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专门研究国际形势和外交的学派,被称为“新纵横家学院”。专门学习军事的则是“新兵家军事学院”。
研究天文历法和自然科技的,被称为“新阴阳家学院”,而医学院则是以扁鹊所在的“新方技家”作为建立的主导思想。
宋慈听到这些名称之后,心里立刻就是明明白白。以这位元首一贯的做派,这些以古代诸子百家冠名的药罐子里,熬的一定是沈墨给他们配的药!
这个沈墨,为了让天下人能顺利接受他的新学思想,不惜给他的新学套上了春秋时代百家争鸣的名义。
这就使得天下读书人都以为他在恢复古礼,沿袭旧日的春秋学风。其实他却不过是为了减小推广新学的阻力而已!
宋慈当然一眼就能看得出,所谓“春秋百家”虽然都只是名义而已。沈墨的新学获得了成功,却是不争的事实。
根据沈墨介绍,如今大宋境内各乡镇都已经办起了免费入学的小学,使得家中贫寒的农户子弟都有机会读书识字。
宋慈不用想都知道,在这些小学里学除了儒家经典之外,肯定还有大量的新学内容。
至于一贯保守的学霸儒家,如何能容忍这种情况的发生?宋慈当然知道以这位元首的手段,肯定是威逼利诱,用尽了他一贯的手法。弄不好还把那些拦路挡道的腐儒打了个鼻青脸肿,才成就了大宋学界如今的局面。
等到宋慈想到这里时,说实话他也对这位沈郎君扁扁的服。在他被幽禁的三年之中,沈墨就取得了这样的成就,而且要知道这还仅仅是在教育一方面而已!
从这上面再想开去……这时的宋慈心中疑惑不安的想道:如今的大宋天下,在其他的方面,又被这位沈郎君折腾成什么样了?
……
这时宋慈就见面前的沈墨端起酒盏,笑着说道:
“惠父当初质疑我的那番话,说得我是汗流浃背,正如晨钟暮鼓、醍醐灌顶一般!”
“在那之后,我就把惠父那番话牢牢记在心中,每做一事必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惠父当初所言的糟糕局面,真的在我手中出现。”
“如今的大宋,我在民政、土地、军事、教育、商业、经济这些方面都做了改进。有些我觉得还可以,当然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
“再加上咱们当初约期三年,惠父那时候曾说,若是任我一意孤行之下,不出三年大宋就会变成民不聊生的人间炼狱。”
“现在看来大宋的形势,倒是没有惠父当初所说的那么糟,当然也没有我料想得那么好。”
说到这里时沈墨笑了笑,宋慈分明在这位大宋元首的眼中,看到了一股不怀好意的味道……他心里立刻就是暗自警惕!
只见宋慈无奈地说道:“这么说来,您今天找我来此,为了显摆您的政绩来的?”
“那哪能呢?不至于不至于。”沈墨笑着连忙摆手,示意旁边的安俊倒酒。
沈墨端起酒盏向宋慈说道:“当初惠父不管做了什么,终归是一心为民,哪怕你的做法不可取,对天下大事的推断也是错误的。但是终归出发点是好的,这一点我是认同的。”
“在咱们大宋有一句俗语:孝子论心不论行,节妇论行不论心。当初惠父的出发点是为了大宋百姓,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应被归入十恶不赦的那一类。”
“那您今天到底想干什么?”这时的宋慈听到沈墨一番话说来,居然对他当初谋反的行径,并没有过度苛责之意,心里倒是有些意外。
因为当时的情形,宋慈的心里最是清楚不过。如果不是这位是郎君提前安排下的第七潜龙,弄不好当初自己刺杀沈墨的行动,真就成功了!
