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天书院的大门甚是雄伟宽阔,进了大门就是一个宽大的门廊,两边都有门房供看门的门子休息。
廖丹琪走到了门廊里,才发现靠墙的长板凳上坐着门子。这家伙正裹紧了老羊皮袄,低着头呼呼睡得喷香。
廖丹琪见状站在那里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一下,顿时惊醒了这个看门老汉。
等到门子醒来之后,一见廖姑娘在此,他立刻就是一愣!
“怎么不关门?”此刻的廖丹琪心里明白是门子睡过头了,她还是和颜悦色地问道。
“门……门口有个人求见。”这时的门子一边擦着刚才睡觉时流下来的口水,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朝山主那边儿回话的时候,山主正在明伦堂睡着,我就出来让门外那个人等一会儿再说……”
“啊?”这时的廖丹琪闻言,就是一跺脚!
方才他父亲醒了就叫了茶喝,然后三个人又在明伦堂说了这么半天话,差不多都有一个半时辰了!
原本外面有人求见,门子应该过一阵就到里边去,问问山主醒了没有。结果这个看门的却因为睡着了,把人家在外边晾了这么久!
这大雪天的,人家肯定是走了。廖丹琪的心中暗道:今天来求见的,也不知是谁?
第3324章:十年一梦雪夜深、立雪程门、大宋至尊
如果真的是什么读书人来此拜望父亲,却遇到了这番遭遇,不免会误认为父亲倨傲无礼……这可是得罪人的事!
这时的廖丹琪一边往外走,一边压着心头的火气,向那门子说道:“你看看外边的雪都下得这么厚了,这都二更了。”
“赶紧关门吧,也不知道今天来的是谁……”
“啊?老天!我这是睡了多久啊?”这时的看门老汉一抬头,就见书院门外半尺多厚的积雪,他立刻就吓得满脸直抽抽!
他忙不迭的去关门……就在大门即将合拢之前。借着门廊里的灯光,廖丹琪还向外看了一眼。
随即,这位姑娘便是全身一震!
……
只见在山门外三丈远的地方,遍地洁白的大雪中有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他身上已经落了厚厚的雪花,看起来就像个雪人!
“我的天!他还没走!”廖丹琪家学渊源,自是不可能一惊一乍。可是当她看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是强忍着才没让这句话脱口而出。
在这一刻,姑娘的心中有四个字忽然冒了出来……
……程门立雪!
这必定是个来向爹爹请教学问的读书人,没想到此人心性,竟是如此坚韧!
看此人身上落的雪花,几乎和地上一般厚重。在这冰天雪地的大冬天,他竟然一动不动的站了这么久!
想到此处,廖丹琪的心里已是忍不住震颤了起来!
……
——《宋史·杨时传》:“见程颐于洛,时盖年四十矣。一日见颐,颐偶瞑坐,时与游酢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
此时廖丹琪一边向着门外走去,心中一边暗自想道:
就像昔日的杨时去见大儒程颐一般,这或许会成就一桩千载佳话。也可能弄不好,他爹爹就会落下一个轻慢学子的名声!
接下来,可万万是不能再出一点差错了!
……
此刻的廖姑娘小心翼翼地来到这个人面前,她插烛一般行下礼去,向面前这人轻声说道:
“先生前来拜望,理应请入府中奉茶才是。未想下人疏忽,累得先生如此……先生雅量高致,万勿怪罪!”
等她说完,就心中忐忑地向前望去。此刻的姑娘心中七上八下地想道:这个人可别是冻僵了吧?要是冻坏了他,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不妨。”
就在这时,廖姑娘就听面前这个人轻声说道:“先生醒了?”
“家父才醒。”这时的廖姑娘看到此人伸手还礼之际,衣服上的雪“唰唰”的落下来,露出了下面的黑色斗篷。
听他的话音,沉稳清越,似乎并没有丝毫不满。廖丹琪的心里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万幸!”
之后姑娘连忙向这人说道:“请先生移步到门上烤火暖暖,小女子这就去回禀爹爹……不知先生尊讳如何称呼?”
