗阴森的光芒,看起来甚是可怖。
就在骑手即将进入绵竹界内的时候,一声弓弦响彻寂静的夜空,骑手吓得激灵灵一个冷战,刚想要把马勒住看看周围的情况,就觉得咽喉处一凉!
骑手艰难的低下头,就见一支羽箭正插在自己的咽喉之上,箭尾上的羽毛还不住颤动。
咕噜……咕噜……
骑手咽喉上下动了动,还想要说些什么,可哪里还说得出来,反而因为这么一动,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从马上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