对于自己这个好悬没把他置于死地的人,听沈墨的话中之意,竟然还对他甚为推崇……此时的宋慈心里,不由得暗自激荡了起来。
话说这位宋慈腹有良谋,心怀壮志,更是一个绝不会轻易认输的人。
可是事到如今,他还是被沈墨胸怀之豁达弄了个措手不及。
听到宋慈问题,就见这时的沈墨笑着说道:“惠父当初在蜀中做官时很是清廉,还有两三年的俸禄留在蜀中官署。”
“当初给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我都让人收了起来,如今也给你带来了,这都是惠父的薪酬,是你自己的钱。”
“如今我将你宋惠父放虎归山,把这些钱给你让你去游历天下。看看在我施政之下的大宋各地,有没有当初惠父你心忧的情况发生。”
“在这期间我不安排人陪同,你可以自己花钱雇两个伴当。我也不管你去哪儿了,不管你啥时候回来,甚至不回来也没关系。”
只见沈墨说到“放虎归山”时,他的眼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沈墨脸上带着和熙的笑容说道:“我也不要你宋惠父心服口服,也不管你将来去干什么!”
“终归咱们两个人谁对谁错,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你自己去看,自己去问问天下百姓!”
第3337章:古为今用又如何、刑不可知、威不可测
沈墨的话说到此处之际,对面的宋慈陡然间全身一震!
他看到沈墨笑着把一个包裹向他推过来,显然里面就是沈墨所说的,他当初留下来的薪俸银两。
看到沈墨脸上的笑容,宋慈心中惊诧万分地想道:我没听错吧?他说要放我走?
这个沈郎,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把我给放了……他是疯了不成?
……
宋慈想了想,大致明白了沈墨的意思。
估计在三年之后的今天,沈墨对大宋的改造已经远超他所能想象的程度。至于他宋慈对沈墨造成的威胁,也完全不被这位大宋元首看在眼里了。
毕竟上一次宋慈差点政变成功,基础就是沈墨对他异常信任,而他自己也可以调用很多沈墨手上的资源。所以他即便想继续跟沈墨作对,失去了隐蔽性和突然性,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
至于现在就别提了,沈墨再怎么和宋慈之间产生矛盾,也不会相信他会投靠敌国,和大宋百姓为敌。
至于说沈墨放他出去这种做法,以宋慈看来,还是沈墨想要让他出去看一看如今的大宋变成了什么样。
于是宋慈也就欣然答应,端起酒盏来点了点头。
这两位昔日的兄弟饮罢了一盏酒,之后宋慈就站起来和沈墨告别……说实话,现在的情形对宋慈来说也挺尴尬的。
沈墨笑着示意宋慈可以离去,然后这位宋惠父先生抓起他的包裹,扭头就走!
沈墨见状也不以为意,毕竟他们两个都是聪明人,那些虚假的客套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宋慈走了几步之后,却站在长廊上回过头来,向着沈墨问道:“在临安大学里,你设立的那些学科,究竟有没有和春秋时代的百家贴近的地方?”
沈墨一听宋慈的问题就笑了,他摇着头笑道:“惠父是明白人,其实毫无相似之处。”
“我跟你举个例子就知道了,‘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这是春秋时代的法家的思想。”
“在我设立的新法家学院的思想里,法律是要明确界定,并且让所有人都熟知的。这样百姓才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
“所以只要在法律允许的界限之内,他们都是自由的……惠父明白了吗?”
听到这里,宋慈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便走!
此刻的宋慈一边走在鸟语花香,生机盎然的校园里,一边心中暗自想道:果然还是挂羊头卖狗肉!这个沈郎君已经达到目的很少顾及手段,他还是当初那个通州统帅!
……
而这一刻,见到元首将宋慈放走,安俊也一脸纠结的看向了沈墨。
他可是知道这个宋慈,当初给沈墨造成了何等的威胁,抓住他有多困难,他是一个多危险的人物!
见到安俊的神情,沈墨摇了摇头道:“天下能质疑我的人本来就不多,即便是他一生与我为敌,这样的仇敌对我来说也比朋友还珍贵。”
“更何况,这人世间最了解宋慈的人,其实只有我。”
“你们都不懂,不管他走出去多远多久……他总会回来的!”