此时的廖丹琪知道现在虽然情况紧急,但是也没有冒然带着人直闯老爹明伦堂的道理。另外她回去禀告,也得知道此人的姓名身份才行。
这时她就见对面的斗篷兜帽下,露出了英挺的鼻梁和一双线条坚毅的嘴唇,这个人轻声向他说道:
“敢劳烦姑娘回禀山主,在下沈墨……沈云从。”
“啊?”这一惊呼,到底还是从廖丹琪姑娘的嘴里,脱口而出!
……
话说此人,还真是沈墨!
他在傍晚时分来到这应天书院,原本打算拜访此地的山主廖明轩。
这个廖山主平生治学严谨,人品端正,如果要是谦虚一点说,他在天下儒学宗师之中,排名绝对可以进得了前三。
即便是说他是天下文坛泰斗,不做第二人想,其实也并不夸张。
沈墨此来,正是擒贼先擒王之意,如果说他要对天下儒生,明确阐述自己对儒学的看法,直接找他们的宗师是最有效的手段。
沈墨知道廖明轩并不迂腐,或许可以接受自己对于儒家学子的全新定位。如果能说服他,在应天书院的影响之下,就会有不计其数的读书人愿意去相信自己的观念。
毕竟对于某些儒生而言,同样的一番话从文坛宗师的口中说出来,比他这位大宋元首或许还要可信!
所以沈墨到了这里之后,听说山主正在酣睡,他也笑了笑让左右退下,决定自己就在门前等上一会儿。
毕竟这次他是带着善意而来,又不是来踢馆的,也不急在一时。
然后,沈墨站在这里没过多一会儿,漫天的大雪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沈墨披上了李凌杰递来的斗篷,却让他们远远的走开。
此时万籁俱寂,雪落无声,倒是让事务繁杂的沈墨,感到了一股难得的安宁平静。
于是他就在这漫天飞雪中静静地站着,思绪飘飞纵横万里,想着自己的前生今世,还有到了大宋后发生的点滴。
一张张故人的脸庞从他眼前掠过,一件件惊天动地的巨变和纤毫之末的小事,都像清澈的溪流一般,从他心间缓缓流过。
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静静的反省自己了?自己有没有放弃初心?有没有被权力迷惑?有没有被执着蒙住双眼?
沈墨忽然觉得,如果能经常这样静静的思索一番,也很不错。
……
此刻空气清冷,天地间万籁俱寂,甚至能听到身边雪花坠落发出的“簌簌”声。
肩上和头上的雪越落越厚,他却不愿去拂拭一下,生怕打破了这难得的空灵。
十一年来我急功近利,勇猛精进,造就了如今的局面。如果让我重来一次,我能不能做得更好?
眼看我就要面临着决定民族危亡的生死一战,我把所有的事,都打算好了吗?
能不能再增几分胜算、少一些伤亡?在击败了铁木真之后,我又该做些什么?
我对大宋做的这一切,当我火中取栗获胜之后,又该将华夏引向何处?
我……都干了什么啊?
……
此时的沈墨才明白,或许即便是被青史神化的帝王将相,即使是名垂青史的千古豪杰,他们也会怀疑自己,也会不断的扪心自问。
原来这世上的英雄,就是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击碎了欲望和贪婪、勇于肩负天下的……普通人而已!
第3325章:元首雪夜访应天、信口而言、钦赐楹联
此时的沈墨在漫天大雪之中审视自己,难得的心境一片空灵。
他回想着自己走来的一路,犯下的那些错误,渐渐把自己的得失心,胜负心,执着心,一点点看了个清清楚楚。
最后他在大雪中,思绪徐徐放缓,渐入无我之境。
……
这时在书院大门的远处,负责保卫元首的李凌豪李凌杰、元首卫队和炎黄壁垒,全都是一声没敢出。
看着百米之外的元首,他们也是神情各异。
此时所有人都见到了元首身上,落下了半尺厚的大雪。可是书院里的人就像是死绝了一般,也没有人出来知应一声。
此时的安俊也就罢了,他知道自己干爹难得有机会这样休息。可是也有些人,对应天书院的无礼已是暴怒之极。
其中的摩云手张焕就是如此,别看他们现在躲得远远的,保护着统帅。但实际上以他们统帅卫队的力量而言,别说是全体出动了,就算是炎黄壁垒单独出击,想要杀绝这个应天书院里的人,只怕也用不上元首一支烟的功夫!