……
此时的宋慈还不知道,他在那位大宋元首的心里,究竟占据着何等重要的分量。
当失去自由三年后的宋慈,重新走在临安街道上时,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临安的繁华盛景一如往日,似乎在数年间,一点都没有丝毫减损它的美艳风华。
在临安街市上的人们似乎越发行色匆匆,很少看到懒散慵懒的散步者。商铺里摆着的商品,也有很多都是他不认识的。
在街巷中,很多人都穿着工厂里上下两件的短衣,未成年的孩子大多都穿着简朴利落的校服。
尤其是在宽袍大袖行走在街上的人们脚下,居然穿着各种颜色面料,带着轻柔橡胶底的鞋子……说实话这副打扮,让宋慈看上去觉得别扭已极!
宋慈在街上毫无目的地乱走了半晌,最终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在他的身边并没有沈墨派来的密谍跟随行动。
要说在追踪查案这方面,天下能跟沈墨相比的也就只有宋慈了,所以他对于反跟踪这件事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现在,当他发现沈墨并没派人跟着他的时候,这位宋惠父先生心里倒是有些茫然……那么接下来,我该到哪儿去呢?
对了!此刻的宋慈心中暗自想到,我不能在临安,要到沈墨意想不到的地方去!
看看这天下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倒要瞅瞅,我和那个沈墨究竟谁是对的!
……
想到这里,宋慈直奔临安码头而去。他在码头上毫无目的的选了一条客船,随便买了一张到终点站的票就进了船舱。
等到这艘泰山商社的客船发船之际,他端详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船票,才发现这是一张去往山东的客运路线。
如此也好,宋慈心中暗自想道:燕云十六州被沈墨收复了四年,而山东在杨妙真的手上的时日更长,我这就去看看,现在山东变成什么样了!
……
客船开船之后没多久,就在大运河上向北进发。
这条路宋慈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自然是毫无新鲜感。再加上今天他也被这接踵而来的事弄得筋疲力尽,所以宋慈就在船舱里自己的铺位上睡了过去。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头上,宋慈的客船也接近了长江河口。等船到了通州,随即宋慈就被人通知下船,说是要换船继续前进。
这时的宋慈向着旁边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一路上从运河到淮河,行船是顺流而下。等到从通州再向山东去的时候,却要从海路行进,所以要改成海船。
等宋慈登船之际才发现,他这一回换乘的,赫然是一艘冒着黑烟的火轮船!
怎么这种用燃煤驱动的船,都开始民用了吗?这时的宋慈一边登船一边觉得暗自诧异。
话说这种船,在几年前还是大宋的军国利器。它无需帆桨驱动,也不用担心风向,那可是大宋海军的看家法宝!
第3338章:昔日猛虎下山川、物离乡贵、人离乡贱
可是这样的火轮船,如今竟然被人当成客船来用,这让宋慈脑海里一下子就产生了很多联想。
首先就是火轮船的技术一定是非常成熟了,跟它当初故障率很高的时候,必定是今非昔比。
其次就是从船票的价格上来看,这条船的造价也一定不会像当初那么高。这说明锅炉和蒸汽机的生产,已经实现了工厂流水线化,使得它的成本大幅度降低了。
就在宋慈上船之后,当火轮船冒着黑烟震颤着掉头,向淮河入海口处驶去时。宋慈又远远的看到了崇明岛上,那一片苍翠碧绿。
那里就是通州军队人人闻名的鹿岗烈士墓,埋葬着无数英魂!
想到他之前所做的事,宋慈心里不由得暗自忐忑。如果事实证明,自己当初的推断全是错的,那么很有可能,他差一点儿就成了华夏民族的千古罪人!
真要是被我杀了沈墨……这时的宋慈虽然还没有看到天下的模样,但是心里已经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兆!
……
这之后行船入海,宋慈也站在甲板上,和船上的游客一起眺望入海口水天一色的景象。
此时甲板上的人们衣衫整洁,兴致盎然的看着风景。有些人显然是初次出门,对所有东西都感到新鲜。这些年轻人在船上欢声笑语,看来是难以按捺心中的兴奋。
没多久,宋慈拉住了船上的一个服务员,这个服务员年过四十,自称姓姚。
他对这个服务员老姚仔细问了一番才知道,如今的火轮船,果然已经在大宋的各条主要航道上,运营超过一年了。
这位老姚正好赶上手头上没活儿,他一看宋慈文质彬彬,看来是很有教养的人,也对他分外尊重,几乎是有问必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