此时的张焕,看着冰天雪地里静静伫立的元首。这个质朴的汉子已经把牙咬得“嘎吱嘎吱”直响!
而在他的旁边,刚刚加入炎黄壁垒的小蹦蹦李响,这时一脸好奇的拉了拉安俊的衣角。
“队长,”小李响目光闪动,向着安俊问道:“这应天书院,也值当让元首给他们这么大的面子?”
“自己想去!”这时的安俊看了李响一眼,却没有回答,而是冷冷地给了他这么一句,说得小李响一缩脖子,跑到了一边。
说实话,李响来到了炎黄壁垒以后,却是遇到了自己平生最为严厉的一位老师……安俊这位新老师,几乎从来没给过李响好脸!
甚至有两次,因为安俊的态度。沈墨还私下里把安俊叫来,问他为什么要对这个孩子如此严厉。
当时的安俊就对沈墨说:“这天下人大多数普普通通,绝少数是天纵奇才。像这样有才华的人,不管在哪一个行当里,都会得到一个评语,就是老天爷赏饭吃。”
“但是像小李响这样的孩子,甚至比这些天才还要厉害。不但他一对神眼,天下无双,而且聪明机灵也是无与伦比。”
“像这样的人,就不能用老天爷赏饭吃来形容了。老天爷简直就是溺爱他到追着喂饭的程度!”
“反而这样的孩子,随着年岁渐长,他们会发现,自己不管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比别人要强上百倍。”
“这就让他们更容易产生骄傲之心,凡事也会慢慢的开始不求甚解。对于那些自己不了解的事,往往是浅尝辄止,就以为自己全都懂了。”
“像这样的天才,终究会栽倒在骄傲的态度上,所以我才会对小李响采取这样的态度。”
事实上安俊也是这么做的,当李响到他的手下学艺时,他完全不像照宇凡那样,在人情世故上向李响倾囊传授。也不像肖倩那般,对李响看似冷漠严厉,实则却溺爱万分。
安俊在传授李响本事时,却是每一样都让他自己去细心揣摩,让李响得到的每一点知识和技艺,都是自己勤学苦练而来的。而不是被自己的老师轻飘飘一句,就告诉了他答案。
这样一来,李响反而更会对那些武艺和本事深思熟虑、琢磨到了极致之后,才会去学另一样。这也就避免了他为自己的天赋所害。
当沈墨听安俊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一挥手就让安俊自行去处理小李响的事,不打算再管了。
因为这个冷面如冰的安俊,其实才是李响最好的老师,他为这个孩子都打算到了这样的程度,沈墨还有什么必要插手?
像今天的情况就是如此,李响提出来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老师的解答,反而被安俊一口怼了回来,弄得这孩子反而站在那里,看着远方的元首陷入了沉思,自己琢磨答案去了。
……
这时的廖丹琪姑娘,一听到“沈墨沈云从”这个名字,她差点就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
就在片刻之前,她和爹爹叔父还在明伦堂里,谈论着这位大宋元首,没想到眨眼之间就见到了元首本人。
这时廖丹琪心里一阵惊骇欲绝,一股冰寒从姑娘的双脚窜了上来,差点儿把她整个人都冻得不会说话了。
此时的廖丹琪心中想道:不料大宋元首居然到此拜访,还被他们晾在门外一个多时辰,看人家身上这雪落的!
……这一下应天书院,可惹上大麻烦了!
可这位姑娘又转念一想,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面前这个人……他真是大宋元首吗?
等到她的思虑在心中一转,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话说冒充元首来应天书院,估计世上也没人有这样的胆子!
不过这位姑娘心中还是有些怀疑,于是她想了想后,极力让自己脸上的神情变得自然,然后心中忐忑地向着沈墨说道:
“既是元首至此,请恕我等轻慢之罪……”
“元首在我书院门口伫立良久,不知可否为书院赠送一副楹联,如此便是书院千秋之幸!”
此时的廖丹琪一边说,一边心中想到,久闻通州沈郎才学天下无双,诗词精妙,百年间无人可比。
他到底是不是大宋元首,此时一试便知!
……
而这时的沈